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龙王等一行四人一路北行,沿途游山玩水,好不愉快,然而,就在马车来到北京近郊时―
「这条路好像不对,我们不是该走官道进城?」坐在马车里的端熙敏锐的看了车窗外的景致一眼,随即拉开帘子问正在驾驶马车的姜威。
「抱歉,主子,刚刚要进官道的那条山路有些塌陷,所以我刻意绕路而行。」姜威连忙回头解释。
他点点头,放下帘子,看着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又在嗑梅子的爱妻。
苏丹凝朝他嫣然一笑,又塞了颗无籽梅子入口,他微微一笑,来到她身边拥着她,吻上她的唇与她共用那颗梅子,引来她的噗嗤一笑,另外拿了颗梅子给他。「请你吃,别抢我的。」
他邪魅一笑,「我想吃你。」
她粉脸涨红,急急摇头,「别在马车内做坏事了,前天发生的事,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前天,他们本来在车内小憩,但他的手突然不安份起来,没想到做了一半,姜威突然喊了一声!
「主子,我们要上路了,再不走,晚上恐怕得露宿街头。」
好在,姜威只是对着帘子说话,他若是拉开帘子,她肯定春光外泄。
「说到那天!」端熙也想到那一天,他的手又伸到她的脖颈间,她以为他还是不放弃,脸红心跳的一把拉住他的手。
「真的不要啦!」
「我要拿的是这个!」他从她的脖颈间拉出那个系着红线的平安符,「这次出门,为什么要带着它,而且在接近北京时才戴上它?那里面是什么,你我都很清楚。」他说的是铎勳送给她,准备给她自我了结的平安符,她一直都妥善的收着。
「带它出门是因为我想把它还给铎勳贝子―」
「你是要给他自我了结的?因为看到你跟我这么幸福美满,他会活不下去?」
端熙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他心中其实也很不满。
虽然依当时的状况,送这只加料的平安符是相当正确的行为,但事后看来,铎勳该庆幸苏丹凝没有服下毒药,要不,他俩绝对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他会恨他一辈子。
「什么给他了结自己?」苏丹凝好气又好笑的瞪着故意把她抱得更紧的丈夫,「应该说,在我曾经想咬舌自尽的那一天!」
闻言,端熙的黑眼中顿时浮现愧疚,这一段故事她已同他说过,当时,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他仍然很自责,所以,这也是他很讨厌看到这个平安符的原因之一。
「别想太多,再说了,重点也不是这个,」她开玩笑的又瞪他一眼,「我要说的是,即便在我想死时,我也不想使用平安符里的毒!」回忆起当时,她的表情忍不住忧伤起来,「当时的我如置冰窟,身体是冷的、血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可惟一让我感到温暖的就是这只平安符!」她的眼中浮现晶莹泪水,「它是仅存的温暖,我没想要使用它,只想紧紧握住。」
端熙沉沉吸了口长气,再次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抱歉!」
她摇摇头,笑中带泪,「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在接近北京时才戴上它,因为它要物归原主了,我想再重温当时的温暖,也提醒我自己,眼前的幸福得来不易,要更加珍惜、更加感恩。」
他是明白她的心思了,可是,他还是会嫉妒,「这种东西根本不必还,我觉得最好的处置方式就是把它给扔了。」
苏丹凝一愣,却见他真的想把平安符从她的脖子拿起来丢掉,「不行!」她硬是牢牢抓住,「这种东西哪能乱丢,除了有毒外,它对我有重要意义,我相信对铎勳贝子也是。」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平安符背后所隐含的一份真情,她也许纯粹只有感激之情,但对铎勳来说,这一生,她将会是他永远的梦想。
「你要敢丢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真的生气了。这一招奏效,他可不想挑战她的倔强。「好,不丢!」
这一番谈话下来,马车已前行许久,但转来弯去的,他们只觉得这段绕路绕得太久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进城?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
端熙拉开帘子正要询问,姜威已开了口报告,「抱歉,主子,车轮怪怪的,我修理一下!呃,可能要等上好一会儿了。」
姜威看来好愧疚,端熙也不忍苛责,「没关系,你忙吧。」他回以一笑,将帘子放下。
「我倒杯茶水给你喝,别管姜总管了,他肯定很自责了。」
苏丹凝边说边回身从钉在马车上的桌子下方暗柜拿出一壶茶,这茶水摸起来还有点儿温,是他们上一站在客栈用餐时,姜威贴心的先为他们冲泡好放进来的。
「我不会责备他,你也不必担心。」他微笑的接过茶杯,喝了一杯后,再拿起茶壶在空杯上添上茶水后递给她,妣嫣然一笑,接过手喝下。又等了好一会儿后,端熙看了车窗外一眼,「姜威的动作还是得快一点,要不,待会儿天黑,我们卡在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很麻烦。」
「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因为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你替我顶着。」苏丹凝笑咪咪的向他灌起米汤。
男人,即便是威名满天下的龙王也喜欢听女人说这种好话。
他调整了软垫,躺了下来,侧身以手肘支着脸看她,「你这只母狮子会跟着我一起顶着吧?」
「当然,只出一根手指头!」她开玩笑的移到他身边躺下,他顺势搂她入怀,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外面的天色的确慢慢变灰了,云层也开始增厚,似要变天。
突然,端熙觉得不太对劲,外面似乎太安静了。
「我下车看看。」他拉开帘子下了马车。竟不见姜威跟随侍的刘品?
而留在车上的苏丹凝柳眉一拧。她怎么觉得不太舒服,头觉得晕眩,视线也跟着模糊……端熙看着空无一人的山区,再弯身查看轮子,这才发现上方轴承竟被人硬生生的用刀子切断。他的脸色悚地一变,迅速挺直腰杆。
「凝儿,快!」他很快的拉开帘子,却见苏丹凝昏厥在软榻上。
他连忙跳上车,抱着她就要离开,但只走那么一步,他双膝一软,跪坐下来。
瞪着桌上的茶杯,他咬牙咒駡一声,「该死!」迅速封住自己身上的六大脉穴,阻止真气涣散,却阻止不了愈来愈重的晕眩感,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摇头,再摇头,想甩去那股晕眩,但终究支撑不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不舍的双眸仍定视在苏丹凝那张美丽的脸上,就怕,这是最后一眼……
夜风冷冷拂来,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
「不愧是龙王,能撑这么久。」
是火光吗?端熙皱起眉头,只觉得头昏脑胀,人很不舒服。他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的确是火光,由於刺眼,他眨了好几次眼,才适应了光线,也才看清楚,在他的四周有好几支火把高挂在这四面都是墙的牢房里,将室内照得恍若白昼,一排排的刑具、一只烧炭炉火都看得相当清楚,当然也包括了―
坐在正中间的琅嗣,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姜威?
半眯起黑眸,双手双脚挣动,这才发现他的手被铐在墙上,脚也上了脚缭。
「没想到福亲王府里出了叛徒。」他冷冷的瞪着姜威。
琅嗣冷笑一声,「错了,真正的姜威因为太不合作,所以,只好先送他上西天去!」
「什么?!」端熙脸色一白,而站在琅嗣身后的姜威则在脸上搓揉一阵后,拿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直接丢入炉火。
「惊讶吧?」琅嗣得意的站起身来,走到神情又迅速变得面无表情的端熙面前,「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伺机而动,这一天可也等了好久,为了引你入瓮,我派人找到制造人皮面具的高手,他可是在福亲王府前的街道摆了半年的算命摊子,才做出那张真假难辨的人皮面具。」
端熙抿紧了唇,没有任何回应。落在琅嗣手里,实在是他大太意!
铎勳曾提醒过他,琅嗣这件事尚未结束,但因为他的情报来源都指出琅嗣失宠再加上失去王位继承权,整个人变得失意,几与废人无异。
如今看来,心机深沉的他根本是故意制造这样的假像。
「凝儿人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也对,你现在已是插翅难飞,是该上些重头戏。」
琅嗣笑呵呵的回身走到那张雕刻精美的金漆宝座坐下,看了身旁的手下一眼,刚威立即拍手,「啪啪」两声,在琅嗣右方的墙面突然打开,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苏丹凝让两名劲装男子给带了进来。
一看到被铐在墙上的端熙,她眼眶泛红的要跑向他,但被紧紧的拉着不放,她气得大叫,「放开我!」
「凝儿,别白费力气!」端熙朝她摇摇头,目光随即落在琅嗣身上。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跟着他看过去,脸色刷地一白,「是你!」
「对,是我,为你失了魂却也失去一切的准噶尔汗国王子。」琅嗣邪笑一声,「而你,还是如此美丽动人,难怪,古有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若美人似你,江山的确少了吸引力,」他顿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样的倾国佳人刚刚一进来,双眼只盯着龙王看的表现却让我很不满。」
「废话那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冷冷的瞪着他。
端熙看着她,觉得好骄傲。这的确是他的女人!
「做什么?」琅嗣示意手下将她带到他面前,看着这张令他失去太多的美丽容颜,他仍然心魂荡漾。他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
「不要碰我!」
「不要碰她!」
苏丹凝跟端熙的声音同时响起,琅嗣眼神一冷,「我讨厌你们的默契,还有,苏丹凝,你听好了,我会不会好好对待龙王,全看你的表现。」
「可笑!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居然只能用这种方法!」端熙抢在苏丹凝开口前冷声回答。
她微笑的看向丈夫,但话却是对着琅嗣说的,「没错,我不会屈服的,如果他死,我会追随他而去。」
意外的,琅嗣并没有动怒,而是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是吗?我就喜欢这样的你,看似柔弱,实则坚强,那么的令人心动。」
他一个眼神看向刚威,刚威立即拿了条鞭子走到端熙的身前,「啪」的一声,鞭子打到地上后又反向抽向端熙。
她知道他要她不要屈服、不要被威胁,但她无法看着他被鞭打淩冲,她心如刀绞,她该怎么做?
苏丹凝脸色一变,「不要!」她想冲向前阻挡,但琅嗣的两名手下用力的扣住她的双臂,阻止她向前,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像蛇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抽向端熙的身躯,看着他的身上出现一条又一条的鞭痕,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袍服,但他一声不吭,紧咬着牙,仅以严峻的眼神回望着她。
「爬过来亲我的鞋子!」琅嗣看出她的无措,恶笑的指点她。
「不……不可以!」端熙咬牙阻止。
她含泪看他一眼,接着,像个女奴般地蹲下来,匍匐向前,泪如雨下的爬到琅嗣身前,颤抖着亲吻他的鞋。
「哈哈哈……好!好!」琅嗣开心叫好。
「凝儿!」端熙痛心不已,俊脸上毫无血色。
接着,琅嗣突然弯下身来,以左手一把抓起她被反绑的手臂就往地牢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苏丹凝边哭叫边挣扎的边回头看向端熙。
「快放开她!」端熙也愤怒的对着琅嗣大吼,用力的挣动双手,将铁链甩得哐啷作响。他恨不得自己能挣脱手铐,可以冲过去将她抢回来!
但琅嗣没有回头,迳自拖着不想走却不得不走的苏丹凝离开地牢。
苏丹凝被带出地牢后,倒是冷静下来了。
她仔细的观察这座看似位在偏僻山林间的山庄建筑,而在刚刚一路走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厅堂时,她透过花窗,看到另一个大厅前高挂着「蓝月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可问题是蓝月山庄又在哪里?她推想,应该离京城应该不远才是。姜总管呢?刘品侍卫呢?他们会不会已凶多吉少了?
在她思绪翻转时,琅嗣坐上镶嵌了珐琅的红木椅,几近着迷的眼神打量着她精致而完美的动人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