笼中的青鸟二十九(1 / 2)

阳子揣着花,蹑手蹑脚走上青毯,撩起帐幕,想想不妥,又把花搁到窗沿,再蹑手蹑脚爬上床。

说是床,却没有脚,和榻榻米和西洋床都不一样,只是高出地面一尺挂零的一个平台,故名寝台。她刚到金波宫时,就因为不习惯而夜夜失眠。卧房宽广空旷好似大殿,寝台宽广空旷,铺设再多再厚的昂贵被褥,也无济於事。而如今……

卧房只有六丈见方,她十分满意;仙蕙帮她攒满了零碎,尤为满意。也许这是庸俗的小市民口味,但她就是认定了,这样才像一个家。

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拉了拉被褥一角,感到被人压着,不忍心扰人清梦的她,就那样仰卧着合起了眼帘,夜凉如水,但那个人的呼吸却声声送暖,是的,最重要的是,有男主人在等她回家,所以,这是家。

全身突然一阵火热,原来是他裹着被褥抱住了她。

“景、景麒……”

惶恐起来的阳子结结巴巴试图道歉,却发现他似乎并未醒转,只是条件反射地靠近热源而已。轻轻揽起他的肩膀,他就爱娇地把脸埋进她的怀里。真是好不容易才养熟的宠物啊……阳子心头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念头。众所周知,矜贵的景麒不爱亲近任何人,连芥瑚和蓬山的女仙都不亲近,可见养熟……不容易。

怀着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她吻着那如云的金发。她是他最亲近的女人,最亲近的人;而毫无疑问,他也是她最亲的人。王和麒麟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半兽,王是人的一面,麒麟是兽(神)的一面。难怪两个个体一旦合一就有如此完整如此安心的感觉。

“阳子……”

呃,他的声音里毫无睡意。

“让你久等啦。”

她的声音里有很多歉意。

“使令们都去蒲苏了,一定会和小司马的人一起带回好消息,一定!”

不,不仅仅是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君心如吾心……有时他简直比她自己更可靠。

“对不起……”

直视自身的愚昧或过错,才会发现自己多讨厌,因为这样的真相令人恐惧,所以人类很难鼓起足够的勇气。然而回避缺点就没有改正的可能性,不触碰心结就没有开解的可能性,幸好如今的阳子已经不会再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只要向景麒敞开心扉,她非常有把握地知道,只要向景麒敞开心扉,就可以了。他会浮现怜惜的神色,抑或直言痛斥,多半两者兼而有之。然后,接受了痛斥,获取了怜惜,心灵得到了安慰,再踏上解决问题的康庄大道。

“没关系,我也没太担心。”

那么,为什么把她抱得那么紧?

紧得她都有点喘不上气。

不管她犯了什么样的错,至少景麒会原谅她,并且帮助她。当然了,所谓的帮助不会是开脱或粉饰,只会是督促她改过。所以,把自己交给他,最放心。

“看,你看那边……”

景麒睁开眼,沿着她挑起青纱的手臂望出去。

月色下,一株萱草静静地含苞待放着。

“过些日子……就会开了……”

他的眼波越来越朦胧,看来是睡意上涌。

她把他深深地拥进臂弯,但他还睁着眼,望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