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觉你怎么还没睡啊？」唐妈妈皱眉，不是回答崔觉的问题，而是反问这个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果果睡了，我睡不着。」崔觉走过来接过唐绵绵的外套，唐妈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唐爸爸将门反锁哀声叹气背着手走进客厅。

唐绵绵拉着崔觉道：「你回卧室，我洗个脸就回去。」

崔觉回握住唐绵绵的手，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嗯』了声答应。

唐妈妈和唐爸爸进了他们的卧室，都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崔觉也不能问他们什么，便只能转身进卧室去等着唐绵绵。

唐绵绵赶紧进卫生间用热水洗脸洗脚，洗漱好才回了卧室，推门进去崔觉窝在她平日里睡得位置。

「洗好了？」崔觉问。

「嗯。」唐绵绵脱衣服换上睡衣，然后走到床边脱鞋准备上床，崔觉却突然一动起身往里面挪了挪，唐绵绵愣住，不知道他做什么。

崔觉伸手拉着唐绵绵的胳膊，掀开被子将她拉进被窝里，唐绵绵只感觉一片温暖，好舒服。

「不像别墅的家里有暖气，所以有些冷。这被窝这么凉，现在暖和了，舒服吗？」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唐绵绵心里也是不好受的，现在躺在崔觉用身子给她捂热的被窝里好不舒服。唐绵绵顿时红了眼眶，转身窝进崔觉的怀里，带着重重的鼻音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我是你丈夫，是你四哥，这是我乐意做的。」

唐绵绵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掉了下来，小时候有奶奶给她暖脚，除了奶奶就再也没人帮她冬天暖过身子，崔觉是第一个男人。

唐绵绵更用力的往崔觉的怀里钻：「其实，今天晚上爸爸妈妈都因为我们受了委屈。唐延哥哥撞死了人，他说是你的大舅子，想让我们救他，被我们给拒绝了。我知道，作为亲戚我们很失败，但是你没看到现场，其实很惨。他还是酒驾，这事情根本没法救，救了的话不一定救得出来，那死了的女孩家人肯定不愿意，还要连累你。所以……大婶儿和大伯恨死我们了。」

崔觉其实想到了这些，只不过他不知道他们竟是拒绝的那么干净，这事儿挨到哪家都是不容易解决的事。

「要不……我……」崔觉皱了皱眉，话未出口就被唐绵绵给捂着嘴。

唐绵绵急急的道：「不行。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行！」

「不是。」崔觉拿下唐绵绵的小手，吻了吻她的掌心道，「我是说，让娄元去帮忙当辩护律师吧，最少不用判个死罪。」

唐绵绵浑身一颤：「真的？」

「其实，如果真的要动用我的力量可以悄无声息的就解决这件事，你唐延哥可以没事，那死者的家属也能得到妥当的安排。但是我不做这种事，死了人他就该受到惩罚，但是呢……他是你哥哥，是你们家至亲的亲属，把最好的律师借给他也有点儿大材小用，但是这样做你大伯大婶儿应该就能理解了。」

唐绵绵知道，他知道崔觉一向不做徇私枉法的事情，他清廉惯了，他不贪赃不枉法，他甚至铁血断扼做事风格救活脱脱就是个直性子的军人。但是他竟然愿意帮一点点的忙，哪怕是律师，他也是尽了他最大的心愿和能力了。

唐绵绵欣喜交加，只能用一点点的吻，从额头到下巴的亲吻着崔觉来表达自己此刻已经不能言表的感谢。

＊＊＊

唐延的事情与果果最后终审撞倒一起，娄元彻底忙翻了。

十五号下午，娄元和季雨二人慌慌忙忙的下车走进别墅里，穿过小道进入玄关，唐绵绵已经在家里等着消息，看到娄元和季雨便立即倒了两杯咖啡准备着。

崔觉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娄元问：「终审结果是什么？」

季雨微微的吸了口气，「说终审前，我有件事情要向参谋长报告。」

「什么？」唐绵绵有些不好的预感，端着盘子走过来，将咖啡放到茶几上。

季雨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划开一页然后递给唐绵绵：「这是Ｃ区派出所的一个警察他用小号发的微博，将那天晚上事故现场的照片登上，然后标题写着：我是参谋长的大舅子！所以杀人不用偿命！这是直直向您指来，内容详情介绍了事发现场的惨不忍睹，还有死屍的照片，唐延坐在车里惊慌的模样，还有……派出所里，夫人、夫人的父母三个人离去的背影。微博量转发已经达十七万条，评论二十九万条。王刚事件再次上演。」娄元叹气，「你们还让我帮着忙辩护，我看辩护也不用了，这唐延必定死刑。只要扯上公众，拿到网上曝光，这件事情就会变成滔天大罪，甚至会变成你们的滔天大罪。公众舆论现在比枪还厉害，杀人於无形！」

唐绵绵脸色惨白，果然如季雨所说的那样，唐延的照片、死者的照片甚至她和爸妈的背影！唐绵绵点开评论，只不过刚刚点开看了几条就立即叉掉，他们说的全是不堪入耳的话，矛头竟然都指向了崔觉？

「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误会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帮唐延哥！」

「公众舆论全是盲目跟风，不会在乎你事实真相是怎样，每人一个观点，或者愤青，或者无事生非，或者闲看风云，他们不管真相是怎样，只要有论点，就是新闻。」娄元早就清楚的了解这些网络暴力的厉害。

「太可怕了。」唐绵绵惨白了脸，直晃着脑袋，她不明白。

「不知道这件事参谋长准备怎么解决？」

「等等，这个警察……」唐绵绵盯着发微博那博主的头像，「这个警察我认识，就是那天晚上在派出所审讯我唐延哥那人！不对啊，如果哦真是他他就更应该了解真相啊，那天晚上当时我就说了『身份不是法律』这句话，我妈也言辞的训了大婶儿大伯他们，那警察应该明白我们不会趟这趟浑水，他怎么还发这种模糊不清模棱两可的新闻出来？」

「你确定他是那天晚上当场的警察？」娄元两眼放光立即问。

唐绵绵点头：「是的，我记得他这猥琐的模样！」

唐绵绵现在想来，那人真是长相猥琐极了，真是太可恶了！

季雨缓然一笑：「这就好办多了。」

崔觉扣着唐绵绵的肩，扫了娄元季雨各一眼道：「这件事情，你们必须马上压下来，这个警察的职位不能动，但是可以用他的一些秘密去交换他改口，必须让他写出绵绵当时的态度，还有唐延正在接受法律制裁的新闻。至於辩护律师，娄元你再派个你亲信的，你不用亲自出面了。然后便是，适当的造一些关於我的好新闻出来，北青、还有Ｘ省的新闻都行，找国内最大的军事杂志刊登一期对我年内总结的主题。用官方的语言去叙写就好。」

「是！」季雨立即得命，娄元更是连连点头，不用他出面就太好了。

唐绵绵听着崔觉那一系列的指挥，突然就觉得这事没那么复杂了，应该很快就会下去吧？对崔觉的影响没有那么吧？唐绵绵虽然有些不确定，但是比起开始的忐忑，实在好太多。

「这件事说完，果果的事情解决的如何了？」崔觉突然转了话题，冷硬道。

「这……」娄元顿了一下，睨了唐绵绵与崔觉二人一人一眼，「法官把果果判给了暗帝。因为你说不能找关系，所以一切都是按照正常法律行走，那暗帝用的是正儿八经生意人的身份，而且他们突然邮寄给法院小姐上次险些受伤的资料，还有……这两天晚上炒的热火朝天的话题也奔着你，刚刚在这个关口，实在不利。」

「什么……」唐绵绵狠狠退了两步，脑子嗡嗡直响，只有娄元那一句『法官把小姐果果判给了暗帝』。唐绵绵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击实在不小，崔觉扣住唐绵绵肩的手劲儿一重，唐绵绵竟然都感觉不到疼。

「立即，向法院上交资料，上诉。」

「我已经准备好了，立即就交，就是不知道近期是否受理，况且……现在你被唐家的事情缠身，确定还要官司？」

「要！必须要！」崔觉厉声。

唐绵绵一颤，转身将脸埋入崔觉怀里便是呜咽起来：「怎么会这样……都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唐家这个时候出了事情，如果那天晚上她不去派出所，也许这些事儿就不是这样了！

崔觉扣着唐绵绵的背，给了季雨和娄元一人一个眼神，娄元知道今天这顿饭是蹭不着了。唉声叹气一阵，起身便与季雨告退而去，唐绵绵埋在崔觉怀里，眼泪簌簌而落浸湿了崔觉的衣衫。

「对不起……」

「这不怪你。」崔觉拍了拍唐绵绵的背道，「这件事还没有完，果果会是我们的。只要暗帝的身份被揭穿，他根本就得不到果果。」这一步，完全是暗帝逼他，不能怪他崔觉心狠，就算后面撕破脸双方斗个你死我活他崔觉也不会妥协！

「真的？」唐绵绵仰起头来问，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想管不想顾了，她只想要自己的果果！

「真的。」崔觉抆了抆唐绵绵脸上的泪痕，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温柔道，「我们该去幼儿园接她回来了，走吧。」

唐绵绵泪水止不住，为什么她那样的不安呢？

唐绵绵终於知道这不安是什么，当她和崔觉赶到幼儿园的时候，柳如年也在那里。

唐绵绵赶紧下车，跑到柳如年跟前用力一掌狠狠的推开柳如年，瞪着柳如年恶狠狠的道：「我们让你和她相认，你竟然还卑鄙的把那些资料递给法院，你太可耻了！」

柳如年被唐绵绵一推，退了两步，崔觉上前扣住唐绵绵的肩低声道：「绵绵，别胡来，这里人太多了。」

唐绵绵左右看了一眼，很多家长果然向他们望来。

唐绵绵却还是气不过，这件事本来是板子上钉铁钉定了的事，本来果果会百分百判给他们，结果……结果却是这样！唐绵绵气不过，更是伤心欲绝极了！唐绵绵伸手一拽，拽着柳如年的衣领拖着便向那奶茶店的方向而去：「我们谈谈！」

柳如年虽然很无奈，不过还是跟着唐绵绵任由她这样拽着自己向前而去，至於崔觉，则是握紧了拳头，表面上无风无雨，依旧迈步跟在了任性率直不隐藏情绪的唐绵绵的身后。

一到奶茶店唐绵绵就松了手，却是厉眼瞪着柳如年质问：「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所以那天找我们谈话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骗人的！你个骗子！亏我还这么相信你！」亏她还因为他和崔觉吵了一番，现在想来真是太不值得了！

「唐绵绵，你有必要这么冲动吗？我也没料到你们唐家突然出了这事！我拿你和果果险些受伤的资料给法院根本就是最后一赌，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百分之八十的胜算还是在你们这边。呵。」柳如年一个冷笑，「唐延那事儿现在闹得全国都知道了，这不能怪我。」

唐绵绵握紧了拳头，却是怎样都气不过，恨不得抡起拳头就给柳如年一拳，一拳未出却被身后跟来的崔觉一掌握在手心里。

「唐小井，别糊涂。」崔觉握紧唐绵绵的拳头，身子一侧挡住柳如年的视线，低声哑然的在唐绵绵耳边提醒。

唐绵绵被气昏了头脑，这两天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多到她每一个晚上睡好觉。

「那现在……怎么办？」她也知道，这件事的确是因为唐延那事儿闹得太大。

「放心，娄元那边递交法院的上诉也快了，这事情还没有完。」崔觉低声的道。

唐绵绵这才不乐的点了点头。

柳如年握拳轻咳一声：「如果你们还要上诉的话，我奉陪。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今天的终审，孩子是我的。」唐绵绵绷紧神经，从崔觉的臂弯里望向柳如年，轻轻的摇着头，希望他不要说出来，不要……可是柳如年还是无情的道：「所以，我要将果果接走！」

「不可以！」唐绵绵硬声大喊，一股子热血再次涌上大脑，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拳打脚踢就向柳如年而去。

崔觉用尽力气才将失控了情绪的唐绵绵禁锢在怀里：「唐小井，别这样！」

「不行，四哥，不能让他带走果果，不行……」唐绵绵不能让果果被别人带走，果果是他们的孩子，她不能失去果果，崔觉更不能！

「你冷静一点儿，我们没有失去果果，这都是暂时的……」

「你说什么？」唐绵绵惊愕的抬头盯着崔觉，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崔觉的意思……是要把果果给这个人？他就这么妥协了？

「你听我说！」崔觉扣着唐绵绵的肩，深吸了一口气阴冷的扫了一旁柳如年的身影一眼，才又低头对唐绵绵用尽温柔的道，「我没有放弃果果。可是现在终审下来，果果判给他，他有权利带走果果。你明白吗？想想我的身份！」

是啊……崔觉的身份，怎么能公然与法律作对呢？唐绵绵掩面痛哭，这个时候她真的好痛恨崔觉的身份，为什么他有这样的身份？为什么？如果他只是个平凡人，如果他不是上校不是参谋长，那么一切都简单多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里面都是我的错……我的身份给你们母女带去了太多的不便，但是……」崔觉将唐绵绵抱进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事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你要面对。果果我们不会放弃，我保证她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唐绵绵摇着脑袋：「不……不……」她的脑海里，此刻全部都是果果的笑脸，是果果向自己跑来，是果果抱着自己脖子撒娇，是果果那乖巧、礼貌、懂事却又活泼的模样。果果已经深深的印入她的骨血之中，这让她怎么放弃？如何放弃？！

可是崔觉说得对，事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残忍，她必须学会面对。

「妈妈！」果果挥着小手奔了过来，扑进唐绵绵和崔觉的怀里，没有发现自己妈妈那红肿的眼睛，自己一个劲儿的说着学校发生的新鲜事儿。

「果果。」唐绵绵哽咽着，看了眼后面的柳如年，话还未出口，柳如年却道：「明天早上我会派人接她，学校我会替她请一段时间的假，我要和她培养感情。所以，我希望你们在今天晚上就能告诉她真相。」

唐绵绵手一紧，她不会感谢柳如年的这个决定，反而是恨他。恨他这么无情，竟然要他们亲口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咦……柳叔叔……」果果这才发现柳如年的存在，笑嘻嘻的挥手打招呼。

柳如年对果果温柔的一笑：「果果你乖，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果果不解的望着他，柳如年微微一笑，笑过之后才转身大步离去。唐绵绵觉得，那笑，格外的刺眼。

唐绵绵一把抱紧果果，崔觉冷瞥着柳如年远去的背影，伸手将果果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拉过唐绵绵冰凉的手道：「走，我们回家。」

回家……让人感觉多么温馨的字眼儿啊，唐绵绵却觉得疼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