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撞见这事的人是倾风。她一直长在界南,行事磊落直白,性情孤傲爽快,怎会在意那些权与利之间的心照不宣
又偏偏撞到她跟前的人是纪怀故。这小子可是权贵中的权贵。要是他在界南出了事,随行的几人都少不了麻烦。
柳随月心道怎么叫她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别叙师兄的卦象都不准了吗
她窥觑了眼倾风的神色,只从她脸上看出些许兴味,辨不出其它。一时不知是她真的不在意,还是被气到了极点,反而显得平静。
“陈倾风”
纪怀故久攻不下,本就满是烦躁。倾风又横插一脚坏他好事,新仇旧怨一块儿上来,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他压低下巴,目光阴毒道“难道你想勾结妖族”
倾风的脸色也是一冷,唇角的弧度却是更深了,手里无聊地挽了个剑花,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你不能因为他是个妖就说我勾结妖族。照你这样讲,如今坐镇刑妖司的就是大妖白泽,那整个刑妖司都是勾结妖族”
纪怀故怒斥“白泽可是应国运而生的瑞兽,天生达知万物之精,岂是他这种野狐能比你陈氏对先生就是如此不敬”
“哦,那我换个比较。”倾风从善如流,挑着剑尖在二人之间虚指,“他好歹是我认识的妖,你不过是我没见过的人,你如何能跟他相比且你先前出言辱蔑我师父,目无尊长、不孝不义。我不是非要帮妖,我不过是人之常情,不忍见这野狐无辜遇害。”
狐狸脸上顿时浮现出感动神色,想说你陈倾风果然是个能讲道理的人,但如果不叫他野狐就更好了。
那感情刚滋生没多久,又听倾风悠悠跟了一句“何况我为何要将他的命让给你狐狸就算真犯了什么罪,我拿下他送去刑妖司,好歹可以换点赏钱。任由你今日在此诛杀了他,那我在山下巡查数月所废的苦功该怎么算”
纪怀故此生没见过这般坦然还这般无耻的人,黑着脸气结道“这狐狸从我家宝库偷走蜃楼都才不到一个月,你哪里来的巡查数月”
“我打小记性就不好,我记着就是数月。”倾风说,“不过这个关系不大,跟这狐狸犯了什么错关系更大。”
纪怀故权衡片刻,眼珠转了半圈,抬起下巴“你若只是想要换取赏银。说吧,你要多少钱”
倾风伸出一只手。
纪怀故“五十两”
倾风摇头。
“五百两”纪怀故想了想,“可以谈。”
倾风还是摇头。
“五千两”纪怀故嗤笑,“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就痴人说梦了”倾风说,“可我开的价,是五万两。”
纪怀故眯起眼睛“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帮这只狐妖了”
倾风一脸孺子不可教地指着他“唉你这人。漫天开价,坐地还钱嘛。你懂不懂规矩”
“你脑子是不是”纪怀故气得跳脚,强行忍住,暴躁一拂袖,“五十两,多了没有”
倾风干脆道“不行。我不谈价。”
纪怀故总算回过味来,浑身火气沸腾,恨不能撕碎眼前的人“你耍我”
倾风哂笑出声,此时才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怒火“耍你怎么了先生创办刑妖司,是为详明法制、显箸纲纪,以震慑留在人境的妖族,不要妄图借由妖力伤害寻常百姓。旨在人、妖两族能平等共处。朝廷管人,刑妖司管妖,素来泾渭分明。刑妖司的刑罚里没有一条是炼妖傀,你朝廷也没有权力来责办妖族”
纪怀故见事已败露,倾风又不愿放过,连说了几声“好”,索性承认“是又如何难道你敢杀我”
他说得冠冕堂皇“这几个孽畜都是敢进我家宝库行窃的小贼,他们不仅窥伺我人族的秘宝,还想窃取朝廷的机要密文,我留他们一命已是法外开恩。不提交刑妖司,是为防机密外泄。我带他们出来,是为捉拿同伙。你能判得了我的错处”
狐狸跟着叫道“是啊,你们刑妖司的人敢杀他吗”
倾风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未退,扯着唇角缓缓回头。
狐狸阴阳怪气道“他父亲可是代理朝政的亲王,与国运气机紧密相连。你刑妖司的司主就是应国运而生的瑞兽。如今人族本就势微,白泽法力已大不如前。杀他父亲牵动国运等于重伤白泽”
倾风一脸古怪道“我又没要杀他父亲。”
“他父亲就他一个儿子你杀了他,他父亲岂能善了”狐狸森然怪笑,龇牙咧嘴,“你刑妖司的人,敢对付他吗看在白泽面上,也只能多番纵容”
倾风剑光往狐狸脸上一扫,冷声道“狐狸,你要是再在这里用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我就先拔光你的毛,再把你丢出去。”
狐狸喉咙滚了滚,最终还是乖觉了不少,没敢再拿腔捏调地讽刺刑妖司。
纪怀故身边的侍卫恩威并施地道“姑娘,既然他已主动说明,以你的聪慧该知晓其中厉害。我劝你不要给你师父添麻烦。天下局势风云变化,早已不是当年的境况。人境也不止界南这一个地方,希望你审时度势,将此事烂进肚子。你若同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五百两,你当无事发生离开此地。”
“我若真想挣钱,你觉得我会缺什么五百两我若真贪生怕死,你觉得我会在界南待这十来年”倾风整个人同她手上的剑一样,有着一种无所束缚难以捉摸的随意。她对着谁说话,却不一定看着谁,就好像她此刻分明是盯着纪怀故,下一句又是问的狐狸。
“他要杀你,是因为你偷了他的东西。那你要杀他,又是为了什么因为这些妖傀”
狐狸一提此事,瞬间两眼发红,盯着纪怀故,深恶痛绝,一字一句道“何止是妖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有言情线,但是师徒情很纯粹,就是父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