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去,先换我的,等你衣服干了再换回去。真是的,自己下车也不知道打把伞的?」唐绵绵最受不了的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具光礼总算还是识相的人,看见唐绵绵有发飙的迹象便乖乖的被拉着上了楼。唐绵绵去更衣室找到两件比较休闲宽大的衣服出来,然后递给已经脱了试衣服的光礼:「喏,这你应该能穿上。」
光礼接过来,背过身去快速穿上,虽然唐绵绵已经尽量拿了大件的衣服,但是衣服袖子和裤腿儿都明显的小了一截。具光礼无奈的指着自己露出来的一截手腕质声:「你看吧,这么短!」
唐绵绵掩着唇一阵笑:「谁让你长这么高来着,不过干净的穿着总比湿的要好。谁让你自己不打伞,还有,突然在大雨天跑来。我记得你不是在云峻山,而且要一个月么?」现在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具光礼收拾湿衣服,打量房间内到处挂着的婚纱照,看到崔觉那张冷硬的脸就觉得不自在。
搓了搓手臂,具光礼拉着唐绵绵往外走:「走走走,我们下去聊。」
「急什么,衣服……」唐绵绵当然不知道具光礼此刻的心情,慌慌忙忙的捡了具光礼没捡完的衣服才跟着被拉了出来。
下了楼,柳妈捧来一杯热热的奶茶给具光礼,光礼喝了一口才伸长双臂仰在沙发上有感而发:「还是这里最好啊,这里才有一个家的温馨。唐绵绵,我搬来和你们住吧?」
唐绵绵翻了个白眼儿:「你还没回答我那会儿的问题呢!」
「那边四哥安排人去了,我回来参加……那个人的婚礼。」
「什么?」唐绵绵惊愕,是具光凛么?他要结婚了?这么快?
「可是……他们才认识……」几天啊?
「他们认识的比你和四哥认识的时间长。」具光礼转身躺倒唐绵绵腿上枕着头,唐绵绵靠在沙发上,手轻轻落在具光礼头上忍不住的去给她揉眉间的那堆积山,她觉得……光礼好可怜哦。
「唐绵绵,只有你最清楚我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昨天我回去,爷爷和爸爸都看我脸色,好像都怕我想不开似的。还有啊,大妈和那位流连小姐好的像亲母女似的。虽然以前大妈也没给我好脸色看过,但是惧於爷爷和爸爸还有……他的关系,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虽然关系说不上好,但是也不差啊,总归是以礼相待要比陌生人好一些。可现在,自从那流怜来了,爸爸、爷爷,都把家里对我的疼爱挪到她身上一大半,我知道她是市长的女儿了不起,可我还是一个少校呢,我跟着四哥这T市也不看我脸色?现在我却还得看那女人的喜怒,只因为家里里里外外都喜欢她!最让我伤心的是……昨天晚上爷爷说了一句『现在你马上就要嫁进我们家了,我们家就没女儿,这个唯一的女孩子呢又一天到晚在部队里和男人混成堆没点儿女孩子气,让这家里到处都没点儿温馨的感觉』,爷爷是最疼我的人,现在也倒戈了。特别是,你都不知道,那流怜一开始还故意和我套近乎呢,也许是我表现的不想搭理她也表现的太明显,她现在也不和我怎么说话,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干嘛还要在那样的家里待下去啊!自找白眼儿。」光礼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只是眼泪没有掉下来。
唐绵绵听得一阵心疼,伸手捂着光礼的眼睛轻声问:「那光凛怎么个表现啊?」
「他?我看他……是真正被那流怜收服了,他早就走出我的世界,又怎么会在乎我呢?」光礼并没有拿开唐绵绵的手,唐绵绵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心里那一片温热的湿。
「傻瓜光礼……」唐绵绵心酸的低喃了一声,光礼双手扣着唐绵绵的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眼睛上,唐绵绵只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湿,越来越热。
唐绵绵知道,具光礼只是想找一个窗口能够一吐心酸为她分担哪怕一点点的痛,所以她就算是冒着大雨从东区开车到北区,她也不想呆在那个让她快要窒息的家,她说的风淡云轻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唐绵绵知道她的内心是真正的委屈着,心酸着。
「那你就住下来吧。」
「你不问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么?」
「我不想知道。」
「可你要参加。」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陪着你……也不去。」
「不,我会去的。」光礼一抹眼泪,从唐绵绵腿上又坐了起来,盘着腿正视着前方,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和自然。
「光礼?」
「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脆弱,我也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爱他,我和他一样,是真心想要放下那一段过去……」
唐绵绵抿着薄唇,她理解具光礼的这个想法,就像她当初想要向所有人证明她不爱章郝然的那股执着一般,但是自己是真的不爱章郝然了,那光礼呢?只是为了证明,还是内心所向?
「你要怎么证明?」唐绵绵很想知道,她难道有好的办法让别人看一眼就知道她具光礼比谁都好?
「我……所以我需要你帮忙,绵绵。」具光礼郑重的握着唐绵绵的肩,定定的道。
唐绵绵愕然,她帮忙?
「帮我……找崔解磷来好吗?我想要和他谈判。」
「谈判?」
「是的,他曾经提过一个建议,那个时候我没答应,我想问他……现在还有效吗?」
建议?什么建议?唐绵绵很好奇光礼和崔解磷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所以眼睛在光礼身上来来去去的看,盯了几秒光礼恼了,推着唐绵绵往沙发下去:「你快些,别盯着我看。」
「原来你是这目的,早说嘛,你惦记着我小叔……前面说那么一大堆都是在为自己找理由呢?」
「……」具光礼很想敲开唐绵绵的头瞧瞧里面的脑容量究竟有多大,理由需要她具光礼小姐,堂堂一个少校的声泪俱下?!
唐绵绵摇头晃脑颇为开心的打电话去了,具光礼无奈的躺在沙发上,脚边是大白,头上是坐着看电视的果果,虽然这里有点儿小冷清,但是这里没有人逼她,没有人用有色的眼睛看自己,自己能这样自由自在的躺着,哭着,更不用担心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饱含别意。
午饭,具光礼饱餐了一顿,就像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饥荒者一般,狂扫了餐桌一顿。
午饭过后没一会儿,崔解磷便来了。
驱着自己的轿车,停在别墅外,下了车打着伞自己走进花园,悠然漫步的就像一个闲暇的贵公子,唐绵绵和果果趴在床边看着这景象就像是看到一幅绝美的画一样,顾着感叹却没注意到旁边光礼眼眸里出现的一抹惊艳之色。
「小叔!」果果扑进崔解磷怀里。
崔解磷一把将果果给抱了起来:「小家伙,看小叔给你买的什么?」
唐绵绵这才看见崔解磷手里还提了东西,竟然没有注意,刚刚只顾着看他那淡漠烟雨中的气质来了。
「别惯坏她了,不过……买的是什么?」
崔解磷笑着将袋子递给果果:「是果果你喜欢的糖果,不过是无糖的。」
「千万别让你哥知道了,得兑死你!」唐绵绵想起自己第一次给果果买了无糖的糖那事儿,崔觉当时不是给自己凶了一顿?虽然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发生任何奸情,但是唐绵绵绝对还能耿耿於怀到现在。
「妈妈,果果可以吃吗?」
「可以,走,妈妈带你去楼上,教你弹电子琴去。」唐绵绵识相的拉起果果的手,转身对着具光礼眨了一个眼:「光礼,你好好招待我小叔子啊。」
「咳……总的算来,他才是你们家的人,我是客吧……」光礼挠了挠头,一脸郁闷。唐绵绵却已经拉着果果闪身溜走,整个大厅都留给具光礼和崔解磷。
崔解磷轻轻咳了一声,抬头瞄了一眼楼梯口的某道黑影,以为躲在那里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让她当个见证人也许不错,看这丫头也是完全依赖唐绵绵,也许她的事情唐绵绵比他还清楚,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於是,明明看见了黑影却装作没有看见的崔解磷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拿着没有用过的茶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饮了一口才蹙了眉间道:「怎么这么甜。」
具光礼伸手夺过那杯子,冷瞥一眼崔解磷:「没人让你喝。」
「呵,怎么,你说的,总的算来我才是这家人,你还不让我自己喝自己家的茶了?」
「你……」具光礼握着杯子,『咯吱咯吱』清脆的响,磨了磨牙才狠狠的将杯子『碰』一声重新放下,转身坐下厉声道:「是,你才是崔家人,你喝吧,喝死你。」
「明明就是有求於我,却还这么凶?」崔解磷蹙眉,却无比悠然的拿起那被子倒满了茶偏偏再喝了一口甜腻死人的茶。
具光礼咬着唇忽然的安静,盯着对面的崔解磷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从自己家?不,那太繁琐,而且没有必要。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吧。
「我的确是有事情要和你说,但,不是求你。如果你同意这件事情就达成,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无所谓再去另想他法。」
「说来听听。」
具光礼坐正身子,轻咳了一声,定了眼神才道:「就是上次在酒吧里你说过的那件事,我不知道还算数吗?」
「我说的那件事?但……不知道是哪件事啊?」崔解磷缓缓的笑,看似阳光温暖,实在阴险无比,具光礼彷佛还在他身上看到了四哥的模糊身影,这难道是家族基因?
具光礼暗暗打了一个寒颤,忐忑了几分起来:「就……你说的,我们可以假扮未婚夫妻啊,你应付你家人,我应付我家人……」
「我可没说过要假扮未婚夫妻。」崔解磷一脸抽搐神情,竟然翻脸不认帐了?具光礼顿时觉得自己快要脑溢血,气血上涌正要发怒,崔解磷却又道,「既然要未婚夫妻,就来真格的。」
具光礼脑袋一懵,什么意思?
「真格的?什么意思……你能说明白点儿吗?」
「日后,我们要结婚,不是假扮,而是真的……以结婚为目的的未婚夫妻。」
「什么?」具光礼『哗啦』一下便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一脸淡然的崔解磷自己却是一脸的惊恐之色,他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如果你同意这件事就达成,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也无所谓。」崔解磷耸了耸肩,完全一副风淡云轻。
具光礼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这不是自己刚刚说过的嘛?还有,这问题怎么就推到自己头上了?不是她询问他意见,怎就成他询问她意见了?还有,这事儿怎么就变了个内涵,假夫妻竟然要真做?具光礼的内心挣扎,完全没了主张,怎么办?这崔解磷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结婚的对象……不,也不是觉得他配不上自己,而是她根本不想结婚,想这个办法完全是为了解决眼前受的那些委屈,为了证明自己罢了!
内心挣扎了一番,具光礼闭了闭眼咬了口牙终於给了一个答案:「好,我答应你。但是我要问个问题。」
崔解磷灿烂一笑:「你问。」
「结婚的事……可不可以推到后面?还有,如果结了婚……能不能等我自己愿意了再、再同房?」
崔解磷蹙眉,具光礼心里突突的跳,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好吧,她承认自己问这个话有些不要脸,但是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问题。
「你想太远了。」崔解磷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两个茶杯,一个递给具光礼一个自己拿着,微微一笑道:「来,为了我们所达成的协议干个杯。」
具光礼疑惑,这就算达成协议了?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具光礼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但是吧……她还是伸出手中的杯子,『叮』一声轻碰,达成就达成吧,这个人也总不会吃了自己,况且她具光礼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哼。
这边刚刚达成协议,楼道上的黑影才慢慢的消失不见,而那黑影正是唐绵绵本人。
唐绵绵转身迅速的回到果果的房间,果果已经吃了两颗糖了,看到唐绵绵进来赶紧把糖盒子盖上,嘿嘿一笑:「妈妈果果没有吃超过三颗哦。」
唐绵绵现在心情好,不和果果计较究竟真的吃了几颗糖,大手揉了揉果果的脑袋唐绵绵笑嘻嘻的在果果的床上躺下来大声叹气:「啊!终於,光礼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我就知道他们两个人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哈哈……只要有开始还不怕奸情无限发现下去吗?哼哼哼……」越想,唐绵绵就越开心,想到刚刚光礼被崔解磷给吃得死死的模样,唐绵绵就觉得这两个人怎么越看就越般配呢?
***
具光礼晚上决定留下来,崔解磷竟然也说要留下来吃晚饭。
家里有了人,热闹了些唐绵绵和果果的心情都变好了。所以唐绵绵有心情亲自下厨做饭,晚饭便弄了红烧鸡翅、魔芋酸菜啤酒鸭、红烧笋子牛腩、白菜香豆腐、蒜泥空心菜、番茄鸡蛋汤。四个人,五菜一汤,齐齐上桌便已经香气溢满屋。
「开饭咯,开饭咯!」果果拿着筷子站在桌边大喊,具光礼端着柳妈盛好的白花花米饭转身走向餐桌,唐绵绵则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吃饭前先喝汤更开胃,今天晚上这么多的菜如果他们吃不完自己还得发愁怎么办呢,幸好呢她对自己做的饭菜也一向比较有信心所以并不担心剩下。
刚刚坐下,还没动筷子,别墅外又是一阵引擎响声。
「是谁来了?」具光礼偏头看了看,唐绵绵也好奇,今天别墅怎么这么热闹?又是谁来了,而且赶着饭点儿?
唐绵绵站起来,几步走到玄关处,大白正在吃自己的晚饭所以连头也没抬,果果偷偷把碗里的蕃茄舀到自己小叔的碗里,具光礼偷吃了一块牛肉,柳妈则站在厨房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盛一碗饭,而唐绵绵站在玄关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这么一大晚上究竟又是谁来了?
不过,雨雾朦脓又加上天色渐黑,树荫斑驳遮住了许多视线,微弱的路灯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黑影是谁。
隐隐约约,门口的士兵也不知道叫了声什么,雨势也未渐减,唐绵绵反而觉得这雨是越来越大了。眯着眼睛,盯着那抹已经走进花园里,而且越来越近的黑影唐绵绵忍不住低唤了一声:「是谁?」
那黑影一顿,似乎抬了头隐幽望来却没有吭声。
唐绵绵心里一突,这人怎么不说话?
具光礼也走了过来,靠在唐绵绵背后拉着她的手臂问:「是谁啊?」
唐绵绵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身影好熟悉。越走近,就越觉得熟悉……渐渐的,黑影走近,身影一点点在灰暗的余光下显现,唐绵绵揉了揉眼睛,那走路的姿势,那提拔的身姿,还有那浑然熟悉的身影,那不是……?!
「四哥?」唐绵绵一声低唤,连自己也窒息了。
难道是自己的幻影?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而且是在这样的夜晚,下着雨,披着雾,毫无消息就突然回来?唐绵绵不太确定,又叫了一声:「四哥,是你吗?」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崔觉已经走到玄关不到一米的地方,脸已经逐渐清晰,唐绵绵终於承认,那是崔觉!
那是已经走了十天的崔觉啊,他突然就回来了!虽然被雨淋湿,却丝毫不嫌狼狈的站在眼,却真真实实的是他啊!
唐绵绵根本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激荡,拔步就冲了出去,而崔觉脚步移动,迅速的上了阶梯来到门口,一把将扑过来的唐绵绵收入怀中:「就怕你冒着雨跑出来才没答允你,就不能等我进门了?」崔觉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就像一个已经许久未说过话的人似的,声音低沉的让人觉得陌生。
唐绵绵伸手摸了摸崔觉的脸,还有身上,竟然都是湿的。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看你身上都湿了,快,上楼去换衣服!」唐绵绵赶紧拉着崔觉的手进了屋,崔觉浅浅一笑,任由唐绵绵拉着,进了屋看到具光礼和崔解磷竟然也在不免挑了一下眉:「你们怎么来了?」
「我……」具光礼不好说自己来的理由,崔解磷却举着筷子笑道:「蹭饭,陪大嫂。」
崔觉活生生刮来一个厉眼,手拉着唐绵绵:「我老婆还需要你陪?」
「爸爸!」果果这才看到崔觉,扔了筷子蹦下椅子扑过来。
崔觉弯腰将果果抱入怀里:「果果,这些天在家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有!」果果举手,笑眯眯。
崔觉安抚了果果一下,然后起身转头低俯唐绵绵耳边问:「陪我上楼去换身衣服,好吗?」
唐绵绵感觉自己已是许久没有被崔觉这样暖息拂耳边,心尖儿一阵轻颤的激荡,只是站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隐约传来的熟悉味道,她就很想抱抱他,然后问他千言万语。
但此刻,他安全站在眼前,一切无恙,彷佛一个噩梦才渐渐醒来,唐绵绵难以言语,只觉得这样便已经满足了。
於是,紧紧的拽着拳头,闪着眸内的晶光浅浅一个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