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风起,风中有隐隐的焦臭和血腥气息,碎骨肉末被迅速挤压碾碎成无数细小飞沫,因着那强大的威势,亦扑头盖脸的落下来。
玉自熙挥到一半的铁袖,突然生生顿住。
只此一顿,形势立转。
雪亮刀锋,极善把握时机,在风歇的那一刹,如蛇般一钻,乘势而进,寒气森森,冷光耀眼的,轻轻搁在了玉自熙颈项。
卷一:涅盘卷 第五十章 碎刀
挑了挑眉,玉自熙缓缓俯视自己颈上的长刀,有点无奈的笑了笑。
秦长歌闲闲立在一侧,低声对萧溶道:「儿子,你以后要记住,行走江湖,千万不能有什么怪毛病,要知道,怪毛病,害死人。」
萧溶瞄了瞄玉自熙,很好学的问:「他有什么怪毛病?」
「洁癖啊,」秦长歌谆谆善诱,「洁癖就是特别怕脏的毛病……你看,刚才如果不是这位王爷怕脏,不想袖风带着血肉卷到自己身上,半路停下了手,现在倒楣的,多半是那个残疾叔叔了。」
萧溶目光大亮,道:「我看这娘娘腔不是好人,保不准以后会害我们,娘,以后我们每次遇见他,都记得装上一袋土,他要杀我们,我们就撒土。」
秦长歌盯着儿子,看他当真是一脸诚恳和兴奋,不由哀叹,喃喃道:「儿子,你是怎样的性子呢?说豪气也豪气,说善良也善良,可是豪气里有无赖,善良里有奸诈,你这德行,像谁呢?」
萧溶没听见她哀叹,已经蹲下身,兴致勃勃的去找土了,还专找那种染血的肮脏的,也不嫌弃,撕了自己衣襟便往里装。
那厢,那一脸泥污青年,双腿无力支撑,整个人都斜靠在玉自熙身上,握刀的手却极其稳定,稳如磐石的搁在玉自熙颈上,王府军士们发一声喊,各自操着武器围了上来。
那青年一声冷笑,手肘下压,他力度把握得极好,刀锋微微入肉,玉色肌肤上一缕红痕慢慢洇开,看来鲜明得令人心颤。
玉自熙伸指,抚了抚那印痕,立时染了一指的鲜红,他微笑着,轻轻的舔了舔手指,姿态像一只正在洗脸的慵懒的猫,目光却暗潮翻涌,轻声道:「好……好……我很喜欢。」
挥挥手,他道:「没用的东西,都滚下去罢。」
军士们悻悻退下。
侧眼斜睨那青年,他道:「你想要什么,明说罢。」
「你走就可以了,」青年被泥污得完全看不清眉眼的面上,目光冷厉:「从此不要再吵扰我,否则,我杀了你。」
「你没这么讨厌我吧?」玉自熙笑容平静,对那刀视而不见,「你也没这么想做乞丐……你只是不愿意做我的属下是不是?」
青年默然。
「你……不想杀人,你没有杀气,」玉自熙温柔的道:「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却不想杀人……你好蠢。」
最后一个蠢字初初出口。
他突然猛一侧头。
张口。
哢嚓一声,碎片纷飞。
刀身竟被他一口咬碎!
「制人者人恒制之!」一声长笑,玉自熙横臂一挥,大袖飘飘之间,那青年已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栽在地下,一声不吭的昏迷过去。
对自己毫不顾惜的猛力侧首,令玉自熙颈侧肌肤被刀刃拉开,险些伤到颈动脉,血如泉涌,他用自己比血色更艳的红衣轻轻捂了,姿态曼然如彤云冉冉的行了过去,一路鲜血滴落,遍地里开出血莲花。
注目那昏迷不醒的青年半晌,他微笑道:「我最瞧得起的就是狠人,只是你狠得不到家……本来该将你延入府中,待为上宾的,不过你不想杀人让我不太舒服……打个折扣,另送你去个好地方吧。」
他一挥手,立即有军士上前抬了那青年,放上马背。
秦长歌皱了皱眉,萧溶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喂,这位大王爷,你要带他去哪?」
「去好地方啊……」玉自熙笑容温柔,「大英雄没听见么?」
萧溶狐疑的瞅他:「你不会把他带走,扔哪个坑去练屍油了吧?」
「怎么会呢,」玉自熙表情受伤,「难道我看起来很会撒谎?」
「是啊,」萧溶毫不客气的点头,也不理会玉自熙,自走上前,低声唤:「叔叔,叔叔?」
那青年微微动了动,却仍昏迷未醒,玉自熙的掌力,不是他久经摧残的孱弱身体可以经受的。
萧溶想了想,又转头看看秦长歌,秦长歌对他缓缓摇头,意指此人来历不明,不宜收留。
萧溶叹气,伸手到怀里摸索,摸了个小小玉锁片出来,秦长歌目光一凝,有些担心这孩子不知轻重摸出皇宫信物,仔细一看不过是寻常富家孩子戴的长命锁,不过样式玉质都精致特别些,萧溶将那锁塞进青年手中,青年下意识的立即紧紧攥住。
踮起脚,萧溶在那青年耳边低声道:「叔叔,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我看你比那个娘娘腔顺眼,你好了以后记得要来找我,要是没钱来,拿这个去换钱也是可以的。」
那青年又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只是玉锁片依旧攥在手中。
玉自熙似笑非笑看着萧溶,对秦长歌道:「令郎很有趣。」
「谢王爷夸奖,」秦长歌笑吟吟答:「只是我在想,如果您继续在这里夸奖下去,您的脖子恐怕就不太有趣了。」
婉转一笑,玉自熙偏头看她一眼,目光媚色深深,却不再说话,自领了军士去了。
秦长歌立於原地,看着他艳丽的背影,若有所思微微皱眉,随即,温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