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涅盘卷 第五十三章 深局
「害的是谁……」文昌秀眉一锁,忽地睁大眼睛,道:「难道不是溶儿……」
赠送金弩给溶儿,完全是她临时起意,事先没对任何人说过,而溶儿也不过刚刚到上林庵而已,如果金弩是在宫中就被动了手脚,那么对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溶儿的存在?
越想越觉得惊悚,咬住嘴唇瞪着窗外不语,天边忽飘过一朵乌云,遮掩了半边晴空,屋内荫凉下来,映得人面半明半暗,文昌退后一步,想着自己初初离开的那暗蜮深宫,譸张变幻,影影幢幢,魑魅魍魉,如夜枭潜伏於暗夜的阴影之中,桀桀怪笑,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伸出惨白的十指尖长的利爪,攫人咽喉,一击必杀!
「是谁?谁?……」她喃喃自语,有个惊怖的想法掠过脑海,令她浑身一颤,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
秦长歌微笑着,缓缓踱到窗前,掩好被突然一阵凉风吹开的窗扇,轻轻道:「想害谁?是你……或者说,是萧玦?」
文昌摀住嘴,倒抽一口冷气,惊恐万分的瞪着秦长歌,彷佛她才是那个暗地窥伏的凶手。
「我们可以想像某个场景,」秦长歌笑容高华,神情怡然的道:「某个风轻云淡草碧花荣的好日子,帝至金瓯宫,探望长姐,相谈甚欢,追忆往昔之际,难免提起幼时心爱物事,长公主自然会取出精心收藏的金弩,姐弟把玩,帝愉悦之际,自然会重温儿时豪情,亲自试射……即使他不打算试射,即使公主忘记提起金弩,即使你们不提往事,我相信,也一定会有人很合理很自然的提醒你们……然后……」
她一笑住口。
文昌面色死灰,秦长歌语气戏谑,然而字字森寒,句句真切,这不是猜测,不是预言,而是早已为人推演好,策划好,精心布就的一个深黑的局!若非她提前和秦长歌出了宫,若非今日阴差阳错,金弩冲早都会在某个机缘下被提起,而机关一定会触动……到那时,会发生怎样的大事!又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宫廷大变,朝政翻覆,风云乍起,血流漂杵……会死很多很多人,会有很多人乘势而起,很多人蒙冤下狱,很多人翻卷朝局,很多人颠覆后宫,会令当前最为强大的西梁帝国三分五裂,葬送阿玦多年血战沙场苦心打下的大好江山!
最后在血火与腐朽中重生的帝国,定已非原先模样。
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惊怖,而那时,自己的下场如何,几乎不敢想像!
而自己什么时候卷入了谋害帝王的惊天阴谋之中?竟是从头至尾懵懂无知,文昌的寒意,一阵阵的泛上来,深秋天气,她竟拢紧衣襟,开始发抖。
秦长歌看她惨白唇色,也觉不忍,安慰道:「莫怕,如今你出了宫,原先的婢子大多都没带来,如今看来倒是阴错阳差的肃清了身边人,你放心,今日这事险些害了溶儿,我自也不能旁观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里难得有了些微的寒意。
文昌听得她发话,稍稍安心,抖着嘴唇道:「长歌,谢谢你……」
「叫我明霜,」秦长歌目色清透的转过来,如无雪之冬般清澈凛冽,「你我之间,原不需谢的。」
她用布垫了手,去拣地上的飞针。
文昌疑问的看她,秦长歌叹息道:「看来我真是个劳碌命……我还得下山,金弩被谁动过手脚,这个一时还查不出,但这飞针,想必是个线索。」
她将那针拿得远远的端详了一阵,道:「这材质,隐约是赤河那边的重铁锻造,似乎还有些别的……几年不在,西梁什么时候又多了暗器高手?」
笑了笑,将针小心的用盒子装了,招手唤儿子,「萧公子。」
萧公子颠颠的迈着短腿过来。
「来,咱们回去探望采花贼去。」
——祁繁蹲在棺材上,满面惆怅的做他的新糖。
「吁--」祁繁狠狠的舔了口糖,悻悻道:「又没人吃----我想溶溶了。」
容啸天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为什么答应把溶溶给明姑娘带走,」容啸天皱着眉,「虽说她看来无甚可疑,但是万一,我说万一,她心怀叵测,对溶溶不利,纵然我们时刻有守卫看护,也不可能防得了连睡觉都带着溶溶的她。」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祁繁搅着他的糖稀,笑嘻嘻道:「我只是因为看见了你没看见的一幕,心有所动,觉得溶儿交给她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