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的青鸟三十(1 / 2)

因为景麒在愤怒、喜悦或惊慌失措时,常常表现得那么僵,用祥琼的话来说,就是过於复杂微妙的人类情绪会让他言行失调,和人形脱节,所以气咻咻而又急匆匆奔向左内阁的阳子,并没有想到他的后续反应会那么激烈。

冲到的两人失去了各自的午休时间,不得不在例会后直接上朝。阳子好不容易才挨到晚上,正盼着回家找他继续吵,不吵出个究竟来,决不善罢甘休——是的,翻脸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决裂,吵架当然更是为了沟通。然而她一进门,就看到仙蕙神色凝重地站在那里。

并不是任何过错,他都会谅解她,帮助她,支持她。

她终於明白了。

他也有底线。

虽然这一回,她还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也未必认定她有错。闪烁其词继而恼羞成怒,分明都是心虚之举。

但纠结谁是谁非已毫无意义,一触及底线,就一切都完了。

她只是不甘心,多年的夫妻,多日的如胶似漆,为什么那个死人依然是他的底线……

她既没有禁止他怀念,也没有和死人争风吃醋的意图,为什么那个死人的事情,他就是不能容忍她参与!她明明可以展现出得体的风度,明明可以……

“阳子,还是先把台辅请回来吧。”

“就算他来哀求我原谅,原不原谅,我还要看心情!要我去找他赔罪?他休想!”

“阳子……”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

深受委屈的阳子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谁让眼前的仙蕙是她最信赖最亲近的内务官呢。

“好好,都是他不好……”

仙蕙安抚着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之前,眼睁睁看着宰辅以雷霆之势把衣物箱笼搬运一空、宣布回仁重殿定居的时候,燕寝的全体女官都认为他俩是彻底决裂了。但现在看起来,女王的烦恼无非是恋爱中的女性常见的烦恼,而宰辅的近侍和友人想必也会好言相劝。

遗憾的是,冰释前嫌按说指日可待,但夏去冬来,直到正月,云上云下都在贺新春,景麒却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相。政务之外,他不和人(包括阳子)多说一句话,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青帐内发生的纠葛,有心人自然是揪住了当值的内务官盘问过无数次。景麒这边既然无从着手,去阳子那里刺探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但除了起因涉及先王之外,得不到其它有效信息。

因此元宵节的清晨,景麒一出浴,就发现青辛不请自来,大剌剌地坐在卧房外间的床榻上。

窗明几净采光通风都上佳的卧房,一时间,充斥着男人晨练后的汗味儿。

“出去。”

景麒没心情和他废话。

“……主上开罪了您,下官又何罪之有?”

“您擅闯至此,是以下犯上之罪。”

“……需要和您单独谈谈。”

“出去。”

“……必须和您单独谈谈。”

青辛闻声而起,但不是出门,而是动手撵小厮出门。

——男孩子当然不像小姑娘那样细心妥贴、擅长照顾人,但前朝的惨剧让景麒引以为鉴,因此沐浴更衣起夜向来严禁女性插手。如果不是心存笼络之意,仙蕙那次接近青帐也会被他厉声喝止。只叹仙蕙再受阳子宠信,对王与麒麟的鸿沟又有何用——

“我会冲到。”

他淡淡地向青辛指出事实。

“那么,请容下官侍候您更衣。”

和花草共置的衣物鞋袜虽已备妥,但即便景麒放弃早餐,青辛也得长话短说。

“好,说吧。”

景麒径自挽起金发,用玉簪粗粗一插。

金玉相交辉映的景象,不过是内务官眼前的日常风景线,但青辛这样的朝廷重臣通常止步於广德殿,骤然见到,难免吃惊不小。

头发的实质是鬃毛,所以麒麟拥有披头散发的特权,然而考虑到景麒近十年来就没怎么变过身,这种便於更衣的行为,其实也不足为奇。

“下官专程赶来谴责您……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