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深宫缭乱 尤四姐 2774 字 4个月前

77、秋分(4)

皇帝被他的凝重语气吓着了, 一时怔忡地望着周兴祖。

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吧!他勉强按捺心头的忐忑, 转身往西梢间去,相隔够远了, 料定她听不见,方低声道:「你说实情,皇后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周兴祖有点爲难,这件事到最后弄成这样, 真叫人始料未及。前头太皇太后传他,说要给万岁爷调配龟龄集, 对於一个即将大婚的祁人汉子来说,用些进补的药本没什么,甚至是应当的。他作爲皇帝的专属御医, 自然当仁不让。那个妙方儿他斟酌了再三, 针对万岁爷的身底儿进行了改良,绝对是极佳的进补方案。进万岁爷嘴里的东西,他也是捏着心地把握好度, 既不能让龟苓膏冲了龟龄集的血气, 又不能让龟龄集过量,以免对圣躬不利。好不容易研制成功了,与寿膳房的人通力合作才敢往御前送, 结果方子精准, 架不住皇后娘娘替万岁爷吃了。这一吃可了不得,那是爷们儿补身子凝精固气的药,进了女人的肚子, 虽没有大碍,但相对於万岁爷循序渐进的量,却能在皇后身上産生一触即发的奇效。

如今可怎么好呢,万岁爷向来忌讳用那种东西,皇后娘娘发作了,万岁爷必定要问病因,他又不敢欺君罔上,只好把太皇太后卖了。

他看看万岁爷的脸, 支吾道:「皇上知道龟龄集么?」

皇帝怔了怔,他自然知道这种药,那些不上进的宗室子弟拿来当补药喝的,说到底就是春/药罢了。他蹙眉望着周兴祖,「这会子还打哑谜,你是嫌命太长了?」

周兴祖吓得缩脖儿,结结巴巴道嗻,「是……是这么回事儿,皇上万寿节打畅春园回来,老佛爷招臣……过慈宁宫商议,说要给皇上调理身子。老佛爷是最知道皇上的,您平常不爱用药,老佛爷没法儿,就让臣把方子调配出来,加进了……加进了龟苓膏里……」

皇帝站在那里,简直弄不明白皇祖母是怎么想的。他百口莫辩,撑着腰转了两圈道:「朕身子好得很,难不成皇祖母以爲朕……」他狠狠吸了口气,「以爲朕不成了?」

「不不不……」周兴祖摆手不迭,「这药只是起固肾强精的功效,幷非治疗阳衰用的,请皇上不必多虑。」

皇帝摸了摸发烫的前额,半晌指了指东梢间,「皇后哪里来的精可强?如今误服了这个药,会不会对她的身子有损?」

周兴祖歪着脑袋琢磨,「说实话,臣还没遇见过女人用龟龄集的先例……」见那位主子爷变了脸色,忙又道,「皇上稍安勿躁,损伤是断然没有的,至多今晚上煎熬些,折腾些……」他又觑觑皇帝脸色,尴尬道,「皇上若没有要紧事儿,就守着娘娘吧。这个……万一娘娘有变……」

皇帝的脸终於红起来,「朕得当她的解药?」

周兴祖点了点头,「皇上可斟酌行事。」

这个斟酌行事用得真好,皇帝寒着脸道:「滚吧。候在太医院,预备随传随到。」

周兴祖得了特赦,麻溜地滚出了后殿。

皇帝慢慢踱到东次间,在又日新门前犹豫良久,实在不知该不该进去瞧她。这事儿说来太可笑了,他怕自己见了她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样样爱尝一口的主儿,这回真的遇上大/麻烦了。谁能想到太皇太后往龟苓膏里加了龟龄集,这两样东西名字虽相近,药效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她成了大英立国以来头一个吃了龟龄集的女人,要是说出去,准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太丢人了,难以想像她知道实情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皇帝抬手捂住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笑憋回肚子里。早前她恨他蒙她吃羊肉烧麦,恨他罚她顶砚台,这回他可不是成心的,她自己乐呵呵把药吃了下去,出了事儿可不能怪他。

德禄看着万岁爷在东梢间门前旋磨打圈儿,虽说这事儿确实很可乐,但娘娘何其无辜啊,不能把她扔在又日新不管。

他走到槛外,隔着垂帘朝里头招了招手,把跟前侍奉的海棠和松格都招了出来,「今儿夜里主子娘娘想是要留宿养心殿了,你们预备娘娘的衣裳头面去吧,不传你们,你们就在体顺堂候着。」

海棠道是,拽了拽不住回头的松格,把她拽出了后殿。

「主子爷,眼瞧太阳平西了,主子娘娘这里……」德禄冲疑地问,「上夜的事儿……」

终於还是到了这一天,上回她给他上夜,这回轮着他了。皇帝叹了口气,「不必派人进来,朕看顾一会儿,回头在西边华滋堂安置。」

德禄应了声嗻,匆匆退出来,打发人上西边换黄云龙被卧去了。

皇帝又消磨了一阵儿,待那股想放声大笑的劲头过了,才提袍进了又日新。床上躺着的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见他来了,忙拽起被子蒙住了头。皇帝站在床前说:「怎么了?你不是喊热么,这会子把脑袋蒙起来,万一续不上气儿,朕可救不了你。」

嘤鸣则是觉得没脸见他,不谈现在晋封了皇后,要顾全尊贵体面,就算是寻常的姑娘,在爷们儿面前流了鼻血也是件极端糟心的事儿。她想不通,从小到大她都没出过这种乱子,爲什么偏要在他面前现眼。

她心里懊丧着,可就如他说的,蒙在被子里要倒不上来气儿了。不得已,她只得翻开被卧,红着脸,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一口气提到嗓门,险些就忍不住了。但这会子不能暴露,要是让她知道内情,大概会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吧。他摸了摸鼻子道:「朕陪你说说话好么?」

嘤鸣不吭声,背过身去,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虾子。

皇帝没法儿,在东墙根的圈椅里坐下来,瞧着她的背影楞神。这是他的床,她躺在他床上呢,这种感觉真不赖。明明白白知道这是他的女人,不像底下妃嫔似的远着,时不时想端出主子的架子来。在她面前他觉得两个人是平等的,因爲这紫禁城中,能和他称夫妻的只有她一人。

嘤鸣呢,口干舌燥,满脸绯红。身上衣裳要穿不住了,她想把自己脱光,这么着才能发散热气。

可她还不糊涂,这是什么地方?哪儿容得她扒衣裳!她心里猫抓似的,痛苦且煎熬地揪住了被子,拽过来撕咬。结果满鼻子都是他的味道,那种龙涎和独活融合的气味,男人的气味,愈发燎得她心火旺盛。

她呜咽了下,「我太难受了,八成要死了。」

皇帝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想像她委屈垂泪的表情。他拖着圈椅往前挪了挪,「死不了的,才刚朕问过周兴祖了,他说没有大碍,明儿就好了。」

嘤鸣愈发伤心,「到底是什么症候,他得说明白呀,人怎么平白燥起来了,就没个辨症施治么!」说到这里戛然顿住了,霍地翻身坐起来说,「不成,我要脱衣裳!您转过去,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