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这一番话犹如惊天巨石,砸得地动山摇,鸟绝虫灭。
一时四下竟无人再出声,只剩下几方打斗碰撞出的声响,连彼此粗重不一的呼吸都变得清明。
纪怀故先前还与狐狸叫嚣,此刻只顾吃力地操纵罗盘,嘴唇翕动,无声念诵。
打破这四野静寂的是倾风一句声线平直的问询“你怎么不说话”
纪怀故额头冷汗岑岑而下,瞳孔涣散,全身妖力都被罗盘吸入其中,自然没有回答。
倾风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那把长剑不停在手心抛转,刃上的冷光翻来覆去地闪。
狐狸从未见过倾风这般压抑的模样,虽不发火、不咒骂,可那急流暗涌的阴沉气场,叫他身处其中不由随之胆寒。
感受到身后那姑娘在不住地战栗,他后知后觉地放下对方的手。
女人不知是因情绪激动,还是妖力反噬,当即痛苦地蜷缩起身体,除却眼泪随着颤抖止不住地流,无力多说一句话。
狐狸察觉倾风视线扫来,声音不觉放低了两度,替女人倾诉道“她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不想拖累陈冀。陈冀若是知道,必然出手。陈冀若出手,纪钦明又岂能罢休陈冀为护横苏已落得两鬓霜白,哪有余力与他争斗”
狐狸顿了顿,坦诚道“我逃到界南确有私心,若我今日杀不了他,也决不能叫他们将这小子带回刑妖司。我不相信刑妖司可你出现也确实是凑巧,若非穷途末路,我本不想拉你师徒下水。是你自己提早出现,还险些坏我计划。这即是命”
倾风似有些出神,不知听没听清,抬起头,又好声好气地问了那边一句“侍卫也哑巴了你们都不说话,我就当他所言为真。”
狐狸说“万生三相镜就在此处,他若问心无愧,还用怕我冤枉”
袁明察觉氛围沉凝,余光一瞥倾风神色,主动收了招式,朝后速退。
四名侍卫停在原地,眼神隐晦交换了一遍,还是由先前那个口齿伶俐的青年开口道“姑娘,我们公子此举也是为了苍生大义,绝非如这狐妖所说的什么逆天改命。天下唯一能让数万人领悟的遗泽只有蜉蝣,没了陈氏这把利刃,人族危矣”
倾风一字一顿道“那就是真。”
四名侍卫顿时凛然,冲回纪怀故身侧。倾风尚未发难,后者猛地睁开眼,口中吐出一字敕令“启”
悬浮在半空的黑色镜子霍然迸出一道白光,灼亮的光线刺得众人齐齐闭上眼。等光线收束,众人皆被拉入镜内。
倾风睁眼一看,发现又回到了先前的幻境,只不过时间往回倒了点。
天上日正西斜,陈冀还未赶来救援,街头巷尾都是在提刀搜寻的妖兵。连几人所站的位置都与原来相同。
她吸了口气,觉得空中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郁真实了一些。
纪怀故脚步虚脱地轻晃,被身侧的侍卫及时搀扶住。他甩了甩头,见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地盯着自己,无所顾忌地笑了出来“窥天罗盘在我纪氏存放了十来年,你这狐狸以为窃走就能据为己有你连它真正的妙处都未能摸出一二。”
罗盘上白光盈盈,柳随月看了会儿没研究出门道,耳朵却听见周遭的声音变了。待转头看清缘由,立即慌乱朝倾风那边靠近,惊呼道“怎么回事”
那些本该是虚影的妖兵忽然凝出了实体,手脚僵硬地脱离既定的路线,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围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纪怀故道出她心中猜想“我可以用活血祭祀,强化万生三相镜的威能,令虚影化实,并受我驱策。当年横苏有多少妖兵来袭,陈倾风,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再厉害,能熬得过这杀不尽的妖兵吗我敢来界南,会没有准备”
狐狸紧张地张望一圈,又听到他语气中的狂傲,饶是对他的冷酷本性有所认识,还是震惊于他的无情“你到底是取了多少活人鲜血”
纪怀故不以为意“人族百姓,皆是我的子民。军中士兵,往后也是我的部属。血这种东西,我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柳随月瞠目结舌道“你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啊你疯了吧你父亲都不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几句话间,成群的妖兵已将街道围了水泄不通。
两队齐整的兵将挡在纪怀故身前,高大的身影将他与数人鲜明分隔。
就算三相镜里的妖兵实力远不如本体,这等数量齐扑上来也是棘手,光是看着就让人不觉寒毛卓竖。何况这些东西无所谓死活,厮杀起来有别样的凶悍。
难怪纪怀故有恃无恐
纪怀故喊道“陈倾风,我给过你数次机会。是你偏要自寻死路,如今只能让你留下。要怪,你该怪你自己,还有这只狐狸。”
倾风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