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玄已殷殷笑问:「敢问姑娘芳名?」
秦长歌还未回答,被冷落了许久的萧包子已经愤愤道:「不告诉他!」
素玄目光转向萧溶,笑意满满,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为何?」
「个儿郎……」
「个儿郎目灼灼似贼嘛,」素玄笑嘻嘻打断萧包子再一次控诉,神情无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在前,看都不给人看,少爷,你不觉得太霸道了么?」
萧包子愤怒,这人皮厚呀皮厚,令人发指!
「那是我娘,只有我能看!」
怔了怔,素玄看向秦长歌,先前是听见她说犬子,只是当时自己忙着大笑,未曾留意,如今看来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年纪,如何就有三四岁大的儿子?京中大户人家虽说都早婚,十二岁嫁人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样的女子养在深闺,也不可能像她这样抛头露面,不过这些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想了想,终究不好显得疑问,只笑道:「问个问题,你在街上遇见美人,是不是要多看一眼?」
「是啊。」
「再问个问题,你觉得你娘美不美?」
「当然美!」
「对呀,」素玄摊手,「美人才有人看,没人看的就不是美人,如果你娘没人看只能说明你娘不美,可是你娘很美,那么被人看也是应该的,合理的,美人没人看那就不叫美,没人看的女人没面子……你觉得应该被人看哪还是不应该被人看?」
……萧包子再次被一堆「美人」绕昏。
秦长歌抱过儿子,笑眯眯道:「儿子,你不要和素帮主讨论美人这个问题,他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不喘气,你能么?」
萧包子愤愤:「我冲早都能!」
「好!有志气!」素玄大笑,随即面容一整,转向秦长歌,「姑娘,虽说令公子极其有趣聪慧,可你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见见贵公子吧?」
「我姓明,日月明,单名一个霜字,」,秦长歌微笑,「今日前来,只有一桩。」
她微笑竖起一指,「衡记愿助素帮主达成所愿。」
怔了怔,素玄定定看了秦长歌半晌,失笑道:「明姑娘,我原以为你要来和我商量郢都商事利益的。」
「商量那个做什么?」秦长歌微笑,「你志不在此,我何必徒费精力?」
素玄仍旧在笑,但眼中已无笑意,「哦?志不在此?我炽焰帮大举南来,倾全帮之力,花费若干财力人力,为的就是在郢都商圈紮下根基,成为郢都第一巨户,全帮上下,期待丰厚的回报以更上层楼,诸般种种,无不尽心竭力,姑娘却一口咬定,我志不在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秦长歌宛然微笑,神情平和,「我来之前,调查过炽焰帮,在西梁国北地,赤河高原以东,炽焰帮拥有大量的草场牧场,盛产关外最为剽悍的骏马,最为肥壮的牛羊,炽焰帮起家於北地,帮中儿郎,多为土生土长的赤河一带游牧儿后代,习惯了高原草场游弋不散的割面长风,闻惯了牛马骡羊温热腥臊的气息,看惯了草原尽处天脉山终年不化的雪顶,喝惯了草原独有带着南人不能忍受的酸味的奶酒,如今,却变卖了经营得风生水起的牧场,抛下生养长大的故土,告别厮守多年的父老,拔根而起,大举南来,缩进这没有长风,没有烈酒,没有牛羊,没有广阔天地的小小京城,於这方寸之地,艰难竭蹶,一步步从头开始,放弃那些天高皇帝远的畅快日子,在步步拘束的京城谋求生存仰人鼻息--素帮主,你告诉我,这,很合理?」
目光变幻,面上笑容却不减,素玄道:「京城郢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天下名城,我等北地男儿,久居草原,却也仰慕南人文化,来此创我基业,於帝都一展我炽焰风采--有何不合理?」
「是吗?」秦长歌慢条斯理饮茶,「可惜我并没有看见炽焰大开山门亮出旗号,说要南移势力,於郢都发展呀。」
「时机未到而已,」素玄斜倚锦榻,将茶盏在手心轻合,茶香嫋嫋里他笑容亦微微摇曳,「何必一开始就亮明旗号,树大招风呢?」
「我倒觉得,」秦长歌喝茶的姿势轻雅,话语却利如刀锋,「素帮主说了这许多,真正有用的只是八个字。」
「哦?」素玄换个姿势,以腕支颊,雪白衣袖垂落,神容潇然,「愿闻其详。」
将茶盏轻轻搁在几上,秦长歌一掠鬓发,一字字柔声道:「天子脚下,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