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帝凰 天下归元 8718 字 4个月前

卷二:六国卷 第五十章 深水

密道门开启的越来越大,微微传来水声,原来居然要泅水而渡,众人目光都是一闪,萧玦有些担忧的看了秦长歌一眼,担心她的断臂会受到影响。

秦长歌却在密道口回望水灵徊,她总觉得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挑起眉,她走向水灵徊,看向她一直搁在青铜盆里的手,水灵徊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突然一低头,吹熄了自己掌下那盏连着机关的灯。

随即她怒道:「机关只能开启一炷香时间,并且只能从这里开启一次,你磨磨蹭蹭,想害死大家吗?」

素玄立即伸手去拉秦长歌,萧玦却拦住了他,道:「我来带着她。」

他目光向水灵徊掠了掠,示意素玄注意着,几个人都是智慧出众之人,水灵徊的异状如何看不出来,都怕这孩子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素玄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水灵徊不去看他们的动作,只是淡淡道:「进入水道之前,记得在道旁一个流出液体的石蛙口中接取一点血莲汁抹在额上,那个可保你们无虞。」

萧玦点点头,当先揽着秦长歌进入密道,随即班晏不急不忙进入,最后素玄站在密道口,回望着水灵徊。

水灵徊低低道:「你走吧。」

她的手和脸都沉在锈迹斑驳的青铜灯背后,暗黄光线明明灭灭,素玄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却坚决道:「水姑娘,我们一起。」

身子微微一颤,似这为这句话惊动了内心深处某个等待了很久的渴望,水灵徊眼中泛起泪光,咬着嘴唇,冲疑半晌,终於将空着的那只手递给素玄,另一只手却没有放开机关。

对着素玄疑问的目光,她低声道:「咱们必须等到最后一刻再走,不然他们会遇到危险……」

「什么危险?」

「密道里有猗兰雪兽,这是一种爱吃新鲜血肉的动物,只有我们水氏家族的后裔的血液,它们不爱碰。」

素玄在黑暗中回首看他,目光明锐如日光看进她的眼底,「水姑娘……你方才好像说过,血莲汁可以保得他们无虞。」

「是的,」水灵徊惨然一笑,看了看渐渐合拢的暗门,迅速抽出手,道:「走吧!」

她不由分说,拉着素玄在暗门闭拢前那最后一霎,投身而入密道。

素玄原本担心她不肯和自己一起走,如今见她当先进入密道立时舒了一口气,行下了几个阶梯,便见平坦的一截麻石路,一色的青石砌顶,洁净里微微散出些年代久远的陈旧气息,脚步声响在其中,反而更衬出瘮人的寂静。

水灵徊的步声很重,响在幽深空寂的密道里回声不断,素玄有些奇异的望着她,暗想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胆子再大,在这种沉睡多年气味森冷的地方都难免心慌的。

於是将她的手更紧的握了握,心里生起淡淡的怜惜……她还是个孩子,一日之间为家族所弃,也够她受的了……感觉到手心里细腻的小手先是微缩了缩,随即更紧的攥住了他,素玄在黑暗中微微笑了笑,包容的接受了她的靠近。

身侧有幽幽的呼吸,轻细,微微有点急促,女子莲花般的体香淡淡传来,素玄有点不安的将身子侧了侧。

行了几步,看见道侧果然有张着嘴的石蛙,素玄上去,在掌心接了几滴「血莲汁」,先要给水灵徊抹,水灵徊却避了,轻轻道:「我是水家人,不需要这个的。」

素玄恍然哦了一声,自嘲一笑,自己抹了,却突然皱眉道:这是血莲?这气味……」

水灵徊静静道:「这是猗兰独有的血莲,和别处不同,血腥气尤其浓厚些。」

她紧紧靠着素玄,在他牵携下前行,身边男子行走间散发着杜若般清远的气息,那是一种远山之上云海之间穿行的风般的味道,带着绿叶的苍翠和岩石的苍青,或是长天之雁羽翼之尖的云朵的飞絮的清凉,或是绝峰之巅青松之上生出的第一颗露珠的清透,宽广而无垠的包围过来,令她沉醉得恨不得溺身其中。

此刻……他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身侧……他说,一起……一生里最近的距离,最动心的言语,最温暖的温度。

水灵徊笑着,不住的笑着,眼底却渐渐聚集起晶莹的泪花,那一滴泪颤颤悬在眼角,欲坠不坠,一个永远无法圆满的弧度。

这里是幽深的密道,散发着陈腐的气味,四壁倒映拉长的黑影,远远近近都是空儿远的足音,然而此刻在她眼里,这里是早春一碧深翠的小径,四处弥漫繁华的芳香,远山之巅白衣的男子回首,身后传来悠长的鸽哨的清音。

一生里最黑暗却也最光明的道路啊……可不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那短短几步丈量出的距离,写尽了谁的一生……前方,水道在望。

水灵徊闭上眼,那滴颤颤的泪珠,终於被轻轻挤落,在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亮的印痕。

素玄只是看着前方水道,注意着水中萧玦和秦长歌的安全,不经意的问水灵徊,「水姑娘,你可会水?」

水灵徊点点头,素玄一笑道:「那么小心了。」拉着她纵身跃入水道。

他依旧攥着她的手,掌中柔弱无骨的手那般娇小,令他错觉那是孩童的手,於是这艰难险阻之前他不敢放开,怕一个疏失那娇小的孩子就会随水流去。

水很冷,掌中的手因此也如冰之凉,感觉到水灵徊动作有点冲缓,素玄回头看她,问:「是不是有点冷?」

水灵徊只是摇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素玄被看得有些尴尬,讪讪的转过头去。

水流无声,无声的水流里,一些湿润的液体,亦滴落无声。

「痛不痛?」

「还好。」

「我以为你会说不痛,」萧玦轻轻一笑,单手划水,另一只手轻轻揽着秦长歌,抬眼看见水道两侧渐渐不是齐整的巨石,而换成了自然的嶙峋的崖壁,一些肥短的白色影子飞快的窜来窜去,时不时越过水面,冲近两人,却在接近的瞬间退去,看身形依稀是那晚遇见的「动物版萧溶」。

「原来这就是猗兰雪兽,」萧玦笑了笑,庆幸的道:「看它们那模样,对这血莲汁真的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这个血莲……」

「你也发觉了。」秦长歌目中有忧色,「血莲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无论哪个品种,也没有这么浓郁的血腥气。」

「你的意思是……」萧玦霍然扭头看她,「兽血?人血? 」

「兽血的话,水姑娘就不必骗我们了,」秦长歌低低唏嘘,「我有点担心……」

「你是说那是她的血?」萧玦一惊,回身去看水灵徊跟上没有,不妨正对上班晏的脸,那女子恶意的将遮面长发撩开,黑沉沉的幽深水道里,用半边鬼脸对着萧玦一笑。

一只扑近她的雪兽立时尖啸着窜开去。

班晏得意的等着看萧玦吓回头,结果,大胆萧皇帝却明亮爽快的,回她一笑。

那神情,彷佛见到的就是个惊世美女。

班晏悻悻的继续游……秦长歌好笑的看着这一幕,随即又皱眉,想了想道:「我怀疑那个机关是要血祭的,她当时死活不肯抽出手,大约……不过按说咱们学武人士,流点血也不至於丢掉性命,只是那孩子的神情,总令我有些担心。」

「她那是伤心,」萧玦不看她,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壁顶,悠悠道:「为情伤心的滋味,本就是万念俱灰……」

他的神情有些遥远,目光似乎透过深黑的岩壁,看见那些深埋了守候和绝望记忆的过往岁月,那时的他,每想着长乐宫那一抔不全的骨灰,自己便也真成了灰,飘飘洒洒扬在天地间,浮游着没个着落,看什么都是迷离的,看什么都隔着天涯之远,肉身虽还在,精神,却早已成了一抹陪她一起被焚尽的游魂了……看着他的神情,秦长歌默然,良久,悠悠一叹。

身后,单调的划水之声,安静得只听见几个人的呼吸,秦长歌隐约看见跟上来的素玄和水灵徊,心下微微安定了些,低低道:「但望我是多虑……但望无事……」

水声悠悠,他在身侧。

那白衣如雪,长眉飞扬,一如当年,那夜。

……那一夜,猗兰终年笼罩着雾气的山谷难得的云开月明,云翳散尽后那一弯上弦月薄凉如玉,女子娟娟之眉般挂在树梢。

……当时自己在做什么来着?好像爬在树上看月亮,有两只雪兽围着她团团转,正在拚命争宠。

听见大笑声时,那弯月亮都似乎震了震,雪兽尖啸着转过头去——那么清朗的笑声,像雪山上吹过来的风,瞬间带着山巅上的雪沫,清淩淩拔地卷了来。

扑打人脸上,胸臆间都爽亮了亮。

自己愕然回首——猗兰谷,真的好多好多年没有人能进谷过,更别说半夜突然出现。

他是怎么越过前方饕餮之林,避开猗兰十六暗关守卫,找到猗兰隐藏在壁间的隐蔽门户,出现在谷内的?

前方响起喝问声,对答声,然后,掌风呼啸声,兵刃相接声……她懒懒的躺了下去,听风声,那是水家守卫出动了,水家守卫若是行走江湖,最起码也是个一流高手,水家的坎离阵,等闲人来得去不得。

这位,自然也去不得。

然而她立即听见守卫们的惊呼声,她霍然转首,看见数十柄水家独有的飞银刀似旋转着的月光,四面迸射开去,黑夜中开起了一朵灿烂的银色的花。

随即她听见叔叔水应申的叱声,一道青影流光般的掠过来。

她起了点兴趣,翻了个身,托腮等着看叔叔教训那个狂妄小子。

远处银辉下只看见青影沉雄而白影潇洒,流光般的飞旋转折,仿若天地间一道流星冷电,又或是仙山之上生出的云霓流霞,明明只是普通的招式,却浩浩然如四海之威,朗朗然若玉山之摧。

她不知不觉看入了迷,抓住一只雪兽无意识的在拔毛,每看见精彩处都揪一揪,那只倒楣的争宠成功的雪兽不住吱哇乱叫。

不出数招,自己那号称猗兰谷三大高手之一,犹以功力精深着称的二叔就踉跄退后,而那白影一个旋身,月光下他伸手一引,长笑道:「打得痛快,佩服!」

那一引彷佛引出了苍穹下的全部星光,辉煌的没入他的双眸。

她心口若被雷撞,手一松,雪兽哀呼着逃走。

大叔叔的掌风排山倒海袭击向他时,她已经不由自主的跳下树,远处凛冽的掌风里,那个轻盈飘逸前进后退圆转如意的身影,似有魔力般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她一步步,走近对敌之场。

呼啸的罡风里,背对她的男子,突然一回身。

他黑发扬起,双目如月色明朗……她心底泛起摇撞不休的涟漪,涟漪中开出清丽而芬芳四散的花,面上却漠漠然冷若霜雪,她抽出铃链,一声清叱:

「来着何人?速速受死!」

……来者何人?何人?何人?

此番一来,踏云披月而来,那般不可逃避的生生撞入她心底,泛起碧波千顷,直至此刻,此刻尚未休。

她被撞裂了十六年琉璃般的绚丽华美,被珍爱被呵护的平静岁月,那些记忆里无忧无虑不知悲苦的人生从此呼啸而去,她腾身而起,努力去追,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永恒的深水。

深水之中,她渐渐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十六年来,她享有过其他兄弟们不曾有过的珍惜,也许是贪婪的要得太过,命运罚她一朝失去,一朝全数相还。

……十六年前,她给出水氏家族最后一声欣喜的婴啼,却换来祖爷爷一声悠长的叹息。

……薄命之女…………十六岁之前勿换回女装,十六岁之前勿出谷,或可保一生平安…………

她被当做男儿养大,自小吃着奇异苦涩的药,她会时不时流血,一旦流血就汹涌可怕永无止歇,她的关节常常因充血而肿胀,她曾经大病欲死,险险被救回。

所有人都保护着她,不让她劳累、悲伤、受伤、流血,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十六岁,小心翼翼的带着黑暗的影子过去。

……然后十五岁那年,她看见他。

……她不顾一切奔出谷,以雪素黄金兰的失踪为借口,为了寻找她,三哥这个家族最重要的人物亲自远赴敌国,将她带回。

……遇见她的那一刻,看见她的女装,三哥那般平静雍容的人,终於变了脸色……他叹息,说,冤孽。

冤孽,是么?

她不悔。

那过去的琉璃般的十五年岁月,不是她自己活的,她真正活的,是最后这一年。

能这般全心全意没有顾忌的活上这一段日子,能这般全心全意无限憧憬的去爱过一个人。

真好。

……水好重啊……却……如此温暖。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向身侧的他,轻轻靠了靠。

他没有避开,而是体贴的将她往身侧拉了拉,她满意的笑着......今生里寤寐不得的拥抱,最后一个的拥抱,终於以这样的方式成全的自己.......真好。

她的手,在他手中,她整个人,在他怀中。

与子携手,不能共老。

不过没关系……她微笑着,阖上双眼。

素玄……我庆幸此生遇见你。

……水声悠悠,在黑暗中泛着细碎的粼光,隐隐的上方依旧传来震动,延伸至这地底深处已经转至轻缓,水面漾了一层又一层,光怪陆离的弥散开去,看来如一场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梦境。

素玄觉得身边女子的手,越发的冷下去,动作也渐渐轻缓下去,她似乎有些冷的,向他靠了靠。

这寒冷的水中靠得再近也不可能有温度传递,素玄还是怜惜的将她往身边拉了拉,承担了她全部的重量,女子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里,一点力气都不需使用了。

这个女孩子……还是很可爱的……一直以来,他像看待妹妹的一样看待她,在炽焰帮里,那般的纠缠喜悦都是她的,他只是浅浅无奈,包容着这孩子的任性。

……今日,大约是伤了她的心……好在这孩子虽然跋扈却本质不坏,当初在炽焰帮,她黏得太紧导致自己发怒,她狠狠哭上一场,转个身立即又笑了。

素玄淡淡的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角轻轻泛上一个笑容。

前方,水势渐浅,隐约可以看见阶梯。

素玄目中露出喜色,道:「水姑娘,你看——」

他突然住口。

怀里的女孩子,为什么突然重了许多?

这点重量原本不会被他这个高手感觉得到,然而他从自己思绪中拔离,抬首去看前方的那一刻,怀里依着他颈项的头颅,并没有随之扬起。

素玄心中轰然一声。

他近乎慌乱的去扳起她的头。。

……眼前少女的湿漉漉的脸,眉毛头发都被水浸得乌黑,窍长的睫毛紧紧的闭着,睫毛下,双颊上显现出不祥的惨白之色。

连唇,都已是霜白之色。

那唇角,却有一抹微笑,如将要飘零的残花,浅浅一缀。

素玄盯着那笑容,有生以来一直稳定如恒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

他抖着手,轻轻去探她的鼻息。

!!!

「灵徊!」

一声大喝惊住了前方已经离开水道爬上阶梯的萧玦等人,尚有半个身子在水下的秦长歌霍然回首,便见身后数丈远处,素玄站在水中,双手抱着少女,少女黑发披散,双手以一种毫无生气的姿势软软垂下。

秦长歌只觉得浑身冷了冷,霍地腿一软磕在台阶上。

萧玦急忙去扶她,秦长歌一把推开他,霍然回身涉水奔向素玄,一边艰难的前行一边从怀里拚命摸索防水的火折子。

素玄立於水中,一动不动。

「嚓!」

班晏点着了火折子。

秦长歌停在水中,停在素玄面前。

飘摇的火光照着那水中的男女,照着那女子下垂的手,她右手的一根食指已经没有了,断指之处,被泡的发白的伤口犹自不住的滴落淡红的鲜血,落到水里,洇开淡淡的血丝,瞬间不见。

秦长歌盯着那到现在还在流血的残手,只觉得手脚冰凉,她轻轻唤,「素玄……素玄……」

素玄缓缓抬起头来。

他脸惨白不似人色。

他声音响在空洞的密道里,听起来如隔在红尘之外,「……我为什么没能发觉?」

秦长歌默默然……水中,感觉不到温度和血液的流逝,她大概一直在流血吧……混杂入水里,无声若默默流下的泪,没有人能够知道。

素玄又是那么随意的性子,她不动,他还以为她是想偷懒,他将她保护在怀里,不要她费力去游,他一路前行,看着前方的身影,不知道身侧的女子的生命在一点一滴随水而去。

看着水灵徊绝无生气的脸,秦长歌知道已经没有挽救的希望,那个孩子,她在死前的一刻,想着什么?

素玄还在怔怔的问,「我为什么没能发觉?」

秦长歌突然觉得胃痛,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如同被巨手捏紧,她深深弯下腰去,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来。

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一个永远不能回答的问题。

因为答案,太过残忍。

耳边响起萧玦的担心的询问声,却又混沌得彷佛什么都听不请,四周安静诡异而又喧嚣杂乱,一幕幕景象浮光掠影而过……脆笑如银铃的少女……月光下铃铛中窜出的奇形怪状的虫子……拚命抖着毛虫的要哭的孩子……背着楚非欢在屋脊上拚命逃窜的女子……猗兰之毁……绝崖上扑地大哭……石山前的犹疑与被挤兑……密室里沉重而古怪的神情……她伸手去扳机关……她的手一直在青铜盆中……她不许她靠近……石蛙口中流出的状似人血的「血莲汁」……那许多前事蜂拥而来,变幻起伏,如波般於她脑海汹涌不休,最终只剩下言笑晏晏容颜灵动的小小公子,在绝峰之巅得意的大笑,「这位姐姐你不相信我能把他裤子撕下来?」

……灵徊。

我曾答应你一起去看素玄被扒裤子,如今我站在水中,看素玄抱着你的屍身茫然相问。

我曾经送了女装供你相换,好让你在你的心上人面前一现娇媚,如今我却用自己的言语的机锋,挤兑着送你走上绝路。

我一生杀人从不手软,害人从不皱眉;我一生悍然与敌相逢,从不惧苦困相逼;我一生不畏以暴止暴,用鲜血来淘洗鲜血,换得铁血的秩序与新生;我一生翻云覆雨,玩弄人心,使尽计谋,算尽机关。

然而这一次,我终於,算错。

卷二:六国卷 第五十一章 炸山

密道尚未开启,却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旋转着贴近水面,起了一个个精致漩涡,令人想起,依稀彷佛,那个逝去的孩子,曾经也拥有过一对世间最明媚的笑涡。

风里,素玄抱着怀中女子冰凉的躯体,神色之间一瞬间空无所有。

风里,睥睨天下从不低头的开国皇后,生平第一次因为苦痛,深深俯下身去。

她弯身的姿态艰难而疼痛。

宛如一种,赎罪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