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柳琦儿对自己是十分有自信的,她不但有惊人的美貌,又有一流的头脑。更重要的是,她整人的本领十分高超,无人能及,因此男人均对她避如蛇蠍,连青梅竹马也「抛弃」了她,害得她还得花费力气,另觅良人。而眼前这男人看来似乎挺不错的,不但是北方第一大堡
楔子
我们的土地何等广大,神秘的地方不只一处。
在北方。
有一群无意间流落在人界的异世界妖魔,它们正在四处寻找回家的路……几百年来,回家是它们的唯一梦想,人界并不适合它们,它们渴望回去,回去属於它们的空间……真正的家。
第一章
柳琦儿此时正赶往回南方的家。
春季。这是一年一次她和亲爱的父母、可爱的妹子团聚的美丽季节。
她有三个同胞兄妹。据她那个万能的师父说,他们四人是天上的四星齐落,这原本是天下之福,只可惜竟落在同一个娘胎,怕是天下将有大祸,必须将他们四人分置四方才能消弭灾祸而降福他们全家。
所以她从一落娘胎就跟着师父到北方,一年才能回南方一次跟家人团聚。
不过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非常期待明年十八岁的来临。因为那是他们真正全家永远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了!她快乐的飞舞着。师父说过:九九生变,经过了十八年的星光隐晦,他们将不再相斥,就可以安全的团聚在一起。这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吗?教她怎能不快乐、不期待呢?她高兴的大声欢呼!
柳琦儿的美丽是无庸置疑的,得天独厚的细白皮肤犹如玉瓷般光滑,柔软有致的均匀曲线,眉如柳,眼如波,线条完美的鼻子下是自然粉红的美丽柔唇,这样的她当然是美得没话说。
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静如仙子,动如精灵,作为如魔鬼;这是形容柳琦儿最贴切的形容词了。意思是说她安静不动时,气质有若仙子般让人迷蒙不敢冒犯,让人不由崇拜爱慕。可是当她动时,就如精灵一般活泼得蹦蹦跳跳的,让人捉摸不定却又备感亲切,引人禁不住想接近她、宠爱她。但若是论起她的所作所为,那只有魔鬼撒旦下世才足以形容了,她整起人来不怕你死,玩起人来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说这样可不可怕?就前两点来说,她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美丽俏皮佳人。但她的魔鬼作为无疑可以吓退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死并不可怕,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最可怕的是要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惨状。而柳琦儿顽皮的恶作剧很自傲的就能轻易的做到这一点。当然自称她良善的心就如同美丽外貌的她,是死也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
所以在她身边有的是称兄道弟的男性朋友,但真要追求她的却没半个,没办法,没人敢哪!
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女孩长大了也是要择个良人嫁了,以确保一生的幸福,柳琦儿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目中的最佳良人是那个和她青梅竹马,凡事都可以和她玩在一起的「江鱼」。
江鱼长得高大、健康又十分俊逸,他们两人就外貌来说绝对是天生一对,当然外貌是天生的,无法论断两个人是否适合。最主要是他们两人行事的配合简直完美得没话说,从小只要琦儿做出来的「好事」,必定就有他江鱼的一份,两人只要略施个眼色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在江鱼面前她是没有任何秘密的,江鱼也从来不会隐瞒她任何事,所以最了解江鱼的是琦儿,最了解琦儿的自然也非江鱼莫属。
也难怪她认定她未来的夫婿必是江鱼无疑。
而江鱼亦然,看过众多女子,没有一个能让他动心,琦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别人怕她而他江鱼永远不会,十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能当她的好搭档必有臭味相投之处,这点相当重要,理所当然的,反正两个人长大了免不了要为人君为人妇,与其奉父母之命嫁至个不相识的人,干脆两人在一起,所以他们两人在琦儿十五岁时便已私下约定,我娶你,你嫁我,一切似乎就这样圆满的结局。
可是——古人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
这句话是对的!
至少此时的柳琦儿和江鱼就一致点头。只不过,两个人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江鱼眼中充满了幸福,脸上略带歉意的看着柳琦儿,而柳琦儿则是不敢置信地以怨妇似的眼神瞪着他。
早上,在苏州一处茶馆里,此时正是茶馆开始营业的时候,没什么人潮,茶保一边抹桌子椅子,一边好奇的看着坐在窗户旁的两个男人,大的英挺、小的俊俏,都是他平生仅见的绝美男子。只是这两个人的行为非常的奇怪,从两人一进门坐了下来,只见大的跟小的讲了一句话,两人就不言不语互瞪到现在,动都没动过,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若不是他亲眼见这两名男子曾谈谈笑笑的走进茶馆,他一定会认为这两人可能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过,目前看来,反目成仇显然是最有可能的。他们桌上的茶水也凉了吧?茶保抹完桌子,好心的替他们再换一壶热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竟对他视而不见,看来他们的眼中真的只有对方的存在了,他耸肩识趣的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但仍不时的好奇观望。
终於,过了良久,在新换的那壶茶水将凉之际,较小的俊美男子首先说话了。
「江鱼,你是认真的?」琦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语带绝望地问。
江鱼奇怪地望着身扮男装的柳琦儿,她此时看来非常失意。不会吧?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有这么严重吗?虽然觉得琦儿太夸张了,不过他还是很慎重的回答她的问题。「我是认真的,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她绝对是我今生唯一要的女人,虽然目前她还没有爱上我,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而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琦儿,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你了解吗?」
「了解。总归一句话,是你不要我了……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这个旧爱了。对吧?」她的声音哽咽,隐隐欲泣,头垂得更低了。让人看了好生不忍。
「琦儿!你别那么夸张好吗?我找到幸福你该为我高兴,而不是这么要死不活的模样。天呀,琦儿,你再装就不像了。」江鱼快要笑了出来,这样她也高兴?
「不会吧?」她猛然抬头,脸上根本没有一滴泪,也没有任何伤心的痕迹,只是嘟着嘴不快地说。「你违背我们的誓言,爱上别的女人,这样凄惨的事发生在我美丽可怜的女子身上,我难道不该伤心难过吗?你说!」她义正辞严地指责他道。
「你伤心难过吗?」江鱼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地喝着,有趣的看着她。
「当然。」琦儿肯定的回答。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闻闻茶香气才轻轻的啜了一小口。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伤心难过些什么?」他吊儿郎当的挑了眉。
「我被你抛弃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伤心难过,江鱼,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呀?」她瞪了他一眼,继续啜着微凉的茶水。
「琦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那点心思我还不了解吗?」他好笑地道。
「哼!」她翻白眼甩头。
他继续说:「你是舍不得我这个这么『好用』的男人吧?瞧我是既聪明又优秀,随时随地都了解你的需要,最主要的还能帮你收拾无数的烂摊子,这样好用的男人实在难找对不对,嗯?」
「自恋的大蛔虫!」她不屑理他。
「我的琦儿呀……」江鱼伸手过去,将她偏一旁的头扳正面对他,眼中充满笑意地说。「不管如何,你还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朋友,我们的感情甚至比亲人还亲不是吗?我不希望因为梦儿的出现把我们多年的情谊给抹煞掉……」
「真的?」说真的,这一席话让她很感动,不过感动的情绪终究敌不过满腔的怀疑,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当然是真的。」他的语气不容她置疑。
「那么,如果我和她之间让你选择一个,你会选谁?」她试探地问。邪邪的目光一闪而过。
「琦儿,你们之间怎么能比,我跟你的感情和我跟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你叫我怎么选?」他忍不住大叫。
「我和她不都一样是女人吗?怎么不能比?」
「你明明知道。」他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眼中一抹而过的奸诈,无奈的叹气。「你根本是存心刁难我。」
「就算是吧,是你毁约在先,我有这个权利。」她说得理直气壮的。
他不耐的搓着手,翻翻白眼投降地说:「好吧,好吧。选就选,让我在你们两个人中间作一个选择……」他顿了一下,用认真的眼睛看她道。「我想……我会选你。」
「真的?」她有些讶异。毕竟今天他会将这件事跟她表明,这表示江鱼是真的非常在乎那个叫梦儿的女子,并不是像平常一样玩玩就算了,他是认真的。江鱼这个人平常看起来挺懒的,像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但私底下他绝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真了就代表是一辈子的事,她可以十分的肯定,若是叫他错过了那名叫梦儿的女子……恐怕他今生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位女人了。他的回答灌溉了她的虚荣心,也让她原先微微的怨怒稍稍平复了些。
「自然是真的,我并不是重色轻友的人。」他认真地说。
琦儿从他眼中可以轻易的看出他的真心,她笑了,越笑越甜,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既然选择了我,以后就不要再跟那个叫什么梦儿的来往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样,我会当你从没有提过她……」
「琦儿——」江鱼不敢置信,怎么她的反应跟他预期的不一样。她应该是要很感动,然后在感动之余祝福他跟梦儿的呀……怎么变样了?
「怎么?叫那么大声,你想反悔了是吧?哼,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就别把话说得这么满。」琦儿不屑地看着他的反应。
江鱼简直说不出话来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地沉痛地说:「好吧,你就当我今天没跟你提起梦儿的事,我以后也不会去找她了。」
「那表示我们的婚约还在?」琦儿不放弃的追问。
「当然。」他那一张脸苦得都搾得出汁来。
琦儿将头别过去,不敢再看向他,颤抖着肩,闷着声道:「那……好。既然一切没事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哦。」江鱼死气沉沉的回答,他此时哪里还有心情逛街,纷乱的情绪一时并没有注意到琦儿不对劲的声音。
「那……我们走吧?」琦儿起身按捺胸口起伏的冲动,忍不住再瞄了一眼江鱼沮丧恍惚的神色——精明如江鱼,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来着——终於——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顾形象地弯腰大笑。
江鱼愕然。继而恍然大悟,立时激动站起身来,扭曲了脸,又喜又怒地指着笑得蹲到地上的琦儿大叫:「你耍我?」
琦儿蹲在地上用手抹去笑出来的泪水,挥挥手真心地道:「我祝福你跟她,有空带她来给我看看吧。」顿了下,她又狂傲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哪一点比得上我。」
江鱼放下了一颗心,态度也恢复正常,又是一副懒散宜然的样子,他笑了笑,招来茶保先算帐,然后才拉起仍蹲在地上的琦儿,说:「走吧,先去市场逛逛。」
「有心情逛了?」琦儿任他拉着出了店门调皮地说。
「还说!」江鱼警告地瞄了她一眼。
「我真的很想见禁你那个叫梦儿的心上人。」
「她住在益州,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她,不过恐怕要等到夏天了。你这次下山是要回南方去不是吗?」每年春初,是琦儿固定回南方跟家人团聚的时分。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记得去年香儿她还问起你呢。」
转进热闹的市集巷子,琦儿停在卖虾子的摊子前,刚捞起的虾子还活蹦乱跳,她看得有趣,直要挤进买虾的人潮。
江鱼忙将她拉开。「你别再惹麻烦了。」
「我才没有,看看罢了。对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方?」
「我的琦儿呀,你想我有空吗?」他控诉似的回问她。
「说的也是,你一定巴不得天天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有空陪我这个过气的未婚妻。」说着,她又是一副凄楚惹人怜惜的模样。
不过,这副可怜样子江鱼老早就免疫了,他冷冷的看着她,停下脚步,任人潮在他们身边穿梭,淡淡不经心地道:「你少推卸责任,要不是当初你异想天开的要玩什么组织的游戏,今天我也不会忙得要死要活地替你收烂摊子。相不相信我当真双手一放什么都不管,如你愿地陪我心上人去?」
「嘿嘿……」琦儿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一反自怜的模样,撒娇的偎向江鱼,亲密地挽住他的手,柔柔地说:「哎呀,我知道全天下就我的江鱼对我最好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不会真的介意吧?」
江鱼没有回答,再度拉着她走。他们亲密的举动已经吸引身边人潮的注目……当然,两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下亲密的黏在一起,这成何体统?再不走他的一世英名就尽毁在她手上了。
「喂,你不会当真放下组织不管吧?,」她仍挂在他身上不死心地问。
「你想,我会吗?」他无奈地问她。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笑得非常开心。
两人一路上笑笑闹闹的渐渐远去,直被市集的拥挤人潮淹没。
莫席天。高大俊挺的身材,刚毅冷漠的轮廓,全身上下散发出慑人心魂的气魄,一双细长锐目如黑宝石般深邃,自然紧抿的薄唇拒人於千里之外,挺直优雅的鼻梁带来了三分温文儒雅及七分领袖气质。这就是莫席天。
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咬着牙硬是一肩扛起称霸江北的浑天堡。浑天堡代表的是父亲多年的心血,也是死前的唯一遗愿,同时也是伴着他度过这一生中最快乐的童年时光。他不愿舍弃,只有尽力将它扛起。
十几岁少年正值半大不小的年纪,被迫早熟地面对江湖血腥杀戮和商场上竞争的无情险恶,凭着他天生超人的毅力、敏锐精准的脑袋和无数次生死关头的一丝幸运,他直挺挺的从多得数不清的万恶险境中艰辛的走出来,一步步的将浑天堡从父亲去世时的混乱不堪、摇摇欲坠,变成如今坚固无比、声望更胜以往的北方的巨擘。
多年来的艰苦历练,造就如今冰冷不苟言笑,喜怒哀乐、不表於面的莫席天,俊逸的外表,冷冷的气质吸引了多少名门闺秀,青楼艳妓疯狂爱恋,但被他如寒冰似的无情厉眸一瞥,那些有着狂炽热情的女人们也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对,他有着女人无法抗拒的强烈吸引力,却不屑去用它,他的心早就被事业给占满了,女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满足生理慾望的东西,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记得他那个小他六岁的弟弟镶云就曾肯定的说过:若有一天大哥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幸运的女人必定是大哥今生的初恋。他不禁轻扯嘴角,或许吧,不过要他爱上一个女人?
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笑着。
无情,是他的代号。在江湖上无情,在商场上无情,对女人无情,甚至对他自己他同样无情。为了取敌人的性命,他可以不顾刀子划在身上,全身浴血地直到打败敌人,为了振兴浑天堡,他可以任自己不眠不休直到累垮在议事桌上。那个快乐明朗爱笑的莫席天早就随着父亲的死去而埋葬了。对於唯一挚爱的两位亲人,弟弟和外祖母,由於多年来的分隔两地,让他早已忘了要如何表达关爱的情绪,他习惯冰封的心早已无法溶解……
天上细雨纷飞。
他抬头望着天空,乌沉沉的黑云笼罩,看来这场雨暂时还不会停。
沿着街道,路上已无行人,他走到一间杂货店门前。
破旧的门面半掩着,看得见里面堆着无数东西,他伸手轻击板门两声。
「请问有人吗?」他发出低哑却略显冰冷的嗓音。
「哟,就来,就来。」不一会儿,一位佝偻的瘦削老人走了出来。
「客人要些什么?」
「我拿一支伞。」
「没问题,没问题。」老人从里头拿出一支黑色油伞给了他。
「这伞一支两分钱,童叟无欺。」
他拿了五分碎银放在老人干瘪的手心上。
「不用找了。」转头就要走。
「客人,请等一下。」
他闻声停住脚步。
「这样的天需要一匹马吧?」瞧来这位客人是外地人。
他嘴角扯开,微弯上扬的嘴角习惯性的冷,像此时雨水一样冰,他摇了下头。
「我不需要。」简单的拒绝,撑开黑伞,他慢慢的往城东方向行去。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将门阖上,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人长得这么俊,怎生全身上下冰得很……嘿!算了,管他人那么多做什……没想到这个下雨天生意还不错,卖了两支伞赚了一两五分,待会儿可得叫小毛仔给我打一斤老酒喝喝……」蹒跚的背影慢慢地踱入屋内。
城郊的树林里因下着雨而显得烟雾蒙蒙。
在树林里有一棵大树,枝叶如伞开,茂茂密密的几乎遮住整个天。
大树上头,枝叶茂盛的一重又一重,形成一个隐密的小天地。
柳琦儿此时正在那棵树上头,倚靠粗大的枝干,轻轻哼着不成调子的曲。
在她上方,一、两枝树哑撑住一支大黑伞,恰好替她遮住偶尔滴下来的雨水。所以她身边的树干是干燥、舒适得很!
她轻巧地翻个身,不经意的,从树缝看到远方有一群人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大树旁是一条官道,树下常是过往行人休息乘凉的好地方,但是在这阴雨日子,赶路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这个时候何来一大群?
她好奇地从树上往下窥探,他们一群人此时正巧齐聚在大树下,毫无戒心的大声讨论,每人均是黑衣罩身,黑巾遮面,从上至下全是黑乌乌的。她数一数,共计有十三个人。听谈话内容似乎要取某人的性命,他们得到消息,等一下那个人会从这道上经过,一群人准备群起而攻,杀他个措手不及。
吓!以多欺少呐。
她吐了吐舌,这样的戏码她并非没听过,在江湖上这样的把戏常常发生,但亲眼所见——她可是第一遭。看来江鱼真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来了!他来了!」
「快散!」话声一落,十三个人各自分散躲藏。一时之间又恢复静谧的世界。
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支黑伞渐渐接近,悠悠的步伐似乎不知道危机的迫近,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般自在。
在他看似毫无戒心的走到大树下,那些预藏的黑衣人一声喝下便将他重重包围。个个眼露凶光,却又十分戒备、小心的盯着他。
她好奇地仔细看着那个人,一身青灰色的长衫,一副温文儒雅气质,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她见到他就觉得蛮顺眼的,心中善心一起,暗下决定,待会儿勤劳点帮帮他好了。
此时见他不露惊慌,淡淡的表情似乎没看到眼前的凶神恶煞。更是惹怒了那十三个黑衣人。
「『血影』出手,不留活口!上!」其中一个黑衣人呼喝一声,十三个人动作整齐迅速地握刀砍向那个人。
她暗暗惊呼一声,「血影」!
江湖上号称第一神秘杀手暗帮的「血影」?
据了解,「血影」这个组织在十年前崛起,曾引起一阵江湖血腥风暴,那时许多闻名的武林名着高手皆死於「血影」之手。死状极惨,引起江湖公愤。可是多次围剿却拿它无可奈何。只因「血影」从不露脸;任务失败尽皆服毒自尽,化为血水。与敌俱焚的壮烈行为令人心惊。
传说中,「血影」这个组织有一白一黑,各有十三人,听令於黑影、白影。莫非这十三人竟是黑影十三?看来——底下这个人绝非泛泛之辈,竟请得动「血影十三」倾巢而出。她不禁重新估量他,也不急着出手救人了。身子慢慢再度趴在树干上,乐得静观其变。
果然,在十三把刀齐齐砍落到青衣人身上,眼看着他就要变成碎屍肉块时——突地,见他手腕灵动,手上的黑伞迅速地在他四周转了一圈,和着雨水,形成一片耀眼光幕——
随着光幕起「锵」、「锵」地数响!黑衣人手上的大刀,尽数断成两截跌落地面。同时,黑伞疾转——伞上的雨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向黑衣人,顿时血花迸飞,数个黑衣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声便各自砍倒!喉头上的血泊泊流出混入泥水之中,将泥水染成暗红褐色。
一时之间,余下的几个黑衣人皆震惊得忘了攻击。
待回神过来,他们才明白对方的身手比先前预估的更高。心知今日是逃不过一死;死亡的背后是孤注一掷——个个双目赤红狂吼更是猛烈的杀向青衣人,采的竟是同归於尽的杀法——
柳琦儿在上头看傻了眼,心里早就知道那青衣人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没想到是这等高法!太、太可怕了!心里不禁发毛。
可是,心惊过后她又转念一想……要练到这样的功夫要很勤劳吧?毕竟这世上像她这么天才的人是很少的,嗯。她托着下巴肯定的点头。结论是「他一定是个很勤劳的人!」这个念头一侵入脑袋,登时她眼睛忽地发亮,嘴唇弯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更加仔细的观察他。呵!呵!越看他真的是越顺眼那!冷凝儒雅的气质,带点遗世独立的味道,绝对是个很特别的人物,高高的武功更是符合她的理想,太棒了!决定就是他!
他身形略动,闪过黑衣人的不要命打法,眉头微皱。一个旋身,身体略微后倾闪过凌厉的一刀,一脚随之踢飞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手肘一撞,另外一个黑衣人闷哼一声便向外飞去,直撞到树干「砰」的一声,软软的倒下。他随手将刀接过,俐落的一个刀起式,登时刀光闪烁如电——
没一会儿功夫,大树底下已多了十三具屍体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个个双目暴睁,似乎不相信自己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在人家手上……
青衣人蹲下身扯开黑衣人的面罩,发现所有黑衣人的脸早已不成人形,像是被火烧熔了一般,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好狠毒的手法!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血影」的手段实在太残忍了,为了不让人认出他们的真面目,竟将活生生的脸烧成这样,到底「血影」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为什么会扯上浑天堡?
他们出堡一个多月来屡遭「血影」的侵扰,虽无人死却也伤了不少人,这次他故意与属下分开,目的就是要引「血影」出现,以快速的杀法让他们来不及服毒,没想到……他缓缓的站起身,眼神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琦儿看着他卓立沉思的背影,心中也正在规划美好的未来。
忽然,他开口缓缓道:「树上的朋友,请下来吧。」
雨声,随着风一阵阵轻响。
整个树林有带着韵律的寂静。
「朋友!再不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树下的男人语气渐冰。
他叫我?
琦儿猛然从沉思中醒过来。望望四周,确实无人,那么就是她了。
这么厉害!我这样不动声色的趴在这里他也能发现?她开心极了!同时,她的决心也更坚定了,就是他了!心下打定了主意,动作也不缓慢,马上拨开浓密的枝叶,叶上的雨水洒了她满脸也不在乎。扯开她自认为最动人的微笑望向正抬起头的青衣人。
「是你在叫我吗?」她笑嘻嘻地道。
清脆的嗓音一起,莫席天抬头,双眼一眯,好个俊娃儿!随即转念,在这种天气为何他独自一人在此?心中不免起疑。
「小朋友,你为何躲在树上偷看?」他的语气是习惯性的冷。
「我可没躲,是我先到这里的,所以这也不叫偷看。况且——你们在底下乒乒的的的这么吵,我还没有怪你们吵到我午睡呢,你倒恶人先告状来着?」她嘻皮笑脸的回着。由於他此时抬头看她,俊脸让她一览无遗。她发现他的正面长得还不错哩!只可惜脸色冷冰冰的。她想——大概很多人欠他钱吧?不过没关系,讨债她最会了。刚才从上往下没能看清楚他的脸,现在抬起头与她对望着,她真是越看越满意,笑容不觉扩大了许多。不知怎地,她对於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竟有如此好感,这对她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看到这么多的死人你不害怕?」他问出自己的疑虑,故意忽略因她专注凝视而波动的情绪。
「有什么好怕?死的是坏人又不是好人,我干么要怕!」她理所当然地道。
「你怎能肯定他们是坏人?或许我才是。」他眯了眼嘲讽道。
「放心,我对看人有自信。」她眼中绝对是盛满了你就是好人的表情。不容他置疑。
「你小小年纪,这样的雨天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对於他的信任,令他有些啼笑皆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男孩?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反正你只要相信我也不是坏人就是了,干么要问这么多。」要不是你的功夫好,人又顺我的眼,我才不跟你扯这么多。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她在心中暗暗嘟囔。越想越怕自己以后会后悔。再仔细的看看他的样子,确定还是顺眼,心情又平复了些。
计划还是得实行才行。她眼光闪亮——看他全身衣衫已湿……哈!有了!她又再度展开笑容大声道:「喂!我看你全身都湿透了,你的伞又给打坏了,我的伞借你吧!」话一出口,急忙钻回树中,用力扯着顶上那把黑伞。扯得树身震动,登时大滴、小滴的雨水,大把、大把的自树上倾洒下来。
他被她变化多端的神情吸引住了,一时不察竟被淋了全身,无限狼狈。
妈的!他在干什么!
「喂!你在干么,我不用你的伞!」天呀,他从没这么狼狈过,看他脚步不稳地猛扯那支该死的伞,他竟莫名担心,不顾雨水直扑下来淋得他一身,仍站在树下大声地喊着。
「你小心一点,会滑下来!妈的!」他忍不住咒骂出声。
「我就快拿下来了!」
她才不听他的话,这便是她所要的标准效果。见伞渐渐松了她心一喜。突然她脚一滑,随着尖叫声之后是听着风声和他的惊呼!便直直准确无误的落到他怀中。然后,身子一软、双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他见怀中湿漉漉的他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不知为何心竟慌乱起来,急运内力至他身上,竟也毫无反应。用手温柔的扳开他细白的小手取出他仍紧握的伞柄,他不禁动怒地将它扔向一旁。心下却为自己失常的表现感到不解。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状况下,他竟这样莫名其妙的关心起这个不知姓名的小家伙?多年来,他早就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怎么对这刚见面的小男孩起了不舍之心?
再次传送内力至他身上依然徒劳无功。将手指放在他鼻下测试气息却正常,他紧锁了眉,意图让他心中沸腾的有些杂乱的情绪平复。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他吊起的心顿时放松,是浑天堡的人前来会合。而萧红梅必定也跟着来了。
萧红梅是莫席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的知己,同时也是浑天堡里的大夫,医术之高堪比他师父「无为毒医」,甚至有青出於蓝胜於蓝之势。
六个大汉驾着六匹马,另牵着一匹高壮的黑马至大树前方不远,见到莫席天立时马嘶蹄停,六人训练有素地齐齐下马走向莫席天,看也没看地上狼借的屍体。显示浑天堡严谨的纪律。
「堡主。」六人躬身齐声叫道,莫席天望了他六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萧大夫和陈堂主他们没来?」
「禀报堡主,我们一行在到达冈县时,遇到『血影』的偷袭。陈堂主被『血影』毒伤,萧大夫正在为他整治,目前已送回堡中。」
没想到他们也被袭击了。他眉头皱得更深了。「血影」似乎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连陈堂主都受了伤,送回堡中?看情形似乎伤得不轻……低头看了怀中依然苍白的小脸,他犹豫了一下,毅然抬头道:「我们马上回堡!」
他跨上那匹黑马,将琦儿抱在前头让他的手环着自己的身子,一只大手撑着他娇小的身子,单手策马赶回浑天堡。
那六人见状,无不奇怪的互望,每人心中都有共同的疑问。那小男孩是谁?竟能让冷若冰霜的堡主露出疼惜之态?
浑天堡
浑天堡壮伟的建在冈县的北方,后方依着县延高耸的雪云山峰,如猛虎盘踞着整个青翠的山岭,门前两旁雄立的不是狮子猛虎或麒麟;而是两颗硕大的圆石重万斤立在方正的拱台上,圆石色泽呈暗灰色,磨得光亮似有一圈青黄微晕包围住圆石,显得庄重而又神秘。大门是三扇红漆镶铜的高大厚重木门,足够两台轿子同时进出,旁边的围墙抬头望去似与天齐围住整座城堡,壮观自不在话下。
堡内分三进五轩,迎宾楼、设宴厅为一进,二进为客房,有一大片的花园穿插在中间非常美丽,三进则为议事厅和堡主的寝居及书房,而五轩则散落在堡内各处,是各个堂主所居住的地方,自成一个院落。
此时莫席天抱着琦儿直奔萧红梅所居住的玉竹轩。
萧红梅在见到琦儿时非常惊讶!并非如其他人一般怀疑她的身份;而是——这个懒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莫席天在一起……
当然,对於莫席天的异常他也是同样感到有趣,一向有冷面笑匠之称,冷酷无情的莫席天,竟会不自觉地对琦儿露出怜爱的神情?而他十分确定、加上肯定,莫席天本人绝不知道,这情形真是太有趣了。尤其是在琦儿一看到他时,糟糕了的表情一闪而逝,然后便开始对他频打暗号。他几乎笑了出来,看来这丫头不知道又在玩什么新把戏,竟玩到莫席天的身上了,真是不知死活。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这男孩有什么问题吗?」见萧红梅摇头,莫席天不禁起眉头问道,眼中又不经意流露出大多的关心。
萧红梅忍住笑,正经地回答道:「第一,他不是男孩。」
「他不是男孩?!那……那他……」是女的?他在讶异中,心底深处却有一丝莫名的欣喜流过。
「对,她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女孩。」他肯定他的猜测,同时有趣的欣赏着他从未在莫席天脸上看过的惊喜表情,哦,天呀,他敢打赌,琦儿这次肯定糟了,百年不动的冰山似乎为她融化了,而这座冰山可不是好惹的。他有着看好戏的心情。
他转身过来,接收到琦儿杀人的眼光,硬是假装没看到。急忙再道:「第二,她体质特殊,这样的体质在常人是仅所未见的,一般的治法对她无效——」
他一语双关地说,又惹了琦儿一记白眼。他则回以她一记邪邪的微笑,令她大呼不妙。
因萧红梅是向着床背着莫席天,又刚好遮着琦儿,因此莫席天并未看到他俩的挤眉弄眼。
萧红梅接着又道:「幸好我曾听过师父的一个朋友说过这种病的治法——只是……唉……」他又摇了摇头,叹息。
「只是怎样?」
第二章
「因为这病症说是属阳气太虚,只需要——这个——」他冲疑的顿下不说。
「只需如何?快说。」他不耐烦地问,萧红梅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
「事实上要治这病并不难,只要阳气重的人口对口度气给她,再调养个两、三天便成了,我是想亲自医她的,只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只怕……」
「不行!」莫席天瞪着他断然反对!眼神中有「你敢这么做就会死的很惨」的气势。
「当然不行,若我这么做,程竹会打死我,虽然这是为了救人一命,但我可不敢冒这个险。」他摆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动作,程竹是他的未婚妻,醋劲可呛人得很,这可是人人皆知的事。他又接着道:「但是——若是在三个时辰内不救她,那恐怕我们就得花钱准备一副棺材才行了……」
「你是说三个时辰内不救她她就会死?」莫席天紧张得全身僵硬。
「没错!」他很爽快的回答,心中则暗笑不已。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他非常肯定的回答。
莫席天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过了一会儿,终於下定决心开口了。「红梅,你出去吧。」
「堡主,你是说……」萧红梅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犹豫地问。
「我说你可以出去了。」他不耐烦地道。
「堡主,你要三思,这可关系到……」他假意阻止,心里可快笑破肚皮了。
「我知道,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那就好,那——红梅告退了。」此时,他可不敢看向琦儿,快速退至门边,还很好心的将门关好。然后以被人追杀般的速度朝外奔去,躲在花丛间哈哈大笑。他再不笑出来稳得内伤。
天可怜见!他终於整到琦儿一次了。老天果然还是有眼,他感到非常的欣慰。
从小他常常随着师父到云霞师太那儿拜访,云霞师太从不见外人,所以他从没有见过她,不过云霞师太的徒儿他倒是次次承蒙她的「照顾」,每次均被琦儿欺压得死死的,只因他的年纪比她大几岁,而他这个可怜的受害人受了欺负去告状,反而被师父痛骂。而那个小恶魔则一副可怜模样,直道她绝对是不小心的。天知道,哪有这么多次不小心?两、三次也就罢了,可是一、二十次呢?
想到以前,他不禁愤恨的哼出口气,然后又邪邪的笑了,带着报复的快感……这次可不是他存心报复,而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而且这个莫席天是没得挑剔了,多少女人争着要。嗯,说来实在太便宜她了。不过,莫席天也满可怜的,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照顾」。
突然,萧红梅打了一个寒颤,想到琦儿的手段……不行,他还是得避一下风头,否则他肯定会死得很惨、很惨。心里想着动作也不慢,他什么也不带的立即交竹代守卫转告堡主一声,便逃之天天了。
那方萧红梅急着去逃命了,而这方在房内,莫席天盯着床上的人儿冲疑地不敢行动。
琦儿紧闭着眼,心中骂透了萧红梅,这是什么鬼主意?分明是存心整她。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而且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忽然床边传来莫席天靠近的气息,天呀,他真要照着萧红海那混蛋说的做了,怎么办?她一时没了主意,再想起他的模样和黑宝石般的深邃眼睛,她不禁心跳加速……
莫席天缓缓的靠近她,闻到她淡淡的体香令他心跳加速。天呀!她美得不嫁是真人。她美丽粉红的唇瓣是这样吸引着他,他轻轻的将唇贴近她的,感觉她的紧闭,用一只手温柔的握住她的两颊令她将口张开,他再度贴了上去度气给她。柔软滑嫩的触感让他意乱情迷,他强迫自己专心度气,强压下渐渐上升的慾望。
终於她动了动,他立即离开她,远退至三步以上。
天呀!他是着魔了吗?他努力平复心中暗潮,在她睁开眼时他已恢复过来,一副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故意露出疑惑,眼光焦距渐渐放在离她远远的莫席天身上。
「这里是浑天堡,你从树上掉了下来昏迷不醒,我便将你带来这儿,你可以安心住下来休养。」莫席天淡淡地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树下的那个人。是你救了我?」她左右望了下。「这是你家吗?」
「对,我是这里的主人,我叫做莫席天,你呢?」
「我叫做琦儿,谢谢你救了我。」她脸红了红。「对了,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这样讲话很不方便的。」这是她睁开眼之后的疑惑。
他顿感困窘,冷冷地回答:「这……没什么,你先安心的休息,我会派人来照顾你,我有事先走了。」没等她回答,他匆匆的夺门就走。他莫席天何时这么狼狈过?
留下既奇怪又有些失望的琦儿。
一会儿,琦儿才认真的想起来——刚才那唇对唇的感觉——哎呀!她捧着热烫烫的双颊,慢慢的将刚才的情形和他忽然匆匆而走的反应连贯起来。真是丢脸死了!她竟被一个男人亲了?虽然她当时「应该」在昏迷中、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虽然她并不讨厌他的「气息」,虽然她并不讨厌他带点冰冷的唇……哎呀!总之,这一切都是那个臭红梅、死红梅、烂红梅的错!那臭红梅!他根本是故意的!想到这里,她已将满怀的羞意化成深深仇恨。好、很好!萧红梅啊萧红梅!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敢惹到我琦儿的头上。她扭绞着雪白的床单,邪邪的弯着嘴角若有所思。再放开手时,大好的床单布已碎成灰飞,自手中散落……有如雪花片片……她盯着碎落的床单就好像看到萧红梅的下场一般。她忽然笑得很甜。
很显然的,过去我对你实在是太宽宏大量了——萧、红、梅。
此时,在逃途中的萧红海突然感觉一阵冷飓飓的寒意直扑心口,他打了个冷颤,回望已经离得很远的浑天堡,突然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想起了琦儿的名言——受人点滴,必泉涌以报!看来,浑天堡是回不得了,他得逃远一些才行,即使要躲在荒漠中——他也认了。
奇怪、奇怪,真奇怪!一向活泼好动的琦儿,竟会一连三天都在萧红梅的玉竹轩一步也没走出来过?
莫非她转性了?
不!是因为萧红梅的逃跑令她无法宣泄怒气,因此自然的萧红梅的娲居便成了首要灾区。
既然要报仇,就必须彻底执行才行。
於是她很辛苦的花了三天时间「整理」萧先生的地盘。
截至目前为止,她非常满意自己创造出来的成绩——依她自小对萧先生的了解程度——也只能用「了如指掌」这四个字来说罢了。萧大先生最怕什么?
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蛇」。哈!哈!哈!
所以,玉竹轩外一大片的竹林现在至少有上百条各色蛇种前来居住。而原本一片亮丽的花圃则搭起了竹架,换种起弯弯长长的蛇瓜,而屋内呢?那可更壮观了。
一进屋子,最醒目的莫过於萧红梅最、最锺爱,特地托人自城外运回的乌木大沉椅;那椅子是由一块大原木雕成,线条非常流线的大座椅。如今它依然沉放在原处,但形状略有更改。像是一条巨蛇盘缠而成,活灵活现的,保证萧红梅回来口吐白沫。这可是琦儿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完成的伟大作品呢!撇开她的动机不谈,雕功确实不错,值得赞赏。
至於其他的东西无一幸免,经过琦儿的巧手自然是蛇形蛇状。真不知萧红梅一旦回来看见此景会作何感想,恐怕会非常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快,惹上琦儿这个小魔星吧!
事实上,他在逃亡的路上早就后悔死了。
三天、整整三天。莫席天忍着不去找琦儿。
对於突然而来的陌生情愫他感到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似地将自己埋入工作之中。但只要一有空,甚至睡梦中,她的身影便会很自动的出现在他的脑海,惹得他心浮气躁、不得安宁。整整过了三天,之后他终於被她的影子打败了。他必须承认在第一次见面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心已被她掳获,这大概是所谓的一见锺情吧?哈,他自嘲的笑着,没想到向来自律、不对女人动心的他,会如此轻易地在不知不觉中就栽在她手中,真如莫镶云所说的:
柳琦儿,注定是他莫席天今生的唯一爱恋。
但不知她对自己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烦躁起来。她太小了,看起来还是小孩子一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吧?她可会嫌他太老了吗?拧着眉,他挥挥手,逃避的不想这个恼人的问题。
听侍女说她三天都没有出玉竹轩一步,反而兴致勃勃的整理玉竹轩的内外,还不准他们进入里头,显得非常神秘。
或许他该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她,跟她谈谈话或者……做什么都可以。
一进玉竹轩他问明琦儿的去处,遣退所有的仆人只命几名侍卫留守,迳自走向后院,远远的便看到她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趴到地上的姿势,不知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他蹲下身,好奇的盯着满身泥巴的她拿着一支小铲子,正努力挖着泥土,像是要挖出什么宝似的。
「挖大白虫卵。」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大白虫卵?」
「对呀,你要帮忙吗?」她转头望向他,啧!几天没见过是一样英俊好看,再看到他一副惊愕的模样,便有些不悦。「不帮忙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工作。」话没说完已回过头继续挖着泥地。
他一言不发,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也没出手帮忙。不是他没助人之心,而是他从出生到现在根本连大白虫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更何况是它的虫卵?看她专心与泥土奋战的模样,他摇摇头,看来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小麻烦。眼底泛着笑意,他喜欢看她那专心俏皮的模样。
「哇!」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他吓了一跳。见她欣然的拿起旁边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自土里拾起一颗颗呈半透明状的白色东西。「终於被我找着了!我就知道这底下一定有,啧啧!还是一大窝呢!」她非常得意地大叫。
「这就是大白虫卵?」他好奇地问。
「对呀!很漂亮吧?」她拿起其中一颗映着日光闪闪发亮,让他看个清楚,随好放入盒中,道:「可不能让它暴露在日光中太久,否则会生不出小白虫的。」这时,她高兴的忘了先前对他的不悦,对他侃侃而谈。
「你想要养这个?」他希望她能否认。
「对呀!你都不知道它们好可爱哦,刚出生时小小灰灰的,可是大一点时就会变得白白胖胖的,越来越漂亮呢。」她眼中发出光芒,似乎已经看到那白白胖胖蠕动的影子了。
莫席天是很高兴她欢喜的表情,可是,她会不会太怪异了些?普通女孩子似乎不会喜欢她所描述的东西才是,养虫?即使它如她所说白白胖胖得很可爱?
「你的兴趣似乎有些奇怪。」他指出事实。
她不以为然的瞄了他一眼,轻松地回道:「每个人都有他特别偏好的东西,例如:有人嗜酒如命,但有人却不喜欢;有人喜欢养鸡养鸭,但有人却不以为然,总之,人们对於自己不爱好的东西见别人爱不释手便会觉得奇怪,所以你会对我的兴趣奇怪,我一点也不奇怪。」讲完一大串奇怪、不奇怪,她忍不住要笑了出来,却有人比她早了一步——她惊讶的看向笑得很夸张、但也很好看的莫席天……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耶!」「天啊!你真有趣。」
清脆的嗓音和浑厚的嗓音同时响起,也同时噤口,他们两人有趣的看向对方,相视一眼,在这和谐的气氛中皆忍不住再次大笑出声。
一时之间玉竹轩中笑声频传,男性低沉迷人的嗓音引起守在轩外的侍卫们个个惊愕,下巴都快掉了下来。那笑声——那笑声是他们堡主吗?他们很自然的拒绝承认这个事实。即使他们十分确定轩内只有一个男人——就是他们向来严肃、冷漠、不苟言笑的……浑天堡堡主。
莫席天跟着琦儿进入玉竹轩里面。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到,这里面怎么好像怪怪的?
「琦儿,你不会也喜欢养蛇吧?」很可能,蛇和虫不是挺相像的吗?他环顾四周尽是蛇影,墙上也画满了各种蛇类,那张巨蛇盘踞的大椅更是惹人注目。
「养蛇?没有呀,我虽然不讨厌蛇类,但是它腥味太重了,我是不会考虑养它的。」她边回答着,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很醒目的蛇雕大椅——
「如何?刻得不错吧?这可是我的精心杰作呢!」她得意的炫耀。
「你这样动萧大夫的东西不好吧?」他记得这张椅子可是萧红梅最偏爱的东西,有一次被陈堂主的儿子不小心划了一道,向来温和、难得发脾气的他竟怒骂了陈堂主的儿子一顿,如今原本滑顺大方的椅子变成大蛇盘踞——这椅子虽然雕刻得非常精致好看,但他仍然替琦儿担心。
「放心,我保证萧大夫绝对会『很喜欢』它的。」她眯着眼邪邪的笑,最好他就不要回来。
「对了,莫堡主,你会不会口渴?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进去冲壶茶给你。」
「不必麻烦了,还有你不要称呼我莫堡主,这显得太生疏了,我们已是朋友了,不是吗?」
「真的!说好了我们是朋友哦,哇!太美妙了!」她跳起来欢呼!靠近他抱住他的手臂。「那我叫你莫大哥好了,我们既然是朋友,那么我可以在这里住很久、很久,你可不能赶我哦?」
看到她高兴,他也高兴。「我可以准备一处院落,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忍不住抚摸她细滑的头发,温柔地道。
他在她耳边轻轻低喃,略显亲昵的气氛令她登时红了脸。怎么他的声音这样迷人好听?她竟不自在地低下头——轻轻推开他,努力抚平突然狂跳的心。
「你不喜欢吗?」见她离开,他心里有一些不舒服,她是不是不喜欢他?
「不是。」她急忙否认。「我想这几天我住玉竹轩也习惯了,不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何况这里是萧大夫的住处,他若回来了恐怕不方便。」
「他不会那么快回来吧?」虽然是问句,不过在琦儿心里则是肯定句。
这时候那个烂红梅恐怕躲到荒漠去了,还会不要命回来自投罗网?看来琦儿当真对萧红梅是了如指掌,对於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他即使回来了,这地方他敢住吗?嘿……嘿……她得意的笑。
「总之,我会帮你准备地方,你就暂时住在这里也好。」
「好吧。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带我四处参观,我好无聊哦!春丽她们也无法陪我玩一整天,而且我玩的她们大部分又不敢玩,看到大白虫就哇哇叫的,真不晓得这么美丽又有趣的东西她们怕什么?除了玉竹轩以外,其他地方我又不熟,你陪我好不好?」
春丽和夏艳是莫席天派来服侍她的丫环,春丽长得清秀可爱,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惹得她总是喜欢捉弄她,夏艳则多了一份老成世故,有时她还怀疑夏艳是不是比她大,一些玩笑话都可以拂袖而去,挺有个性的。
看到她哀求的美丽面容有谁会说不肯的?何况是心已经被她攻下一大片的莫席天,心上佳人的请求他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答应喽!
见琦儿将刚才辛苦挖来的白色虫卵放进一盆松软温热的花盆中,轻轻的将它埋下。
「养在这儿?」他走到她身边问。
她回过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呀,不然你以为我会将它们放在宝石盒中每天抆拭吗?」
莫席天想像那种情形,不由笑了下。「它们要多久才孵出小白虫?」
「不一定,不过依我猜想大概过几天吧?不过,等它们长大化蛹却要将近一年的时间呢。」
「一年?化蛹?」
「是呀,等它们结茧化蛹再到成虫,也还要再一、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最有成就感、最兴奋的时刻了,它们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闪耀着绿色和金色光泽的金龟子,就像颗闪闪发亮的绿宝石。」说着她眼中有着闪耀的迷蒙光彩,这让莫席天看了简直有些睁不开眼,此刻的她是如此闪耀迷人,他的心突地漏跳了一拍,这也让他神游的理智给震了回来,他急忙收住心神专心与她对话。
「金龟子?你是说这些小白卵是金龟子的蛋?」他有些不可思议。
「嗯。」她拿了一些水洒在土上,有一点像是在浇花,一边讲着。「这土也不是普通的土哦,大部分都是刚腐烂的一些落叶,所以有些温温臭臭的,而且还要常常保持着湿润,但也不能太潮湿否则容易发霉,到时候就没救了。」
「没想到你对这个这么了解,我甚至连金龟子会生蛋都是第一次听,你真是不简单。」他真心的夸赞,原以为她养白虫是小女孩一时好玩,玩过就算了,没想到她是这么认真的去饲养这些金龟子的幼虫,这让他不禁佩服又是欣喜。
「嘿!还好啦。」其实对於这些虫类的事大部分是师父教她的,在她们所住的云霞山上有很多这些美丽昆虫,师父可以说是在这一方面的专家,不过她也怀疑师父有什么不会的本事?不过,照说在这寒冷的北方应该是很难见到金龟子的,这几天竟会被她挖到这么多卵也让她颇惊讶的。
「好了,大功告成。」她拍拍手,看着弄好的花盆满意地笑道。
「这样就好了?要每天浇水吗?」莫席天指着那花盆问。
「不用每天浇水,只要感觉土太干了再浇便可。好了,我们别看这个了,你不是答应要带我逛逛吗?」她轻晃着莫席天的衣袖,满是期待地说。
「现在去?」
「你下午有事?」
「没有。」
「那我们走吧。」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硬拖着他往门外走,而莫席天则乐於她这种对他毫不避嫌的小女娇嗔,这是否代表着她对他亦有好感?
接下来的几天,莫席天放下烦杂的公务,带着她游遍整个浑天堡,而她总是好奇地问东问西,蹦蹦跳跳的没一会儿安静,而莫席天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於琦儿的宠爱,处处包容她,接受她所有的怪异行为,并且乐此不疲,对於她的特别只能令他更加倾心加深对她的爱恋,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堡主对於这个异常美丽的俏皮姑娘的另眼相待,人人也都乐观的预测:看来浑天堡在不久的将来要办喜事了。
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传入老太夫人的耳里。
老大夫人是莫席天的外祖母,今年已达九十七岁之高龄,但身体十分硬朗,可谓老当益壮。
莫席天的社父母在他出生前早已仙逝。父母亲则在他十七岁时在一场瘟疫中双双丧生,留下他和一个十一岁的弟弟及庞大的浑天堡所带来的无比责任。家中并无其他较亲近的亲戚,只有远在南方的外祖父母。於是他在无法照应的情况下,将十一岁的幼弟骧云交托给外祖父母照顾,直到镶云满十八岁才回来帮忙家业。而外祖父也在那年仙逝,他便将外祖母也接回来同住,直到现在。
要说令老大夫人最关心的事,无非是他们兄弟俩的终身大事了。
尤其是莫席天,十七岁时,正是人生最富有梦想、最有权利快乐享受青春的阶段。而他在丧亲之痛的同时,却要负起庞大的家业,肩挑沉重的负担,硬生生的把一个原本快乐活泼的青年变成沉稳内敛,却也冰冷异常的男人。当她刚到浑天堡时,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小时候会依着她撒娇调皮捣蛋的男孩,这让她心疼悔恨不已。镶云到现在二十几岁了还会对她撒撒娇,而他似乎忘了、也没有了一些身为人该有的七情六慾,有的只是对工作的热衷吧!这让她悔不当初。
当时在南方时,就曾几次想过与老伴搬来北方与他同住,也可互相照顾,只是舍不得住惯的家园,同时也知道他把浑天堡打理得很好,并没有因父母的去世而让家业消退下来,反而更加兴旺了。因此十分欣慰,也对他更加放心,认为这孩子长大了足够独当一面,也打消了同住的念头。根本没想到在成功的背后他必须付出多少?是怎样的历练让他变成如今的样子?甚至她在浑天堡这几年中从未听见他笑过一次。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更加深了自责。
现在,天儿竟然笑了,而且是因为一个女孩子?
若传言属实,她就将要有曾孙好抱了。呵呵!
老夫人不禁笑开了嘴。
记得丫环春华来告诉她时,春华的表情仍是不可思议的。而听到消息的自己,相信表情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能用不敢相信来形容。
老大夫人非常好奇,不只是孙子的笑脸长什么样子?还有那个能令泰山崩於前不动於色的孙子动情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后院的花园里,琦儿正在赞叹满园开的菊花,是一大片的耶。金色发亮的花随着骄阳的照射蒙下一层迷漓的光晕,将在花海里的她照映得全身金光,她快乐极了,旁边竹林偶尔飘散一些干枯竹叶,将美丽的花海衬托得更加脱俗悠然,意境美得不像话,她不禁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眯着眼,享受轻风微微送来的花香,沉醉其中。
不意,一阵清朗的声音将舒服得差一点睡着的她给吵醒。
「喂,你是谁?不做事竟在这儿偷懒,给大总管看到你就糟糕啦!小丫头!」
吵死了,她柳琦儿难得诗情画意一番,哪个不怕死的人前来打扰?如往常一般,不动声色的她懒懒地微偏着头,不愿多花一分力气的仔仔细细地打量来人是否合眼,再暗暗决定他的下场。
嗯,长得算是人模人样的,也没有讨人厌的气息。只可惜还是不能跟莫大哥比。而他看到她的容貌时也如其他人般呆在原地,一副惊艳不敢置信的蠢样……只差没有流口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美丽惊人,所以来人的震惊蠢样她早已习惯、不以为意了。令她疑惑的是,这人的容貌和全身散发的气质怎么有一点点熟悉?好吧。念在不讨厌的分上,小惩也就罢了。主意一定,她展开灿烂的笑容,对着来人笑。
莫镶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回过头来时……绝美的容貌映入他的眼中,他竟可笑的呆注了!对,他呆住了,她实在是太美了,这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杰作,下凡的仙子也不过如此吧?而且她还用明亮又晶莹剔透的眼睛上上下下毫无忌讳的打量着他,还对着他甜甜一笑呢!他不禁飘飘然,已然忘了先前对她说过什么话了。
「你是谁?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她低下头,眼神半合、用软软的口气问,这一招一向是屡试不爽的,果然……
「没……没什么。」他突地清醒了起来,面色微红的马上收起呆样,没两秒便恢复潇洒,露出迷人的笑容,从容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做莫镶云,是这里的主人,请问姑娘是……」他询问的看着她。
她嫣然一笑,大方地回道:「原来是二少爷,失礼了,我叫琦儿,借住在贵堡的玉竹轩里。」
「玉竹轩?那不是萧大夫的注处吗?姑娘你跟萧大夫是……」他惊讶地问。
「我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萧大夫。是我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莫大哥好心救我回来的。」她理所当然地回道。
「莫大哥?」他更惊讶了。「慢着,你是说我大哥莫席天?浑天堡的堡主?」他不敢置信地再问。
「对呀,很奇怪吗?」她睁着疑惑的眼睛看他。
「不,不奇怪。」才怪!怎么想这都不是那个冷冻大哥会做的事,打死他都不相信,只是在美人面前他可不能这么说。
「你住在玉竹轩中,那萧大夫呢?」他再问。
「不知道耶,我醒来后就没看见过他,听说他远游去了,不知何时回来。」琦儿很自然地道。
「喔,原来如此。」他从沉思中回神,看着她笑道。「姑娘,你刚来这里一定不熟,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你到处逛逛?」他满心期待的诚心邀请美人共游。
「好呀,这几天都是莫大哥陪我的,可是今天他没空,叫我一个人玩,你肯陪我这就太好了,有一些地方我还没逛过呢!」她笑盈盈的答应着,没注意到莫镶云震惊的神色。
「你说,这几天都是我大哥陪你?」过了半晌,他才艰涩的再确定一次。
「没错呀,你的表情好奇怪喔。」
天啊,这怎么可能?他那冰冷的大哥会花时间陪女人?难道……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不愿接受还没开始的恋情就这样夭折了,可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看着琦儿的眼光却明显不同了。
琦儿敏感的察觉到莫镶云的转变。她心中疑惑,却也不在意。反正有一位免费的向导兼玩伴陪她玩,何乐而不为?於是她高高兴兴的拉着莫镶云往不曾去过的角落探险去了。
在一处树林边,两人正看着前面的一栋红漆大楼。宏伟的大门前,有几个人陆续的进入红楼里头。
琦儿好奇的要过去看看,却被拉往。
莫镶云急忙拉着琦儿躲进树林里。
「你干么呀?这样手会痛的。」她瞪着紧握往她手腕的大手,大声抱怨。
「小声一点,那边现在不可以去。」他马上松开手。
「为什么?」她揉了揉手,挑着眉问o
「那是议事厅,门前挂着红色牌子表示大哥和管事们正在里头开会,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改天我再带你来。」他探向林边,怕有人会看到他们,到时想走就走不了。
「开什么会?」她又问。
「今天是三号,应该是各地商行的营业统计几个重要干部都会来,我们走吧。」这里实在不安全,说着又拉着她直往树林深处要走。
「喂,你太过分了,又拉着我。」她不怎么卖力的挣脱,没办法,天性使然,有他拉着走是轻松了些,也就任他拉着。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
「咦?你是二堡主兼河南那边的管事,那你怎么不用去开会?」对呀,刚才逛园子时他有讲过小时候他是在南方长大。因为对那地方较熟所以莫席天便派他负责河南那边的商行,今天才回到浑天堡。所以才会没有见过她,怎么别的管事在开会他就不用?
「嘿,可没有人知道我今天会回来,乘机偷懒喽!」果然!原来是偷溜来着。
「哇,没想到你这么奸诈耶!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她揶揄道。
「喂,小姐,我可是为了你耶,这叫舍命陪美人,懂吗?真是好心没好报!」他夸张地大叫。
「是——多谢你的赞美和体贴,我尽量不去想实际上是因为你自己偷懒想玩,而拿着我当借口,这样可以吗?」她故作认真的问他。
「小姐,我投降了!求求你就别再揶揄我啦!」他无奈的叹口气,引得琦儿吃吃的笑。
两人一路上笑笑闹闹的,终於,转了一个弯出了树林。
前面豁然开朗,青翠的嫩草连着一大片倾碧湖水赫然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哇,好美哦!」
琦儿忍不注赞叹!清新的水气迎面扑来,令人顿感舒畅。平静的湖水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四周景色。风一动,波光粼粼、闪闪亮亮的令人目不暇给,像是直要被它的美丽吸了过去……
「不错吧,我们到前面的亭子去。那里可以观看整个观月湖。」他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紧临着湖水而建的亭台。
「观月湖?」
「是呀,这湖的名字叫做观月湖,这要在晚上看更有味道呢!尤其是在月明高照的夜晚,月亮映照在湖面上,把四周景物照得迷迷蒙蒙的,更带有一番神秘的味道o」
「哇,真棒!晚上我一定要叫莫大哥带我来。」听了他的述说,心中向往之极,光是想像就令人陶醉。
「我也可以带你来呀,何必要找大哥?」他有一点不平衡地道。
她笑了笑并不答话。
「哼,真偏心。」他故意不满地嘟囊。其实在这一整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琦儿简直活泼精灵得过分,还会出口成章呢,完全打破他见到她时的第一美好印象。甚至有时候跟她谈话时,他还会很自然的忘记她是女孩子,这——这实在是太离谱了,连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种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跟一个活生生的大美女相处的感觉竟会像是兄弟般?说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他不禁连连叹气。
「喂,你不会真的在意吧?我可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讲实话的耶,当然,跟你一起来也是可以的,只是那种情境我想跟莫大哥来会比较适合一点。所以并不是你不好,而是在天时地利这方面你比较不适合罢了。我这样说你懂了吗?」瞧他叹气成那个样子,她很好心的安慰他。
「懂。」他翻了个白眼。
天时地利这方面?瞧她说的是什么话,明明就是比较喜欢和大哥在一起就明说嘛,还扯上一大堆的废话。
「那就好。」她任他牵着走,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便自以为是地道。
走了一会儿到了亭台,它是建成高台式的,需要爬上十二级阶梯才能到亭台上面欣赏风景。这一点她又有意见了。
「天,还要爬阶梯?我的脚可没有力气再爬上去了,怎么办?」她望向他。他接收到她的目光,自然明白她想要传达的讯息。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他发现她还有一项缺点,就是——懒惰。
能不自己动手就绝对不会劳动自己的玉手。
当然这个意思也可以说是,刚好在她身边的人只怕要多担侍了。
第三章
无奈的他很自动、也很君子的横抱着她,同时也保持一些距离的步上了阶梯。
谁知一到达亭台上——「啊——」一声尖叫声让他毫无预警的急忙松开抱着琦儿的手——
「喂,你要害死我吗?不甘愿就说嘛……」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声尖叫会让他吓到不顾她的安危,幸好她身手了得,及时转了个身才没落到和地板亲吻的地步。
不见他答话,她疑惑的抬头,顺着他的惊惧眼光看去,哦!原来亭上有人。
只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站在桌边瞪大眼摀住嘴巴。看样子刚才那声惊呼必定是她叫的喽!还有一位老太太则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严厉的看着莫镶云,同时也腾出余光打量着她。
可是就算老太太的眼光吓人,丫环的尖叫突然,莫镶云也不必让她这样不雅地摔下来呀?真是太过分了!正要开口再骂时,莫镶云倒先开口了——
「外婆,您老人家这么好兴致在这里赏湖呀?」
原来是这小子的外祖母,难怪一副猫见老鼠的模样。瞧瞧严肃的、彷佛正在生气的白发老太太,和愧然低下头的莫镶云,她很好心的决定——不开口,看好戏c
「是呀,还比不上你好兴致带姑娘来玩。」说到姑娘又看了琦儿一眼。继续道:「我好像记得今天是三号不是吗?还是我年纪大了脑筋不中用记错了日子,这个时候您还在这里?嗯?」
琦儿忍不住暗笑,躲来躲去还是被逮着了,他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呀!
「这……这……」他实在叫苦连天,外祖母一向不常来观月湖的,怎么今天这么巧就碰上了,再转头看到琦儿一副憋笑的模样,便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琦儿皱起鼻子扮了个鬼脸给他,干脆很大方的张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自然,他们的动作可是没逃过老太大的眼睛,她皱起眉头问道:「这位姑娘是……」
「老夫人,您好,我叫做柳琦儿,暂时在贵堡作客的。」不待莫镶云回答,她很大方的自我介绍,并且笑盈盈的直视着老太太。
「她是大哥带回来的客人,因为今天大哥很忙,所以我……」莫镶云战战兢兢的试图替自己脱罪,老太太却严厉的吼断他的话——
「你也知道你大哥很忙?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天儿为莫家作牛作马十几年还不够?」想到那令她心疼愧疚的天儿,她不禁眼眶又红了。
「不,不是的,外婆,我——我马上就去。」他噤若寒蝉,慌张又愧疚的辩解,他没有忘记大哥为了莫家堡所付出的代价,想来自己确实是太自私了,他犹豫的望向琦儿……
琦儿却被老夫人突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此时正拍着胸脯收惊,怎么回事!这老夫人的火气这么大,看来席大哥很得宠哦,她天真的想着。顿时满同情阿云的,便回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神色。
「放心,这姑娘就留在这儿陪我,你快去吧。」老太太道。
「是的,外婆。那……我走了。」说完抱歉地看了琦儿一眼,就急忙的离开。
莫镶云离开后,老夫人更加仔细的打量琦儿。
琦儿也落落大方的随她看,同时也不客气的打量过去,老夫人满头的银发,看来没有八十也有九十岁了吧?面色却十分健康红润,打量她的一双深沉内敛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精明与智慧,让人不禁升起肃穆之心,但加上鼻子、嘴巴和满脸的深刻皱纹线条以后,却异常的柔和,只是此时在她严厉审视的目光中,琦儿敏感的捕捉到她不太刻意隐藏的轻视不满,看来这老夫人似乎不太喜欢她。
「柳姑娘,你跟云儿是什么关系?」老夫人缓缓地问。
琦儿有点惊愕。「关系?我跟阿云今天才认识……」她思考了下。「嗯,算是朋友吧。」
「今天才认识?」老夫人皱起眉头,严厉的目光遮不住轻蔑的盯向她,不客气的批评。「你这女孩还真是轻浮,竟让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抱在怀里,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养你的,行为这么不知检点。」
琦儿闻言不由生气,不客气地回道:「老夫人,您若觉得我不好那是属於我个人的事,您尽管冲着我来,但是请您不要说我父母的不是。」
「哦?看不出你这样的女孩还这么有孝心。」老夫人冷哼道,严厉的目光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
琦儿懒得和她再说一句话,迳自看向茫茫推波的湖景。她不知道这个老夫人为何不喜欢她,竟然说她轻浮不知检点,还胡乱批评她亲爱的父母亲,她批评自己的行为也就罢了,反正她又不是没有被别人批评过,但她就是不该说她父母的不是。
一时之间,亭上的气氛停滞,虽然湖面上的水气依然冷冷的吹绕其间,但亭上的气氛始终僵持着。
直到一旁火炉上的热水烧开了,丫环春华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茶叶冲泡,没一会儿,两杯香喷喷的热茶便端上桌面。「老夫人、柳小姐,请喝茶。」春华恭敬地说道。
「春华,你去叫家丁们把轿子备好,湖上的风越来越冷了。」
「是的,老夫人。」春华领命退下。
顿时亭上就剩下老夫人和琦儿两个人。
老夫人端起热茶轻轻吹着,啜了一口,似乎很满意的轻轻点了一下头。
柳琦儿虽然呕气,可是也不会跟香喷喷的热茶过下去,不喝白不喝。这茶闻起来就知道是极品,味道更是不错,嗯,竟是西湖的碧缧春。这在北方可是少有。琦儿慢慢的喝着,享受这令人心旷神怡的茶香之美。
於是老少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沉浸在茶香中。
一会儿,老夫人放下茶杯,静静盯看着垂着眼帘、轻轻啜着热茶的琦儿,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姑娘,明天晚上来颐和居一起晚膳如何?」老夫人突然道o
「吃饭?」琦儿差一点被茶呛到,勉强地将那口茶吞下,抬起头疑惑的看向老夫人,这个从开始就看她不顺眼的老人家要请她吃饭?
「是呀。怎么?莫非你不敢来?」老夫人炬炬的眼光挑衅似地瞄了她一眼。
琦儿淡淡的笑了下,才说:「老夫人的邀请我怎敢不去!只是,敢问为何要请我吃饭?」
「就算是略尽地主之谊吧。」老夫人口气淡淡的。
琦儿回到玉竹轩后,累得看到床就睡着了。丫头进来唤她吃晚膳她也没起来。
直到月亮高挂在天空。一个人影悄悄的进入她的房里,基於本能的她立刻就醒了,却也不动声色的继续装睡。
不知来人有何企图?
黑影轻轻的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唤一声:「琦儿……」
是席大哥!
她松口气,继而想到,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原来莫席天处理完今天开会的一些帐目,才离开议事厅,便听丫头说琦儿没吃晚饭,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便急忙跑来玉竹轩看看。
见她未醒,莫席天小心的将她压在身子底下的棉被拉起盖好,摸摸她的额头安下了心,就坐在床沿欣赏着她的睡容。看来她今天是玩累了。美丽的面容没有了平常的古怪俏皮模样,却显现出他不曾见过的沉静气质,浓密微翘的睫毛轻轻地覆盖着,微弯的粉红小嘴微张着,气息微吐,他忍不住轻轻靠近……就在将与她的唇接触时……他忽然转移目标,轻吻了她粉嫩的鼻尖一下,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直等到激动的情绪平缓才睁开眼睛,伸手摸着被他亲吻的鼻尖。
天呀!他竟偷吻她!
上次是为了救她,她可以不计较。但是,他是男的耶,怎么可以进来女子的房里?还吻她?根本是存心坏她名节的嘛!可是她没有讨厌的感觉耶,怎么办。
想了很久想不出头绪。算了,还是专心睡觉好了。
她一向对於想不出来的事,总是聪明又快速的抛开,免得伤害她无辜又完美的脑袋瓜子,那就太划不来了。不是吗?
她闭上眼,拉上棉被。没一会儿工夫,她翻个身又将棉被压在身子底下,睡着了。
只是潜意识中,一只雪白玉手还是轻轻摀住鼻子不放。
第二天晚上。
老大夫人的颐和居。
餐桌上,老夫人坐在上座,两旁分别坐着莫席天和莫镶云,和一位陌生的清秀女孩。丫发们环伺在周围,一道道的菜早已上桌,却未有人动筷。
柳琦儿赶到颐和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
「你冲到了。」老夫人锐利的眼神盯着她。
「对不起,我一时找不到这地方,所以……」琦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们大伙儿是在等她。
「天儿,我们堡里没有帮客人引路的丫环了吗?」老太夫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转头问莫席天。
「奶奶,琦儿是客人,不了解堡中……」莫镶云急着帮她解释,余话却消失在老太夫人严厉的目光中。
「坐吧。」老大夫人将目光移向柳琦儿指示她坐下,琦儿松口气,很自然的选了莫席天旁边的位子坐下来。莫席天温柔的看着她,她脸红了一下,不由想到昨日晚上,不大自然的回他一个微笑,随即将注意力摆向满桌的菜肴。看来老太夫人对自己的印象似乎不太好,不过这桌的菜可不错,道地的南方口味呢。不可否认的,她对南方的食物有特别的偏好o
「春华,将汤端上,准备开饭。」老夫人吩咐身边的丫环。精明的眼光并没有忽略莫席天看向琦儿时骤燃柔和下来的线条。
琦儿喜形於色地直盯着满桌的菜肴,在北方是很难得尝到正宗南方的菜肴的,她一年也吃不到几次,没想到在这里可以吃到这满满的一桌。想着想着,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早算好要从哪样开动了,因而暂时忘了先前老大夫人对她不友善的态度。
只是,这一顿饭吃下来,琦儿不禁感叹!
她从来不知道吃饭可以吃得这么痛苦,差一点引得她胃痛。挟个菜,老太夫人嫌她太粗鲁;喝个汤嫌她太大声,吃口菜说她吃得太大口,一点也没有淑女的形象。那么她干脆闷声吃白饭好了,没想到老大夫人这也有话说,说她嫌弃这满桌的菜,长得这么瘦还懂得挑食。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要不是因为她年纪这么大了,她早就发火了。
席间,老夫人明显的挑剔她,却极力夸赞那位坐在她旁边的清秀沉默的女孩。
在老夫人似有意无意的言谈中,让琦儿得知,原来这位极为清秀的女孩是江湖四家中西方「凤凰岛」蓝岛主的爱女,名字叫做蓝洛洛,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天生柔弱温顺的气质,看起来就是让人放在手心呵护的。席间没听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应对十分得体自然,宛然就是大家闺秀的模范。这让琦儿想起妹妹香儿,同样的温婉可人。琦儿又细心的观察到这个看似柔弱的蓝洛洛,比香儿多出了一分冷然淡漠。就像天上星星,对每一个人都闪出柔亮的光芒,却又让人触摸不到。琦儿大方的对她友善的一笑。她也只是淡淡的回以一笑,然后自顾吃饭,动作极为优雅毫不做作,婉转的拒人千里,确实跟琦儿俐落的作风不同。
「唉,年纪大了,与你们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明天开始,你们晚膳都来这里陪我吃饭可好?」
「是的,外婆。」莫席天和莫镶云齐声应道,蓝洛洛也轻轻的点点头。
柳琦儿闻言差一点跌下桌,我不要!她在心中呐喊!
「老大夫人,您身体还壮得很,再活个一百岁都没问题,我想我……」她有一点献媚地道。
「怎么?你是怕跟我这个老太婆吃饭?还是说个你几句就受不了呀?说得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哪懂得敬老尊贤,只会嫌老人麻烦……没想到你也是这样肤浅之流……」
柳琦儿举双手投降,无奈地道:「我每天都会来吃饭,这样可以了吧?」
「我这里不欢迎不甘不愿的人。」老夫人冷哼一声,气焰高得不得了。立时唤来丫环:「春华,扶我进去。跟没教养的丫头说话让我头痛得很。」
老夫人迳自回房,起身时还轻蔑的看了琦儿一眼,然后让丫环扶着缓缓走出餐厅。
「你——」琦儿发挥她最大的耐性,忍住将要骂出来的话。这个刁钻的老人家真是不可理喻。
莫席天忽然轻握住她的手,轻轻地道:「外婆没有恶意的。」
琦儿望进他温柔的眼底,满腔的不满不由地软了下来。
「是呀。琦儿,外婆一向是这副脾气,你不要太介意。」莫镶云在一旁附和。没注意到莫席天和琦儿之间的暗流。
琦儿看看莫席天又看看莫镶云,耸耸肩地苦笑道。「算了,我才不会那么小气。」
老夫人刚踏出餐厅,蓝洛洛喝完最后一口汤,立时柔柔起身,用略带歉意的温婉口气道:「不好意思。莫大哥、莫二哥、柳小姐、我要先回去了。」
「洛洛,没什么事就留下来跟我们聊聊天嘛。」琦儿对她有些好奇。
「不了,谢谢。」她对琦儿微微一笑,然后在两名丫环的陪伴下,优雅的走出餐厅。
「洛洛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吗?」琦儿盯着蓝洛洛渐逝的背影问。
「才不是。」莫镶云道。「凤凰岛每到夏天天气便热得可以烤人,而蓝洛洛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经常在夏季来临时无故昏倒,标准的病美人一个,由於先父与蓝岛主是至交,每年的春未,蓝岛主便会将她送到这里,算是避暑吧。」
「原来是这样。她看起来好像不太与人亲近?」
「嘿,我告诉你,她不但是个病美人,还是个木头美人,我记得她刚来时,我怎么逗她,她总是一副微笑的柔顺样,表情连变一下也没有,无趣得很。整天躲在房里,几乎不见她出门,比寻常大家闺秀还要守规矩。」
看来莫镶云似乎不太喜欢蓝洛洛。
「怎么?听起来你似乎不太喜欢她?」
「你会喜欢一根木头吗?」莫镶云反问她。
「我倒不认为她像木头。只是你没有真正去了解她罢了。」琦儿不由替她辩解。或许是私心,蓝洛洛和香儿同样体弱、同样温顺,让她不由心生疼惜。只是隐约中她又有一种感觉,蓝洛洛或许并不如她外表展现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莫镶云一大早就到玉竹轩报到。很不客气的将琦儿由甜美梦中硬生生的挖醒。
睡眼惺忪的琦儿,酝着怒火看到胆敢打扰她美梦的万恶脸庞之后——同时也勾起了她的新仇旧恨。昨天念在他不辞辛劳的陪她游玩,没有小小的教训他,看来有人是天生皮痒,欠扁!
她瞪着他。
而他犹不知死活、兴冲冲的对着她说:「琦儿,这么晚了你还在睡,真是像只小猪耶,这样是很不好的哦!不过没关系,今后我一定每天来叫你起床,跟我一起享受清新美丽的早晨!」
「是哦?美丽的早晨!」她不怒反笑。待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美丽」的早晨!
一旁,跟着莫镶云进来急得快哭的丫头春丽,正红着眼睛愧疚的望着她,惶恐地道:「小姐,对不起……我来不及阻止少爷……」
「没关系。你先去帮我打盆水给我洗洗脸吧。」看她这个模样,想必是莫镶云不顾她的阻止硬冲进来的……很好,他的罪行又加了一条——她冷笑。
「是,谢谢小姐。」春丽说完,急忙退了下去。
「阿云,你先到外面等我吧。一个大男人一大早在闺女的房里这像什么话!」她可没忘了母亲对於她随便的举止时常告诫的话;不可让男人随便进出自己的闺房!不过,看来他们莫家的男人好像没这一项禁忌,似乎存心要破坏她的名誉嘛!
闺房?「呀!对不起,我竟忘了,我马上就出去,不过你要快点哦!」他这才忆起礼教的规范,他竟这么莽撞的直直冲入女孩子的房间。不过对於这项错误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他可看不出来琦儿除了外貌之外,有哪一点像女孩子的?
「好啦!你快出去啦!」哼!看他这么急着享受这「美丽」的早晨,她会很好心成全他!她慢手慢脚的拿了一件翠绿长衫套上,就看春丽打来的温水,随意用手巾沾湿抹了两下,再将乌黑滑顺的长发用手扒了几下,便大功告成,美人就是这点占尽好处,不需要如何装扮依然美得不像话。莫镶云看到她出来时,眼睛还直发光呢!只差没有口水满地。
「天呀!今天的你就像山中清晨初放的百合一样清新动人,美得一塌糊涂。」他惊呼,自然是谄媚玩笑的成份居多。
「多谢你的夸赞,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形容词用得也稍嫌不足,不过我还是好心的勉强接受,怎样?今天要带我这个大美人去哪儿逛逛呀?」她自认很谦虚的接受他的称赞,不过还是引来他夸张作呕的神情,连春丽那丫头也不例外的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她只是笑了笑并不在意,预料中的事嘛。
终於他恢复了正常。「我今天想带你到后山,那里可好玩了,长满了各式各样奇花异草,甚至南方的一些花朵也在那儿盛开,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喔!」
「真的?有那么好的地方也不早告诉我,那我们快走吧!」说着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忽然走到门口又急忙停住——害得莫镶云差一点点撞上她。
「怎么啦,突然就不走了?」
「完了,我竟然忘了——哎,我不能跟你去了——」她一反先前兴冲冲的样子,沮丧的大叫。
「为什么?虽然那里是堡中禁地,可是由我带你上去没关系的,我可是主人呢。」他以为她是想到这一点所以大叫。
「才不是那个原因呢,天底下有哪里是我柳琦儿的禁地!我是因为别的原因啦!」禁地?禁地是什么东西!她冷哼!
「是什么原因?没关系,我一定会设法帮你解决。」他拍拍胸脯傲然道。
「真的?一言既出哦!」她眼睛发亮的盯着他。
「放心!驷马难追!」看到她眼中有如抓住浮木的眼光,自大的男子气概油然而生。
「太好了,那我就把原因告诉你吧。」她陷入回忆,慢慢的叙述当年的情形。「记得在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吧,有一次师父要出外远游,无法带着我,便把我寄放在一个师伯那儿,一住就是半年。由於我跟师父在一起时,总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要上山采药,所以都非常早就要起床。住在师伯那儿,我也是习惯地天还没亮就自动起床了,可是师伯和师父的作息时间不一样,师父是早早睡早早起,师伯是晚晚睡晚晚起,总是要睡到午时才起床,连他所有的弟子也都是这样的。你想想看,我一旦起来了想睡又睡不着,可是大清早的又没有人陪我玩,那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於是我就跑去师伯的寝室把师伯叫醒,请他把那些师兄弟们叫起来陪我玩,又告诉他早睡早起的许多好处——可是那个奸诈的师伯却欺负我年幼无知,竟要我发一个誓,才肯叫那些师兄弟们在早上的时候陪我玩——」
「他叫你发什么誓?」他好奇地问。
「他要我发誓,倘若我每天在这个时候,能将他教我的练功方式将功练好,那么他就会叫所有的师兄弟每天早晨在我练好功之后陪我玩,甚至连他自己也会早早起床陪我玩,我听了之后本来不太愿意的,一早就叫我练功我才没有那么勤劳。」
「我想他也是为了你好,才会叫你发誓的吧。」依琦儿的懒惰天性,他师伯用的这一招真妙。
「对呀,我后来想想这对我也没什么坏处,反而占尽便宜,既可强身又有人陪我玩,何乐不为?可是当时有一点我却没有想到,等想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誓都发了哪还有救,这个誓言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失策!」她懊恼地道。
「哪一点这么严重?」不过是每天早上起来练功嘛,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师伯要我发的誓言是什么吗?他要我说,在我,「这一生中」倘若早起,就一定要完成他所规定的功课,否则就只有到中午才会让师兄们陪我,当然这也有折衷的方法,就是有人自愿帮我完成他所规定的功课,在师怕那儿,师兄弟们都会帮我。可是我的誓言中言明是在这一生中耶!那也就是说即使我跟师父回去了,每天早上也要练,而且没有人会帮我,因为山上只有我跟我师父两人,总不能叫我师父帮我吧?一直到现在我已经长人了,可是只要大清早起床就要练……听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不是我早上喜欢赖床睡到很晚,而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呀!」她无奈地叹息。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就要依誓言练完功才能和我一道去玩,除非是我帮你完成,对不对?」他了解的点点头,难怪听丫头说她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原来是有这段渊源。
「没错,不过你刚刚说要帮我的,你没有反悔吧?」她用祈求的眼光望着他,让他即使想拒绝也无从拒绝起,何况自己答应她在先。
「我说会帮你就是会帮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你不该怀疑我,不过——你师伯规定的功课到底是什么?」该不会很难吧?若很难那就得考虑考虑……
见他讲得如此坚定,她笑逐颜开地道:「很简单的,只要人向下趴在地上,两只手掌撑着地脚伸直,然后准备四十九把匕首,刀尖朝上插在地上,插好之后只要你能够离开那个刀阵就算完成了。」
「那么简单?」还好,他只要将重心放在一手,再慢慢沿着刀缝间移动就能轻易地离开那个刀阵,这只要稍有功夫的人都做得到。
「是呀,否则你以为当时才只有六岁的我能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只不过一件事做了很多遍也会厌倦,如今既然你肯帮我,我也乐得轻松!好了,为了早点去玩我们快开始吧?」她笑得非常甜蜜。
「没有问题,不到一刻钟我便可完成了。」他自信的估算,没注意到她笑得诡异。
「希望如此!」她细细地低声道,笨大龟,要入瓮喽!
於是莫镶云忙奔去兵器室拿了四十九支匕首,琦儿特地在前院选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离树木和屋子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依她的说法是那里的泥地土质较软,刀子较好插上,莫镶云也不以为意,反正很快就好了,哪个地方都一样。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脚尖顶地,再用手撑着,煞后让琦儿将刀子一支支的在他身下插下,支支刀尖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公分。
待琦儿将四十九支刀子插好,她拍拍两手。「好了,大功告成!」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他轻松地问,小孩子把戏嘛!
「可以了。」她点点头,可是在他手要伸上来时——她又突然怪叫了一声,令他反射性的将手放下。「等一下,我竟忘了最后一个步骤。」她忍不往邪邪的笑。
「最后一个步骤?」还有什么遗漏的吗7
「对呀,就是这个!」话才说完,只见她手指略略一动。
在他还来不及有反应前,两颗石子无声无息且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麻穴,他两只手顿时动弹不得。
「琦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解开我的穴道!」他惊惧地大叫,两手不能动叫他如何起来。
「没什么呀,我只是忘了告诉你,最后还有这小小的动作罢了。」她故做无辜,双手一摆,还夸张地摇摇头。
「你在整我?」他有些明白了。
「还好啦。」她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么好心的要带你去玩,你不该这样恩将仇报」他双目瞪如巨铃,咬牙切齿地低吼。
「是哦?我还忘了告诉你,我生平最恨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吵醒我,尤其是大清早,这样——你懂了吗?」她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然后以不伤声带的柔柔语气,继续滔滔不绝的数落着。「还有,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被那迷人的气氛吸引,正舒适的想睡着时,是谁坏了我的睡兴?后来因念你陪我玩得很愉快,又为了陪我被老夫人骂,我才正想要好心的原谅你,没想到你不知悔改也就算了,竟还大清早专程来吵醒我,最不可原谅的还任意闯入我这个淑女的房间,是想害我嫁不出去吗?这种种的罪状你认不认罪?还敢说我忘恩负义?我这叫有仇必报。我柳琦儿向来是人家给我一滴水,我必泉涌以报,这样待你还是便宜你了,要不是念在你是莫大哥的兄弟,也算是这里的主人的分上,论我要对付你的方法——哼哼,你只要依你现在的下场乘以十倍就可以了,如何?我算是有情有义了吧?好了,不跟你说了,难得说这么多话,口都渴死了,我得回去喝杯水再睡个舒适的回笼觉补补眠才行。那么,你自己多保重。我大概中午就会起床,到时我再来帮你把穴道解开。再见喽!要等我哦!」挥挥手,她头也不回的就这样无情地走回房屋。
「你——」被她一说,好像真是自己犯了大错一般,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愣了愣,待看不到她的影子才脑袋清醒了过来——总归一句,她会这么残忍的对他只因为他吵醒了她?
「柳琦儿——」他大吼。「你太过分了,我不过吵了你的睡眠,你就这样待我——」於是他开始破口大骂!越骂越生气。「真是最毒妇女心,你心如蛇蠍、你……」吓!竟连三字经都出口了。
由於他的吼声实在太伟大了。没一会儿,琦儿终於出来了。
不过她可没有气急败坏的生气。这种场面她可见惯了,还有人骂得比他难听呢。她笑吟吟的走到他前面,伸出手赫然是一个红艳欲滴的大苹果。「哪——看我对你多好,怕你骂得太多口会渴,特地拿水果来请你呢!唉!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实在是善良得可以。」
「你——」他正要开口反驳,那颗大苹果却自琦儿手中飞出正中他的大嘴,打断他将出口的话。
「不用谢我啦!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好好的享受吧。」说完笑嘻嘻的,像真做了善事一般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胀红了脸、额冒青筋,口中塞了一颗大苹果,欲哭无泪的莫二少爷。
呜——呜呜……谁来救他……
渐渐地晨雾消散,清冷的空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太阳再度散发它无比的光耀与热力,将花儿照得更鲜艳、草叶更绿、也更有活力了,一切是如此欣欣向荣,大地更是赞同的闪耀着无比的光辉,瞧!连水珠儿也闪闪动人呢!
只不过水珠的制造者似乎不太赞同的样子。
此时已是日正当中,莫镶云趴立在那里早已汗流浃背,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贴在他硕长壮硕的身躯上,勾勒出健美的背部曲线,同时还冒着淡淡的蒸气!看来琦儿选的地点还真妙,这地方空旷得没一丝阴影,烈日硬是无情地直晒在他身上,汗水正一滴滴的随着衣衫下摆滴着,滴在底下距离他不到几公分的刀尖上、滴在早已成深褐色的泥地上。他的头早疲惫不堪地低下,与地上直立的刀尖相望,任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颊边,任咸湿的汗水无情地灼烫了他的双眼,真是狼狈得可以,他堂堂的浑天堡二少爷何时受过这种罪来着?他想咬牙切齿地诅咒更是不能,因为那颗苹果仍在他的口中,琦儿塞得可正好,让人吞也吞不入、吐也吐不出的,不过,他现在可没那个力气骂人,只有期待琦儿快点来,求她快放了他,一切他情愿自认倒楣算了。
依地上的影子判断,现在已过了午时,她怎么还没来放了他?天知道他快受不了了,要不是底下的刀尖锐利的让他死撑着,他早趴在地上喘气了,只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地上的影子也越拉越长,而琦儿的影子仍旧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可怜的莫镶云,只好继续和烈日、刀尖奋战了!
玉竹轩右侧有一条竹径小道,竹影深幽,越向里走越是森静,即使日正当中,外边炎热得紧,竹林里吹的也是异常清凉的微风,带着清新水气般更是舒人心肺。弯弯曲曲的小道很长,却可直通浑天堡的大厨房。
此时太阳在正上空,天底下的人类都知道这表示午饭时间到了,肚子也自动地鸣唱空城。大厨房的里里外外,黑压压的一群奴仆正忙着配送各院的饭菜,显得热闹非凡。虽然各院也各自设有小厨房,但是都如同虚设,没办法,在堡内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单身汉,成亲之后也大都搬出去往,每日照时间来堡里工作,照时间回家吃饭,所以堡内一切的吃食几乎全仰赖这个大厨房。
琦儿在首次见识到这间大厨房时还着实被它吓一跳,高大的建筑、高大的窗子、高大的烟囱;一切都高大得不得了,甚至於连在厨房工作的人也大都人高马大。厨房边半围绕着一条清澈小溪,是小厮们洗锅净菜的地方,撇开从不停止冒烟的大烟囱、永远热呼呼的炉灶和嘈杂兼努力穿梭工作的人,光看这条小溪和旁边的树林,这里也算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嗯,这里可真是凉爽呀!」琦儿口中这么说,心里这么想,但,可不代表她就会乖乖的待在树林小溪旁乘凉,反而兴致冲冲的往热力四散的人群中挤,留下一脸挤得出苦汁的春丽和漠然的夏艳站在树林小溪旁等候。她们在等候什么?自然是等候她们的主人进去挑中午要吃的午餐!因为琦儿小姐说,要吃的人是她,而她又是三个人里面最大的,所以自然是由她进去挑选食物。而她们两人的任务是负责将食物送回玉竹轩,所以她们得在这里等她拿食物来,再捧回玉竹轩便可以啦。
「阿丽、阿艳,你们看我拿回了什么好吃的!」她兴奋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两手各捧了一大盘菜肴。「有鸡蛋围炬、红糟牛脯、瑰宝花卷、羊肉锅答和你们最喜欢的炸虾蟆,如何?还满意吧?里面还有根多大厨的拿手好菜,他们都好好玩哦,直将菜往我这边塞,害得我都不知该拿些什么才好。等一下我再拿一些特殊一点的回去尝尝,你们想想要吃什么不要客气,我再去拿。」她兴致冲冲地道,似乎还想进去冲锋陷阵一番。
自从琦儿住进了浑天堡,她美丽惹人疼爱的外表和活泼明朗的个性走到哪里无不备受称赞与欢迎,尤其传言她又是堡主的意中人,很可能是未来的堡主夫人,这阵子她和莫席天又几乎每天出双入对的,四处都可听到莫席天难得的笑声,更证实了堡主夫人的传言,众人对她更是极尽巴结之能事,自然大厨们看到传说中的「未来的堡主夫人」前来,个个更是现出拿手绝活,一道道香喷喷的佳肴直往她手中送,恨不得她能将所有的好料都拿回去品嚐,她选了几样看起来新奇的菜式,拒绝了争相要替她端盘子的小厮们,自己端了两大盘菜轻轻松松的回到小溪旁,交给春丽和夏艳。
春丽和夏艳互望一眼,将她手中的盘子接过来,春丽苦着脸几近哀求地道:「琦儿小姐,这些东西够吃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可是里面还有很多好吃的耶!」琦儿有点不舍。多可惜!好想每一样都尝一尝。
「我们每天都要吃饭,每一餐都吃不一样的菜,过不了几天那些大厨所谓的拿手好菜总会进我们肚皮,琦儿小姐似乎用不着急在一时。」夏艳恭敬有礼地道。
琦儿靠近她,眯着眼对着她依旧淡漠的脸半警告似地说:「夏艳,你的表情可不可以多一点点,它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温吞样,看了泄气耶!夏艳、夏艳,你的名字肯定是取错了,你看看春丽的表情多生动,虽然老是爱哭爱哭的,可是总比你永远一号的表情好多了,要多学学,知道吗?
「是,我会努力学习的。」她仍然是淡淡的、恭敬有礼的回答。
琦儿瞪大眼看她,而她依旧老神在在,表情不变的任她看个够,似乎在说:有什么好看的,无聊!
「哦!算了算了,我们回去了。」琦儿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受不了的大呼道。
「琦儿小姐,自我认识夏艳一年来她都是这样,你就别再勉强她了。」春丽在一旁好笑地道,她实在很喜欢这个做事不拘小节又古怪的琦儿小姐,瞧她一直再接再厉的试图打破夏艳的唯一表情,这个精神实在值得敬佩!
「哼!咱们等着瞧吧!」她有意无意的睨了夏艳一眼。
开玩笑,她就不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看到夏艳不同的表情,一定,她柳琦儿可不是失败几次就会放弃的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可也是她的座右铭呐。
在她们三人谈谈笑笑将要走进竹径时,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挡往她们。
「柳小姐——柳小姐,您先等会儿,大厨说有一条刚从江里打上来的大鱼正热着,请您稍等一会儿,赏个脸带回去品嚐可好?」
这个小厮长得普通又一副老实相,此时正气喘吁吁的直冒着热汗,略弯着腰两手交握恭敬的等着琦儿回答。
琦儿看着平凡无奇的小厮一会儿,注意到他手指的弯曲角度——暗号?双眼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忽然笑了笑,原先有的疑惑顿然开朗,她允诺答应。
「好吧。看在你们大厨这么诚意的份上,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好了。」再转头对各捧着食物,又苦着脸的春丽和夏艳交代。「你们先回去,将东西放好,你们饿了可以先吃,我留下来等那条大鱼。」说这话时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小厮一眼。小厮报以羞赧的一笑。
「小姐——」她们两个齐声叫道,欲阻止。
琦儿很快的挥挥手,打断她们的话,说:「很奇怪呢,你们两人算是我的丫环,应该凡事支持我的意愿才是,怎么老是处处反对我的命令?莫非在你们的心里面根本不拿我当主人,只因为我是暂时住在这里的白吃白喝的食客——所以……」
「不是的,请小姐恕罪。」两婢女皆惶恐不已。
「那你们还不回去?」琦儿大声说。
「是。」她们俩相望一眼,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又在琦儿的瞪视之下瑟缩了一下,不敢耽搁地快步回玉竹轩。
「真是的,非要人凶才行。」看着她们渐渐消失在小径的人影,她喃喃地道。
「原以为你躲在这里会多少像一点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是一样辣!」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带着玩世不恭的嘲讽味,这是琦儿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了。
她转过身,面对声音的主人,凝目望着他,只见那小厮一反原本老实羞赧模样,略带嘲弄的直视她,眼中藏不住的光芒有着她熟悉的温暖。
「江鱼,你真是神通广大,连我躲在这儿你也找得出来,看来,我还真不能小看你们的办事能力。」
「不敢,是主人调教有方。」他恭敬的弯腰抱拳,一双眼却尽闪着戏谑。
「哼!少拍马屁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去林子内讲。」她可不相信江鱼这个大忙人会来这里探望她,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第四章
江鱼与琦儿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两人同样的调皮捣蛋,一拍即合,常常狼狈为奸捉弄他人,琦儿出主意而他实行,配合得可谓是天衣无缝,只是常常比较辛苦的人是他,因为琦儿玩过就算的个性,让他总是要收拾烂摊子,不过这也造就了他凡人无可挡的非凡本领,就拿他现在的身份来说,是近年来江湖上窜起极快的神秘组织「水银」的总管,也可以说是现在「水银」的真正主事之人,只因为「水银」的发起人兼主人的琦儿小姐不玩了,认为当主子实在是太累了,不愿再虐待自己了,所以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江鱼,叫他一切看着办吧,她情愿当个挂名的主人就好,於是江鱼自然又成了收烂摊子的人,只是这次他似乎做得热呼呼的,组织在他手里是越来越大,如今已遍全国,各地都有「水银」的秘密堂口,遍的势力如日中天,虽还不及北浑天与南柳庄,但它的情报网却可堪称天下第一而无愧。
「水银」所代表的就是无孔不入。
江湖上没有什么事「水银」不知道的,只要水银肯接的生意没有办不成的。至少成立至今三年有余,「水银」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发生什么事了吗?难得你会抛下你的心肝宝贝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找我,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不过先说好,很麻烦的我可没空。」
竹林深处,琦儿倚在大竹边,双手抱臂问站在她前面的江鱼。
「还有,要说话前先把你的面具拿掉,我最受不了对着一个假面说话了。」在江鱼没开口前她又说。
「真是的,一点也没顾虑到这面具再装回去多么麻烦。」江鱼虽然这么说,但仍动手拿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底下是一张英俊清秀的面孔,粗细合宜的眉毛微耸,永远带有一点懒洋洋的韵味,但他的那一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是对凡事皆看得透彻,那是属於智慧的光芒。
「对嘛,这样讲起话来也比较自然。」琦儿满意的点点头。
想当年,江鱼绝对是她未来丈夫的第一人选,只可惜……
「我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江鱼开口道。
「什么事?」她闲闲地道,不过心中可知道劳动江鱼亲自前来,那表示事情可不简单。
「你应该知道最近『血影』又开始活动了,而目标正是你所在的浑天堡。」他直盯着她,似想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一直疑惑琦儿待在浑天堡的目的。以往她在哪儿,一定都会留个蛛丝马迹让他知道,这次她竟没有通知他,毫无声息的就消失了。要不是他早派人注意她的行踪,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会藏在这里。不过他可不相信充斥在浑天堡中的传言,莫席天看上了琦儿?那琦儿呢?
「收起你的猜测。」她冷不防地说。他的眼睛睁那么大,她会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我在这里的原因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先说正事吧。」
「没问题。」他不在意的笑了笑,收回目光,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自『血影』的踪迹出现后,我动员『水银』的全部人力追查『血影』的底细,可惜只得到一些皮毛,不足以了解『血影』这个神秘组织,於是我派出的几个精英试图渗透『血影』的组织,可是派出去的人在接触到『血影』时都消失了踪影,几个月下来没有一点消息,终於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七天前,那些人当中传回了消息——只可惜从『血影』那里逃出来报信的人,在到达堂口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甚至来不及将『血影』的底细说出。不过他们死前透露,有一个人同样也在暗中调查『血影』的底细,他身上必定有『血影』的资料,只是那个人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是谁?」
「鬼尊。」他叹了一口气。「这个人亦正亦邪,行事更是不按牌理出牌,古怪刁钻得令人头痛,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也盯上『血影』,他手里必定有『血影』的资料。」
「难道你们掌握不住他的行踪?」
「开玩笑!既然知道他手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哪有可能会让他轻易摆脱我们。这一、两天他走走停停地直往浑天堡的方向而来,所以现在我就在这里喽。」
「哦,你认为他会来浑天堡?」
「没错,根据我们仔细的追查,他每年的春未都会来浑天堡一趟,跟现在的时分非常吻合。所以我们判断他一定会来这里。碰巧你在这里,这也算是天意,怎么样?偶尔也该尽一下主人的义务吧?」他笑得很奸诈;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哼!就知道你来准没好事。」她顿了下,又说道:「你预测他什么时候会到?」
「最快明后天。最冲——这就不是我能预测的,看他心情喽!他要走快就早一点到,要是走慢那就会慢些到啦!」
废话!这她当然知道。
「怎么你的废话变这么多了。」她很自然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太想你了嘛,老是不说一声就消失了,也不想想我好担心你。」他装出一副深情炙热的表情,怨慰的看着她。
「少恶心了,害我鸡皮疙瘩掉满地,这些恶心的话还是留给你的梦梦去享受吧,本小姐可无福消受!」她做出夸张恶心的动作,引得他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完之后他竟叹了口气。
「放心,这些话我只敢对你说出口,面对她时,我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的……」他无奈的叹口气。
「哈!不会吧?」她不禁哑然失笑,靠近他,很正经、很仔细的看着他道。「你不会告诉我这么久了你还没把上她……依旧在单相思吧?」见他黯淡下来的神情 ——嘿!还真被她说中。真没想到行事向来果断、干净利落的江鱼,在爱情的世界里是这么……嘿嘿!说好听一点是害羞;说难听一点就是胆小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爱她就要跟她说,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到时候被别人抢走时你可别后悔。」她很好心的劝告他。
「不会的。」他很肯定的道。「她身边可没有人敢再打她的主意。」对於这一点他非常得意。因为那些对她有企图的男人都被他暗中给解决掉了。
「是吗?」琦儿邪邪的笑了。「你来这里有很多天了吧?有些男女见一面就相互倾心、隔天就结成亲家了。你这么多天没守在她身边,搞不好她都已经嫁了人,等着生小孩了——看着他立时变色的脸,她讶异得快闷笑死了,他不会当真相信她这番戏弄的话吧?
「你胡说!她才不会轻易的就爱上别人!」他不安地低吼。
「那可难说——她又不知道你喜欢她,怎么不会爱上别人?或许她现在正跟她新认识的情人卿卿我我呢!」她犹自火上加油,并有趣的欣赏他不设防的表情。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梦儿此时可能倚偎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他拚命的压抑狂然升起的怒火与不安。终於,他紧着声道:「我要走了,过阵子我再跟你联络。」
琦儿听到他说要走了,也表情正经,慎重其事地道:「江鱼,你千万要记得,倘若她嫁人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身为你的好朋友,到时我一定会安慰你的——嘻……哈!啥哈!真的、我一定会安慰你的!」说着忍不住很没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我会记得的。」他咬牙切齿地说,按下满腔怒火,转身就走。他实在看不下去琦儿那种张狂的笑态——心中则大声苦叫——天呀!梦梦,你可千万要等我,可别真的趁我不在爱上别人……
真是太有趣了!还没见过江鱼把轻功身法用得这么买力过,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就自她眼前消失了,啧啧!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呀!相信他师父看到他这手轻功一定会颇觉欣慰。唉!精明如他,一遇到有关梦儿的事就变成了白痴,连她的戏言也分不清。呵!爱情,果真会让人变傻子?由江鱼一例便可得知,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她笑着走出竹林,沿着小道慢慢走回去。心中则在思考,神秘的「血影」——神秘的鬼尊——看来这一阵子她不会太无聊了。她笑得很开心,这件事情显然引发了她的兴趣。
回到玉竹轩,就看见春丽在门口张望,看到她连忙疾奔过来道:「小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咦,鱼呢?」小姐不是要等那条大鱼吗?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
「路上碰到只贪吃的小猫给它吃了。」她随便瞎扯。
「哦!」春丽点点头,忽然想到。「啊,堡主在里头等你呢,我们快些进去吧。」
「莫大哥来了?」她高兴地道。这几天听说堡内很忙,她以为会几天看不到他了。
「是呀,我跟夏艳回来时堡主就已经来一会儿了。」春丽快步跟在她后头道。
「莫大哥!」她一进大厅就直往莫席天的怀里扑,随即抬起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要等到吃晚膳时才见得到你呢!」
自从那天老大夫人硬性规定晚膳要在颐和居一起吃后,琦儿也很认命地每天准时报到。而老夫人虽然仍常数落她的不是,但是琦儿也渐渐看出,其实老太夫人并没有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她。因为她发现老太夫人对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她回南方时母亲常对她训诫的话。不外是叫她不要太野,不要太随便,站要有站姿,坐要有坐姿。但是多年来随性的江湖日子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她也只有听听就算,以不变应万变,学学蓝洛洛一般心平气和的吃饭,老太夫人说什么,只管点头就好,这招还真管用,这阵子老大夫人的叨念少了许多,她饭也多吃了许多。
莫席天顺一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温柔地道:「我事情办完了。你还没吃饭吧?」
「嗯,你跟我一起吃!」她不容拒绝的回答,随即转头吩咐春丽和夏艳准备午餐。
「你不怕我吃饱了?」
「没关系,你可以陪我吃呀!还是你不喜欢陪我?」她有一点担心地问,生怕他真不喜欢陪她。
「傻女孩,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不会拒绝的。」他宠溺地说。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兴奋地道,她果然没看错人,她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吃饭的时候琦儿问他。「莫大哥,你跟『血影』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他皱起眉头道:「你怎么知道『血影』?」
「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那些黑衣人对打时,我可听见那些人自称『血影』,奇怪,倘若你们之间没有过节,那『血影』为什么要找浑天堡的麻烦?莫大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不要想大多,『血影』的事我自会处理。说到第一次见面,那时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那里?你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在路上又没有人保护很危险吗?」
「拜托,我又不是第一次在江湖上闯荡,我穿着男装谁会知道我是女的,那条路我也熟得很,再说我的功夫可好得很,谁敢欺负我?」她挟了一块肉放进嘴巴,毫不在乎地说。
「总之,在没有人保护之下,你最好不要一个人独自出门。」他严肃地说,终究是女孩子,更河况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上次不过从树上掉了下来差点就要了她的命,他可不相信她功夫会好到哪里去。
「你不相信我?」她放下筷子,嘟着嘴道。
「我是关心你,不希望你有任何的损伤。」他认真地说。
注意到他眼中的真挚,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那,以后出去你陪我。」
见他点点头,她又开心起来。
这一天堡里来了一位贵客,竟闹得下人们奔相走避,人人自危,生怕被分派去服侍这位贵客,只可惜,总要有人去服侍他,否则连小小的待客之道都做不到,浑天堡又如何能称天下第一堡。
所以被选上的人只好痛哭流涕的自求多福啦!
没被选中的则个个欢天喜地,庆幸祖上有德,平时烧香拜拜没有白费呀!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浑天堡的下人如此惧怕?琦儿好奇死了!
春丽和夏艳说,那位贵客是个奇怪又可怕的人,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到堡中住上几天,然后不准闲人随便进入他所注的院落,除了服侍他的仆人之外。
「他是怎么奇怪又可怕?」奇怪又可怕?这可有趣了!
「他长得好可怕哦,又高又壮,身上横横竖竖的不知几百条伤疤,尤其是他的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犹如厉鬼,可怕极了,而且最过分的是他的脾气反覆无常,服侍他的人总是被他整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下人不小心走近象院的范围,他就会无缘无故把人捉弄得惨兮兮的,有一次阿吉还被他丢入粪坑,差点淹死呢!」她们心悸地道。
「哦?这样的事情难道堡主不知道吗?」她疑惑地问,照理说莫大哥是不会不理下人的死活才对,除非那位客人的身份来头不简单。
「当然知道呀,可是堡主却要我们在他来时尽量避开,不要惹他不快。」她们无可奈何地道。
是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莫大哥也对他忍让三分?长得又高又壮,加上全身刀疤?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不过也不对呀,她心中想的那个人虽然也是十分古怪,可是他长得可好看极了,跟可怕如厉鬼的相貌一点也搭不上边的,琦儿对那位住在象院的怪客简直好奇死了。
当天下午,她竟不顾春丽和夏艳的阻止,蹦蹦跳跳的前往象院拜访怪客去也!
舂丽和夏艳她们深知莫席天对琦儿小姐的重视,恐怕连她少了一根头发也要追问的。如今她却不顾她们的劝阻硬要去象院看那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小姐有了什么不是,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她们光想也害怕,急忙用最快的速度赶去通知莫席天,一路上竟急得都哭了。
待莫席天听到两个丫头的报告,顿时脸色铁色的赶到象院。难道她不知道象院的客人难缠吗?居然还拚命往危险里头钻,万一颜真卿不小心伤了她……这个想法让他的心不禁揪往一块儿,难过得很。
颜真卿的真正身份是江湖上人人闻而色变的「鬼尊者」,行事莫测,个性更是难缠古怪,高兴时可和你称兄道弟,不高兴时随时会把你的命拿来玩,所以江湖上与只为友的没几个,而莫席天是个异数,在他初掌浑天堡时,在一次出去商谈业务的路上遇上颜真卿正在修理几个恶霸,刚好那时恶霸当中有一人暗暗藏了剧毒的毒针,趁颜真卿不注意时突袭,正要得手时,是莫席天击落毒针救了他,谁知道他自此便莫名其妙就黏上了莫席天,硬是跟他跟到浑天堡,扬言要报恩,莫席天没空理他,便任由他住下了。此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颜真卿就会来这理住几天,依照他自己的说法是,相信总有一天莫席天会有需要用到他,那时便是他报恩的时候了,至於事实是不是这样,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当莫席天生气又担心的冲到象院大厅,却不见一个人影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忽然后面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却使他惊疑,同时也松下一口气。那是琦儿的笑声!他放松脚步走过去。
「莫大哥,你怎么也来了?」琦儿看到慢慢走进来的莫席天,急忙止住笑声问。这个后院是个小型的花园,红檐凉亭有石桌和石椅,此时琦儿和颜真卿正坐在石椅上,桌上放了两杯茶和一篮时鲜水果,和一盘凌乱的棋局,很显然的他们正在下棋。
「哟,真是稀客呀,百忙的莫大堡主竟肯抽空来看小弟我,我真是太感动了。难得!难得!真是难得!」坐在琦儿对面,满身刀疤的魁梧大汉用夸张的语气谑笑道,只见他身穿一件薄薄的青布长衫,短短的袖子露出满是刀疤的结实肌肉,一张脸却是好看得不得了,虽然一条疤从他的左眼角直划到下巴,却毫不损及他的俊美,反而增添一股男人的危险魅力,此时微笑上扬的嘴唇更是令人眩目。每次他来浑天堡时,都会戴上鬼面以吓唬那些下人为乐,同时那也是他在江湖上的假面,他从来不露出真面目示人,连他也只有在偶然间见过一次而已,但是此时的他却完全卸下面具,还和琦儿两个人笑得如此开心,不知怎地,莫席天对於他眩惑人的笑脸,竟有想扁他的冲动。
「阿泗,你少喧宾夺主啦,什么叫做稀客呀!真不害躁。」琦儿故意糗他。
「喂,我可是实话实说,我每年都来这里住上几天,有哪一次莫大堡主自动上门招呼我来着?」说着眼睛还瞄了一下一语不发的莫席天,却没注意到他渐渐森冷的眼睛。
阿泗?他的琦儿叫他阿泗?她竟叫他叫得这么亲热?
「哼,死皮赖脸地住在人家的地方,还把下人们搞得心惊胆跳,人心惶惶,倘若我是主人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还让你住这么好的院落、吃这么好的东西?」她咬了一口手中的大苹果,用不屑的眼光数落着他。
「琦儿,你太过分了,你别忘了,你也和我一样是借住在这里的客人哪。」
「但是我可没像你这般专以吓唬人为乐呀!你呀,不好好的反省自己,还学疯狗乱咬人,真是越来越没品了!莫大哥,你一定很受不了他对不对?」琦儿转头笑嘻嘻的询问莫席天。
「柳琦儿——」颜真卿豁地站起来怒瞪着她,高大的身形如黑云笼罩在琦儿娇小却依然悠闲的身躯上面。如往常般,一只大掌就要狠狠的往她击去。他自然知道她躲得过,这是他们以前常有的动作,只可惜——有人不知道。
只见莫席天及时挡住他落下的手,毫不留情的反手抓住他,眼中暴射出冰冷的怒意,沉沉地道:「颜真卿,你若敢伤她一根寒毛,我绝不会放过你。不管你鬼尊者是如何厉害!」
「你干么这么凶!你——」他讶异地看看怒形於色的莫席天,再看看在他们底下恍若置身事外的琦儿,上下来回看了几次,难以置信的事实令他了解又叹息地道:「天呀!没想到——唉,你完了。」最后一句是同情莫席天说的。
琦儿皱眉头,习惯性地讽道:「没想到你的语言能力退化得如此之快,连一个句子也连接不起来。」随即低下头继续消化刚才莫席天说的……颜真卿……鬼尊者……哼!原来……忽然间她冷冷的邪笑。
阿泗聪明地假装没有听到,也没仔细注意到琦儿的不对劲,既然知道有莫大堡主罩着她,他可不想因为她而死於非命。
「莫堡主来这儿有什么事吗?莫非我报恩的时刻到了?」颜真卿故意这么问,看到莫席天维护琦儿的模样,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位冰块堡主恋爱了啦!对像自然是这个恍若未觉的怪琦儿,而他百分之百是来找琦儿的,否则他哪来的闲时间专门来探望他?真不知道这位莫大堡主他的眼光标准到底在哪里?竟放着众多名门淑女不选而看上琦儿这个大怪胎,虽然她的外表美若天仙,连他在与她初见面时也曾惊艳过,但在两天之后,他可是恨不得根本不曾认识过她。因为在美丽的外表之下,她实在是只有可怕两个字堪可形容。想到以前的事他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同时也更加同情莫席天了。
「颜兄弟说笑了。」莫席天平板的回答,凝视着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地下的琦儿道:「琦儿,我要回去了,要不要一起走?」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容易就看穿他的心。他询问琦儿,希望她能跟他一起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琦儿和颜真卿相处的俏皮模样。
「啊!」琦儿忽然从沉思中惊醒。「席大哥,我想在这里玩一会儿,待会儿再回去。」她深思的眼看向颜真卿淡淡地说,并没注意到莫席天突然变色的脸。
她喜欢在这里,和颜真卿在一起!他眼底露出深沉的痛楚和浓浓的酸味。
「随你。」冷然的丢下这句话后,他毫不冲疑的转头就走,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模样,至少在他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听见他略冰的语气,她急忙转头望向他僵硬的背影,感觉怪怪的。
「怎么他好像在生气?阿泗,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更何况莫大堡主的个性原本就很奇怪,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懒懒地道,顺势跷起他的长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莫大哥才不奇怪呢。」她瞪他。
「是呀,你说不奇怪就不奇怪。」他随口敷衍了事,内心则直道,不奇怪的人会看上你?真是笑话!刚才莫席天发出的醋劲十里外的人都闻得出,只有眼前这个当局者迷的当事人看不出来。爱情果然会使人变傻。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琦儿忽然坏坏地说。她总觉得莫大哥今天怪怪的,她得赶去问清楚才行。不过还是趁早跟「颜真卿」把帐算一算她才会甘心走人。
「为什么?」听到她的语气,他不禁全身发毛,小心的回答。
「阿泗哥……有一件事情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下……」她的声调忽然变得软软甜甜的,好听极了。
天呀!阿泗哥?那甜腻腻的声音在他耳里听来犹如催命符!他惊恐地用最快的速度退至凉亭的边缘,跟她保持三尺以上的安全距离,才说:「琦儿,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回答……」他很不自然地笑道。
「哦!是吗?」她斜睨着他。「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小妹我——那个面具代表的是什么呀?」
他闻言刷白了脸。
「面具?你是说……哎呀,琦儿,你大人有大量,千万要听我解释,我绝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真的。」天呀,问题果然出在这里,他还以为她没发现到呢,糟了,她能忍到现在才爆发,看来这次他没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回答我!」她不容情地瞪大眼,不理会他哀求的可怜模样,开玩笑!竟敢有胆子骗她,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为了逼问出答案,身材娇小的琦儿正尽力发出母老虎的气势,张牙舞爪的死瞪着他,而高头大马的颜真卿则一副小媳妇样的缩在亭柱角落,恐惧的望着她。
「怎么?舌头被猫吃了,找不到理由啦!」她阴阴的瞅着脸红脖子粗、呐呐说不出话的颜真卿。
「『鬼尊者』?啧啧!好响亮的外号呀!我都不知道我的阿泗哥是这么一响当当的人物呐,不告诉我是不是嫌小妹我高攀不上呀?」
「琦儿,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发誓!」此时他的脸堪比苦瓜了,而且还是冒着冷汗又发青的苦瓜!总之,一切的过错都该归罪於老天爷!老天爷为何要让他遇见琦儿?又让她生得这样美丽无害的模样?他哀嚎!害得他一时被鬼迷了,竟升起想追她的念头,最可怕的是他竟去实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呐!他槌胸顿足,那时他为了让她对他有一个好印象,也不敢说出自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客「鬼尊者」,怕这个名号会将她吓跑了,於是脱去面具以本来的面目去接近她……唉!待她明白这个外表清纯得如小仙女般的小姑娘,其实是个整人不眨眼的小恶魔时,一切已经来不及!更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被她拿去尽其所用,他可不想他「鬼尊者」这个名号太早成为历史名词呀!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倒楣,在这儿给琦儿碰上,老天爷待他太苛,也太残酷了吧!
「发誓?你当我没发过誓?老天爷要是有灵,天下的恶人早就全死光光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呐!」她嗤之以鼻,师父早在她五岁时就不再受她的誓言所骗,她这个发祖宗难道还会相信发誓这回事吗?真是笑话!
「琦儿——」
「好啦,呕心死了,我也没这功夫再跟你穷蘑菇。」她坏坏地瞥了他一眼,伸出她光滑洁白的玉手,道:「拿来!」
「啊?什么?」他不明所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边有『血影」的资料。」她不耐烦地道。
「是、是,我马上给,我马上给。」虽然心疼苦心弄来的心血,但他仍然爽快的从贴身怀中拿出一份资料双手交给她,还得加上一句:「请笑纳!」
琦儿不客气的接过来,随意的翻了翻,点点头还觉得满意,就将资料卷成一卷插在腰带上,然后笑吟吟的再伸出同样的一只洁白玉手,道:「再拿来!」
颜真卿脸色又青了青。「什……什么?」
「你那副假面具做得挺好的,不介意借我玩几天吧!」她的口气是不容反驳。
「当……当然,当然……」他都快哭出来了,老天!既生我颜真卿,何生她柳琦儿?无奈的再拿出伴他十几年的宝贝面具,依依不舍的交给了她。别了,鬼尊者——你主人无能,终於还是让你落入琦儿的手中,他忍不住掉了一滴清泪。
「你不高兴给我吗?」
「不,怎么会呢?它能在你手中是它的福气呢!」
「那就好。」她很不客气的收入怀里。
「对了,琦儿,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血影』的资料?」
「你以为我那些手下是白养的呀!」
对哦,他一时竟忘了,琦儿手下有江鱼那样忠心又勤劳的人物帮她打理,天下什么事逃得过她的眼线!不过,「养」这个字就有待商榷了,他可不记得琦儿何时那么好心养过那些人,更没见过哪个组织的老大这么好做的,说好听是放他们自由,难听一点就是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唉!这种事也只有琦儿才做得出来,要不是有江鱼处处替她打理,早就树倒猢孙散啦!要靠琦儿这个没半点责任的主人养?她那些部下早也饿死了!还能存活至今为她尽其所用?所以,他对琦儿所说的话非常的不以为然!
「怎么,你对我说的话有疑问吗?」
「没有!」他很虚伪地道。
「哼!没有就好。」从他的神色看来,她岂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那也是事实,所以她也懒得追究,心里急得要去找天哥,就暂且放他一马吧!
天要暗了,我要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聊吧。」抬头看看渐黑的天色,她丢下话转头就走。
「是,这里随时欢迎你再来!」自然欢迎再来,他决定今晚马上离开,最好是离开浑天堡越远越好!他怀着因即将自由而雀跃的心送她到象院大厅门口,目送她离去。
她将要踏拱门时停注了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邪邪地对他笑着。
「还……还有什么事吗?」他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天啊,别再残害我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江鱼跟我联络时有跟我提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向你本人问清楚……可是我又很好奇耶——怎么办……!」她站在拱门前不怀好意的朝他瞄了瞄。「没关系,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答。」他爽快地道,希望将这小恶魔趁早送走,同时也暗暗祈祷江鱼讲的不是他的坏话才好!
「那太好了,江鱼讲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鬼尊者』是你,所以也没多问,现在知道是你我就有兴趣了,阿泗,听说前阵子你交了个女朋友是不是呀?你要老实讲喔!」
「女朋友?」他大叫!「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我会交女朋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自从不小心认识琦儿之后,他对女人早已死心了,根本不敢再接近任何女人,他相信琦儿是专门出生来制造单身汉的,因为任哪个男人认识了她,绝对会对女人美丽的幻想从此破灭,从此不敢再相信女人。
「就是对你了解所以我才更相信呀,只是……啧啧!没想到你……」她又叹息又摇头的,意有所指地对着他笑。
「没想到什么?到底江鱼那小子跟你讲了什么,让你这么神秘分兮的?」
「别装了啦,现在江湖上有谁不知道,一向孤僻惹人嫌的『鬼尊者』竟迷上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还死缠着人家发誓非她不娶呢!原本这事情是没人肯信的,可是那个扬言的小女孩?手中竟有『鬼尊者』的随身信物,还说是『鬼尊者』给她的定情物,直叫人不得不信呀!」
颜真卿听了,脸色顿时变幻了数种颜色,白红黑青的,脸上的刀疤都因脸部过度扭曲变得诡异可怕,满是伤痕的巨大身躯更是激动得直发抖——看得琦儿叹为观止,她从没看过阿泗这么愤怒过,真是有趣极了!
「那小妮子——太过分了!我非把她碎屍万段不可!」他怒吼!
「唉,看来你果然认识那个小女孩,原来你果真有『恋童癖。」她特别加重那三个字。「唉!真是没想到呀——原本多还不相信呢!」琦儿假意的叹息道。
「我没有!」他瞪着她大吼!
「算了,你也别解释啦,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我还有……」
「我真的没有!」他打断她的话,更大声地吼道。看到这么激烈的反应,她吓了一跳,也懒得再跟他辩下去了。
「好吧,就算你没有——这样好不好?」而她的表情却在在的表示她根本不相信!她很快的再接着说:「还有,你最好在这里多住几天,我有事要你帮忙,你不会拒绝我吧!」
见他没反应,她又很快地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没踏出一步又回头警告。「你最好别想偷溜,否则我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就放过你的!你要想好喔!」说完蹦蹦跳跳的转身就走。
良久,他仍愣在原地,一阵凉风吹过!他彷佛变成了半透明的惨白化石——琦儿是他肚里的蛔虫吗?凉风再度吹过,这是他直觉浮现的一个念头。
殊不知有了萧红梅的前车之鉴,琦儿自然要小心点,免得又让人给溜了,那她多没有面子呀!
唉!今天可真是「鬼尊者」颜真卿一辈子最长、也最凄惨的一天了。
莫镶云走出长廊,便碰上匆匆而来的琦儿,连躲都来不及躲。
琦儿见到他颇感惊讶,这几天老夫人回南方祭拜,所以他们便各自回自己的院落吃饭,只有莫席天有时会到玉竹轩陪她吃晚膳,她以为莫镶云一起回南方去了,所以没见他去找她。没想到他竟还在浑天堡。她高兴的打着招呼。「阿云!好久不见了,你怎么都没去找我?」待看他一见到她便像是见到毒蛇猛兽的模样,她不快地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他没答话。
开玩笑!血淋淋的教训记忆犹新,见到她会高兴才怪!他下意识的摸摸尚未痊癒的背部。
「喂!莫非你还为了上次的事生气,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琦儿不以为然的想。
「是呀,下次换我砍你一刀再跟你道歉好了。」他没好气的反讥。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多晒一会儿太阳罢了,这男人也未兔太细皮嫩肉了吧。於是她很诚实的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他见状气愤得二话不说地便开始解开上衣。
「喂!你脱衣服干什么?你有暴露狂呀!」琦儿大叫!却没有把眼光移开,反正不看白不看嘛!
他不理她,脱下衣衫转过身,露出惨不忍睹的背部给她看。
「哇——你的背、你的背……」她惊呼。「没、没想到太阳晒多了会这么可怕!嘿嘿……」她不好意思的直干笑。
「哼!拜你所赐!」他绝对相信琦儿是小恶魔投胎转世,想到那如炼狱的一天——那简直是噩梦。
「不要这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喽!」她拉着他的裤头轻扯,用着可怜的声调请求原谅。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拉着我!」在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时候,他惧怕地将她的手拂开,若在那天以前看到她这么楚楚动人可怜的模样,他一定会尽男人本色给她呵护安慰,但是那天的惨痛教训使他彻底的觉悟了,千万别相信她犹如仙女般的外表,她绝对是可怕的小恶魔投胎转世的,尤其她翻脸像翻书一样快,叫他怎能相信她?
她对莫镶云一的反应不以为意,反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在身上东找西找的,终於在腰际处掏出一瓶青瓷罐子,看明里面的药物,高兴的递给他道:「哪!这个给你,抹在伤处,不出三天还你健康美丽的肌肤。」见他冲冲不伸出手来接,她大声道:「喂!这可是大神医我精心调配的灵药,别人求也求不到,您还不拿去?」
「不要!」他坚决的拒绝。
「为什么不要?」她皱眉头。
她精心调配的?他还想要命呢!他用恐惧的表情盯着那瓶药,拚命的摇头。
见他那副模样,活像她手里拿的是毒药似的,她不禁火气上升,好呀!竟敢怀疑她的好意?
「没关系,我帮你抆上你就知道我的药有多好了!」她耐住性子,拔开塞子倒出药粉就要往他背上抆去。
他见状急忙逃开她的魔掌。「喂!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不要逼我。」他大叫!像逃避瘟疫一般的直闪。
琦儿见状更是生气,不抆到他,她不甘心!竟敢拒绝她的好意!一个纵身闪身,她猛然的就出现在他眼前,害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的就被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反扭,他痛得大叫。「哎哟!轻点,轻一点……我手快断掉了……」
「你还逃是不逃?」她凶巴巴地问。
「不、不逃了,不逃了。」他龇牙咧嘴地疼道。同时心中纳闷,怎么她的动作这么快?没理由他躲不过呀?
「那要不要抆我的药呀……」她眯眼危险的看着他。
「要、要。琦儿小姐所赐的药在下怎敢不抆?」他撑起苦笑,唉!都怪他一时大意,因为她是女的,太小看她了,才会落入她的手里。
基於男性的自尊,他是死也不会承认他会被抓住,是因为琦儿这小妮子的功夫比他好的缘故。
「那好。你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别乱动,我帮你抆药。」她指指园里的石椅,然后放开他的手,不怕他不听话。
莫镶云慑於她的雌威,只好听话的在石椅上坐好,手中抓着他脱下的衣衫,垂头丧气的任琦儿摆布,活像个小媳妇似的。
「啧啧!真的很严重耶!」她贴近他的背仔细的看,整个背部被晒得脱皮龟裂、惨不忍睹,有些地方还化脓溃烂了,再不好好处理一定会留下很难看的痕迹,她怀疑、——这些天他到底是抆些什么烂药呀?
「照你的伤看来,原本应该不会这么严重的,至少不会溃烂得这么可怕呀,喂!你到底是抆什么药?」该不会是抆腐蚀散吧?
「我没抆药。」
「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o
「我说我没有抆药。」他不耐烦地道。
喝!瞧他还理直气壮的!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自己情愿让它烂掉喽!看来是我太鸡婆了,干脆我拿化骨水帮你抆一抆,让它烂得彻底好了。」说着她又开始在身上东找西找。
化骨水?
他大惊跳了起来,急忙大叫说出原因。「千万不要、我不是故意不抆药的,我是没药好抆呀!」
开玩笑!化骨水?抆了他岂不年纪轻轻的就提早去见阎王?
「没药好抆?不会吧?堂堂浑天堡二当家的随便吆喝一声,要几马车的火伤药没有?敢情你认为我好骗是吗?」她停下手坏坏地问道。
他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才委屈地道:「我被你整得那么惨,至少也要为自己留点面子吧,我可没脸到药库去拿药抆。再说,我既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丢死人的惨状,没人帮我,我自己要如何抆药?所以就干脆不用抆药了,以前一些小刀伤没抆药还不是自动癒合,我想这些伤应该也会自己好吧。」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只是伤势好像越来越恶化了,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
琦儿听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后大笑出声,实在太好笑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好面子,又这么——「笨」的人——她笑得都快掉出泪来了。
第五章
「琦儿!你没安慰我就算了,还笑得出口!」看她笑得没天良,他不禁冒火。
「我……我告诉你,」她耐下笑意,抆掉不小心掉出来的泪水,正经地道。「还好你今天碰到了我,否则我敢用我美丽的头保证,你再这样一直不抆药,不出一个月你的背会烂到你的胸骨去。」她接着又道:「依我这个神医看来,你背部的伤可不同於普通的小刀伤,是属於火烫伤之类的,水泡起了又破,化脓了又不处理,看来……唉……」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又兼摇头叹气的,莫镶云心急死了,烂得看到胸骨?想到那景况,他就浑身发麻。「你不要再叹气了,到底要怎样才能治好我的伤,你就快说吧?」
「只要抆我精炼的灵药……」看到他怀疑的神色,她不禁又眯眼。「怎么?你不相信?」
「自然——」接收到她杀人的眼光,他抿了抿嘴。「是……相信的。」他颇艰难的回答。
「嗯,算你转得快。看在你背上的伤有一部分是我的疏忽,我会负责把它治好。好了,你转过去,本小姐要帮你抆药了。」
他听话地转过身,心中则是充满了敢怒而不敢言的悲哀,一部分的疏忽?根本全是她的错,说得真是好听!想起那悲惨的一天,她明明说好的,在正午时会来放了他,可是直到日落西山还不见她的踪影,他差一点就通不过尖刻的考验力尽而亡了。
好在,终於在他将要支持不住跟美丽的世界说再见的时候,她总算及时赶到,及时帮他拔开刀子,也很有良心地直向他道歉。而在他听到她食言的理由时,又差一点吐血而亡,她的理由竟是——她睡晚了!多么简单明了呀!在他差一点被太阳烤焦时,她正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大头觉!而且一睡就是十二个时辰?她是猪投胎的吗?
算了,他摇摇头,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他气愤的是,在他筋疲力竭、无力回房的状况下,请她让他在玉竹轩借住一晚时,她还理直气壮的破口大骂,说什么他是存心破坏她的名节!这、这是从何说起?若在那天以前,不明白她可怕的本性前跟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还很有可能会不小心、不是故意的、破坏她的名节,如今打死他叫他做他也不肯!还有,他可没忘记在观月湖时,她都落落大方不介意让他抱上亭台了,现在借住一下屋子会死掉呀?於是她很没良心的,就让他趴在屋外吹了一夜的凉风——他心下不知咒骂几千几十万遍,不过他可不敢骂出口,俗话说的好「识时务为俊杰」,这个道理他可懂。
琦儿倒出药粉仔细抆在伤处,从后颈部直抆到腰背的地方,忽然她停下来,看来伤处延伸到臀部、脚部都有,她很自然的便道:「阿云,把裤子脱掉。」
「什么?」他一时无法接收她的意思。
「你不把裤子脱掉,我要怎么帮你抆药?」从背部延伸下去的伤,看得出来连屁股和脚都不能幸免的被太阳晒伤了,要抆药自然是要全部抆,总不能只抆上半部而下半部放着给它烂掉吧?她理所当然的想。见他还冲冲不动手,她不耐烦地道:「快点把裤子脱了,我的时间有限呢。」她可没忘了她是来找莫大哥的,遇到莫镶云这可是意外,说着就伸手过去拉起他的裤头,想帮他尽快脱下来。
莫镶云简直吓坏了,紧抓着自己的裤头跳了起来。「你——你不要动手,你」真是——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竟然要他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把裤子脱掉?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呀?真是不害躁!他誓死也要保住自己的裤子——
「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脱一下裤子又不会死。」她又动手要帮他脱,莫镶云死命抗拒,两人登时拉扯在一块儿,就在琦儿将要得手之际,一阵冷冰冰的声音如冰暴出。
「你们在干什么!」
莫镶云和琦儿同时愣住了,同时转头过去,看见莫席天面色铁青的站在廊道上,眼中烧着熊熊怒怒火直盯着他们非常暧昧的肢体动作。
琦儿看到他,马上放开莫镶云,高兴地叫道:「莫大哥,我正要找你呢。」她直接跑到他怀里,根本没看见他的怒气,直挽着他的手。
莫镶云可就没那个胆了,看见幕席天怒不可遏的神色,他早就吓坏了,从没见大哥发火过,这可是头一遭,而且看样子还是大火呢!他惴惴不安的叫了声:「大哥。」他甚至还不知道他是做错了什么呢。
莫席天从象院回来之后便独自关在书房里气恼,待看见天色渐黑,怕琦儿仍留在象院与颜真卿厮混,心有不甘的立时要去把她抓回来,管她是不是愿意,反正他就是不准她跟颜真卿那家伙在一起,谁知才刚出书房就看到了琦儿在园里,心下一喜,待他大步走近才发觉她竟跟莫镶云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亲密状使他几乎理智全失,他用仅存一丝的理智控制即将倾暴而发的怒火,沉沉的出声打断他们的「好事」。
琦儿扑到他怀中感到他的灼热和僵硬,推开他审视他僵硬的脸部,不解地问:「莫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踮起脚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也不觉有任何异样呀。
他很快的将她的手拂开,此时他可没有心情陪她打哈哈,他要她的解释!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他神情复杂地低下头盯着她缓缓地问,眼光更是凌厉地瞄过莫镶云,吓得他冷汗直流。他屏息等着她的回答,感觉心都揪在一块儿,倘若她的回答是——叫他情何以堪……
「我在帮阿云抆药呀。」她望着被拂开的手,心情不知怎么变得不太舒畅,他不愿她亲近他吗?她直觉的放开挽着他的手,退开一步,笑容不再灿烂。
「抆药?」他眯起眼看向莫镶云。
莫镶云频频点头,连忙将背上的伤现给他看,才见莫席天眼中怒火顿灭。
莫镶云心中的警报马上大响。原来堡里的传言是真的!大哥果真看上了琦儿这个……这个可怕的小恶魔!毫无疑问的,他可从没见过大哥这般愤怒、失态过—— 终年如冰块似的大哥终於也开窍了。可是为什么对象是琦儿呢?有她这么一个恶魔嫂子,他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才认识没多久,他就已经被她整得惨兮兮,一旦她当上自己的嫂子,不硬生生地被她剥下一层皮才怪,要是她真进了莫家门他还能活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毛骨悚然。再看大哥那模样……显然已经走火入魔、不能自拔,是怎么也救不了他了……
莫席天看了他背上的伤,皱了一下眉头,再看到琦儿手中的药瓶,心下顿时释然,眼神也放柔和了些,只是眉头还未完全松开地道:「那也不用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那是琦儿她——」话没说完,莫镶云及时摀住自己的嘴巴,还好!若是告诉大哥琦儿要脱他的裤子,那时即使他是属於抗拒受害的一方,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可是他的庆幸显然是多余的,他没料到琦儿竟在一旁替他接下去道:「是我要他脱裤子,他硬是不肯,可是没把裤子脱下来我要怎么抆药?说得我差点亲自帮他动手脱了。」
莫镶云惨叫,琦儿是白痴吗?
「什么?你要帮他脱裤子?」莫席天闻言气坏了,一把抓起她的肩膀,危险的眯着双眸询问她。
「是啊……我既然要帮他抆药,自然要……」她心跳差点停止了,他握在她肩膀上的力道,让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怒气,她从没发现他这么可怕过,她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引得他如此生气?
「闭嘴!」他吼断她的话!二话不说的扛起她,不顾她的反抗,大步直往他来时的方向行去,临走时不忘丢下一句话。令莫镶云频频叫屈。
「你的伤大可去叫别人帮你抹,若再叫我看到你叫琦儿帮你抆药——」他顿了一下。「后果你就自行负责!」
天啊!这什么话?自行负责?他是招谁惹谁了,简直是无妄之灾嘛!他妈的,他忍不住骂脏话!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的亲大哥竟是个重色轻弟的角色!真是枉费他平常那么敬重、仰慕他!他不禁感慨。
莫席天扛着琦儿踢开书房的门,随即用脚跟再将门关上,「砰!」的一声,门板震动像是要垮了一般。
这个举动显示他此时正是怒气腾腾无处发泄!到了书房的太师椅前,他粗鲁的将她丢在椅子上,不理她的哀痛声,双眼炬炬的瞪视着她!
「哎哟!痛死了,你那么大力做什么?我跟你有仇呀!」她立时站起来揉着发痛的屁股,气愤的大吼!无缘无故的对她生气,又无缘无故的将她扛来这里,还用丢得把她丢在椅子上,他今天不只奇怪,根本就是野蛮又不可理喻!
「你根本就是不知廉耻,竟想要脱男人的裤子——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难掩愤恨的低吼。
「我……我不知廉耻,你说我不知廉耻?」她气极了,心也痛极了,他竟然如此说她?我只不过要帮阿云抆药,你就这样恶意贬损我——我做错了什么?」她强忍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地问。
「你还不认错?你一个女孩子家竟无耻到要替一个大男人脱裤子这就是不对!」她骤然发红的眼眶弄乱了他的情绪,他握紧拳头,强压下想要怜惜她的冲动,她可知道她这样轻率罔顾礼教的行为是多么要不得,不知情的人会以何种眼光看她?她必须学着如何克制自己的冲动行事,尤其她现在还是一副不认错的样子,这更令他着恼。
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她倔强的收起将要滴下的泪。傲气与怒气齐生,她冷笑道:「你管我无不无耻,我喜欢脱谁的裤子就脱谁的裤子,你有什么权力管我。走开!」她挥手示意要离开,看见他仍旧挡站在她身前,她双手用力推开他。「你也没有权力强押我来这里!本姑娘要走了谁也管不着!」她甩头用力踏步就要离开。
「不准离开!」他大吼的令命她。
她闻言脚步略停了一下,冷哼一声,依旧伸手打开房门,不理会他的命令。
「我说,不准你离开!」见她不理他,他迅速大步来到她身后,按往她的肩膀欲将她扳回。
她肩略一斜,滑溜的避开他的大手,他愣了愣,她已踏出房门,他随即又用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她在他的手一碰触到她的身体时,右手轻轻一拨身子一转,不着痕迹脱离他的掌握,怒气冲冲的面对着他。
「你到底想要作什么!」她站在长廊上,对着书房门口的他愤愤地道。
她的武功竟这么好?他脑中一抹模糊的怀疑的影子在这一瞬间突然明朗——
他直立在门内,专注看着盛怒中依旧美丽得让人不敢逼视的她。表情由惊愕、不信、深思,到恍然明白。深受欺骗的感觉像一把刀划过他的心,突然之间他发觉他一点也不了解她。她到底是谁!这阵子他竟被她这个美丽的小女人给迷惑了,竟然没有问过她的身世背景,只知道盲目的——爱她?他是真的爱她吗?或是一时对她美貌的迷恋?这时他的心忽然乱了起来。
她混进浑天堡的目的是什么?复杂深沉的眼睛冰冷的瞪着她,他咬牙缓缓地道:「你武功很好。」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武功吗?而且,这似乎也不关你的事。」她依旧赌气地道。在门楣的阴影中她看不清楚他表情的变化,只知道他依然盛怒,而且气压还变得非常的低。
「你到底是谁?」他语气冷森森地问。
「哈!我看你的脑筋真的有问题,先前那么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现在又问我是谁?老天!你该不会是丧失记忆了吧?」想到有这个可能,她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皱着眉头有一点担心,他该不会误食了什么失忆草之类的吧?
「不要跟我打哈哈。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还有,你来浑天堡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再次严厉的问她。
她瞪大了双眼,终於明白他是要问什么了,原来他不是得了什么失忆症,害她白担心了一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依他的语意,假如她没有听错,他竟然怀疑她是……奸细?
「你——」真实姓名?目的?哈哈!她感到好笑。「你现在问这个不会嫌太冲了吗?」她走近他,抬头看到他眯起的森冷双眼。
「你到底说是不说?」他眼神危险地眯着渐渐靠近的她。
「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她在他身前不到一步的距离停下来,无惧地问。
他实在很佩服她的胆大,在他盛怒之下还没有人敢直视他,更别说自动靠得那么近了。「你说实话我从轻发落,若不老实说——
「哦?你有什么办法让我说?」她好奇地问。
「浑天堡的牢房和刑具不是摆着好看的。」他冷冷地说。
「你想对我用刑?」她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
「若你说实话,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她瞪着他,眼中冒火地道:「很好,那你仔细听好了,本小姐的真实姓名就是叫做柳琦儿,而我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你不会忘了是你鸡婆带我回来的吧?」
「若我知道你有武功,我不会毫无戒心的带你回来,还有你武功既然不弱,从不怎么高的树上掉下来根本就不碍事,你敢说你没有骗我!你老实说,你使计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又想到那天……「血影」?这个念头闯入脑海,他不敢置信的扣住她的肩膀,厉声说:「莫非你是『血影』的人?」
他指劲入骨,她竟挣脱不了,疼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血影」?他幻想力未免太丰富了,看着他扭曲的「丑脸」,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赌气地大吼:「你想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你满意了吧?」
话落,立时偏过头不再看他,他根本就已经把她给定罪了,无论她说什么他根本就不会信,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闻言如雷击耳,骤然放开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喃喃地道:「你真是『血影』的人?」
「我说过我不是!不过你根本不相信对不对?所以我也不想浪费口水跟你解释一大堆,你想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吧。」她不看他,眯着廊道里翠绿枝叶漠然地说道。
「你——你。」他沉痛的深吸一口气,张口疾呼:「来人呀!」
两名侍卫应声出现,恭声道:「堡主有何吩咐?」
「把她关入牢房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他转身面向书房命令道。
「这……」两名侍卫错愕相望一眼,又看了堡主盛怒的僵硬背影,冲疑的不敢动手,频望莫席天和琦儿,她不是最近传言的堡主夫人……
「还不快动手!」他背着手厉吼。
「是。」侍卫走到琦儿身边,呐呐地说:「琦儿小姐,这……」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我不像某人这么没有风度。我这就跟你们走。」她淡淡地说,挺直背转过身,随着两名侍卫大步就走,自始至终看都没看莫席天一眼。
莫席天木然的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离去。
这心中的痛是什么?他爱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对她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他有可能真的就这么爱上一个人了吗?理智与情感互相交错,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在此时他竟迷惑了?
夹带着怒气和难解的思绪,他愤怒的走进书房,用力甩上门。「砰!」的一声!几乎将那无辜的门给甩坏了。
同时也惊动了整个浑天堡……
浑天堡的地牢冷飓飓。
在地牢里。琦儿自怀中摊开自颜真卿那儿拿来的资料,沉思着。
那是一张羊皮卷子,被折成四层,摊开来是一大张的山水地图,点缀着零零碎碎无数的红黑符号,左下角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荒北一带几乎灭绝的一支民族所使用的的特殊文字。
据说那是一支非常独特的民族。不知从何时起便在荒北一带出没,却从不和别的民族亲近,独自居住在偏远的山区,是属於非常封闭的一支民族。在数十年前听说他们居住的地带发生了巨大的天灾,自此这支民族便从此不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似乎全族的人在那一夜之间全消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们如今的下落。后来,更别说有人会认识他们的语言和文字了。
可是琦儿却偏偏认识它的文字。
而且既会说也会写。
这原因并不特别。总之是她师父云霞师太教的;在她六岁那年,师太便教会她写、读和说,到了八岁时才停止用那奇怪的语言对话。
琦儿仔细看完那些小字,竟叹息了几声,眉头渐渐锁紧。
怎么会这样呢?若上面所写属实,她该如何去做?
想了半天,她决定回云霞山找师父。有一些疑问她必须赶回去问师父才行,等她证实羊卷上所写的,她才有办法解决「血影」的问题。
只是——她无奈的看了周遭一眼,幽幽暗暗、冷冷清清的没半个人,显然这牢房的生意并不好,目前只关她一个人。
牢内的空间宽敞,因为在地下所以四周皆是土墙打也打不破,牢宠的铁条也有手臂粗,上头开了一、两扇小窗,好在她选了这个有窗子的角落栖身,虽然冷了些,却空气流通光线充足,减轻了地牢潮湿和过重的霉味,就关犯人来说环境算是不错了。出入只留一条通道延伸到地面上,守卫只需在出入口守着,便万无一失不怕犯人会从别的地方逃走,除了三餐送饭菜来之外,那些守卫是不会踏进牢里一步的,害她连威胁利诱连哄带骗的招式都用不上。唉!连踏出这牢房都是一个问题!怎么去找师父?她苦恼的想着。
事实上她并不怪莫席天如此对她,当时情绪激动之下她也太倔强了,不该赌着一口气不肯向他解释一切,现在冷静想来也满后悔的。只是——她不禁笑了出来,她要怎么向他解释?说她当初只是想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守在身边,很多事就省得自己动手,所以才不顾后果使计跟着他?还是当时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没事做才找他玩玩?刚好看他顺眼有意将他纳为夫婿人选?或是……哎呀!再多想也无益,她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她当时若是老实说了,他也不见得会相信。
说来说去就是他对她还不够了解、不够信任。不了解这一点她还可以原谅,毕竟一些了解她的人最后都很奇怪的对她敬而远之,甚至避之如蛇蠍,说也奇怪,照理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个性活泼又聪明,有什么好怕的?对於这一点她可是百思不解,不过她可不希望莫大哥对她的态度也像他人一般,所以他不了解她这一点她并不介意,但是不信任——哼!这一点就使她生气了,她哪一点看起来像坏人、像奸细来着?枉费她自进堡来对他的好感呈直线上升,简直可以说是满意极了,还私自将他列入丈夫候选人的第一位,第一位呢!可是经过这下子,她有必要好好的考虑考虑才行。
她收好羊皮卷,就地躺下来休息。石板地透着森森冰冷,刚好冷却一下她的思绪。眼神直望着前上方的窄小窗子,隐约可看到外面青草的尾尖和树干枝叶映着青蓝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吧。她突然好想好想师父、爹娘、香儿和哥哥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是不是也正想着她?不觉泪水竟已流落发际湿了头发,她警觉的忙抆掉泪水,最近她到底是怎么了?老是想哭。
「琦儿?琦儿,你在睡觉吗?」
一个呼唤声划破寂静的地牢带起沉沉的回音。
她闻声抬起头。惊喜的看到了莫镶云,她马上跳了起来高兴地大叫:「哇!总算有人来看我了!好感动喔!阿云,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看她那么高兴、希冀的看着他,莫镶云很不好意思地道:「不是的,没有大哥的允准我可不敢私自放人。」事实上他是听到大哥竟然会将琦儿关入地牢,非常的惊讶,也觉得未来出现了一丝曙光。此时,他是好心的专门来探视灾情的。当然,换句话说是「幸灾乐祸」他也不反对。
「喔。」她垮下了肩,撇撇嘴道。「那你来做什么?吃饱饭没事做吗?」
「琦儿,你可要有良心呀,你知不知道大哥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进来探监,我可是冒着被大哥骂的风险,偷偷来探望你的耶!」他闻言不满的大呼。
「他不准任何人来看我?原来如此,哼!他还真是小气」她嘟着嘴生气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大哥。」他为莫席天辩护。谁叫你没事承认自己是奸细,老奶奶前几天又回南方,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还有你都不知这几天堡里的人有多不好过,大哥自从把你关进来之后,脾气简直糟透了!看来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他颇有深意地说。
「哼,活该,管他气死!」她不屑地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看着莫镶云。看得他全身发毛,他勉强弯起嘴角,不自然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她邪邪的笑了开来。「我想——你不会真的这么好心来探望我吧?不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的目的。」
「什么目的?」
「我们俩心知肚明便好,你先帮我找颜真卿吧。」她莫测高深地道。
「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颜真卿?不是每年来浑天堡吃免费饭的那个怪人吗?琦儿怎么会认识他?不过怪人与怪人相处,那也变得不奇怪了。
「带话给他。」她叹了口气,斜眼看到他眼底的怀疑便没好口气地道:「你帮不帮忙?还是你也认为我是奸细?」
「我相信你不是的。」他诚恳地道。虽然她的行为异於平常的女子,几天的相处也让他怕怕的,可是他是真心认为她绝对不是那种人。至少不会和凶残的血影划上等号。不过既然她想走,他自然也乐得助她,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吗?
趁大哥对她发火时助她逃走,从此跟她说拜拜,永不再见面。然后再帮大哥找一个贤淑的妻子,那一切就太美好了。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被琦儿看出了,琦儿真是聪明到几近可怕的地步,将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莫镶云想到这点不禁心头发毛,希望他没惹到她才是。
看到莫镶云对她的信任,她感动极了。看,连惧她如蛇蠍、恨不得她早些离开的人都不相信她是奸细,那个莫席天竟会白痴得以为她真是「血影」派来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大呼,怨叹呀!「那好,你去跟他说我现在的处境,叫他去找我家那条大鱼通知他。」
现在也只有江鱼才有办法将她弄出这里了。她苦笑。
「琦儿被你大哥关入地牢?怎么会这样,我去找你大哥问清楚。」颜真卿听到莫镶云带来的消息,错愕的大叫,转身要去找莫席天理论。
莫镶云拦住他,并说道:「没有用的,我不知和我大哥沟通了几次,都没有用,他是不会轻易被人说服的。」
莫镶云第一次看到颜真卿的真面目,他一向是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戴上一副鬼面具吓人,多年来不曾看到他拿下面具,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破天荒的脸上没有戴任何东西,他还以为他一定是长得很恐怖才用面具遮着脸,没想到他长得还真好看,即使脸上有一道刀疤却不显得可怖,反而男人味十足,奇怪他以往怎么要遮掩起来呢?
颜真卿自然知道莫席天的个性,超强坚硬,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答应的。他颓然坐回椅子上,敲击着桌面。「难道他真相信琦儿会对浑天堡不利,甚至认为她是『血影』的人?」
「我想不是,他有可能是在跟琦儿呕气。」莫镶云不以为然地说。
「呕气?小心把人给呕跑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颜真卿哼声道。
莫镶云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弯起嘴角眼神带点恶作剧的意味,闲闲地道:「就快了……我刚刚才去看琦儿,她叫我告诉你,说什么去找她家那条大鱼的。我想她是要搬救兵吧?」
「她叫我去找那条鱼?」想到江鱼那小子,他不禁皱眉头,他可不喜欢跟他打交道,有一笔帐还没跟他算呢!
「那条大鱼到底是谁?」莫镶云好奇地问。
他斜看他一眼。「你知道『水银』这个组织吗?」
「『水银』?我自然知道。」
「那条鱼就是在『水银里』自在翻腾的那条大鱼。」
「你是说那个江鱼?」他不敢置信,江鱼在短短的三年内使「水银」这个组织从默默无名到如今奇迹似的扬名江湖,这其中要运用多少的智慧和耐力,这个江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连从不轻易夸赞别人的大哥就曾赞他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真不敢相信,琦儿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没错,就是那条难以捉摸、滑不溜丢的江鱼。而且,琦大小姐不只是认识他,跟他的感情还好得不得了呢!」尤其是做坏事的时候更是狼狈为奸,配合默契之好,让人不想佩服也难。
「对了,你不怕琦儿跑走了你大哥会找你算帐?我实在很怀疑,你为什么要帮琦儿?那不是摆明了跟你大哥作对吗?」他眯了眼仔细的看他。
莫镶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两手随意一摆,好笑道:「嘿!我又没放走琦儿,是别人放走的,跟我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我会偏向琦儿这边,这可是为了我的未来着想,我宁可被大哥骂一顿也不愿去得罪琦儿。」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送走她才是。
「啧,想不到你如此狡诈!」他眨了眨眼,继而假意的大大叹了口气,道:「唉,谈起你大哥,我实在为他感到可怜。」根据他多年的观察,基本上莫席天是属於外冷内热、从一而终的男人,不爱则已,一爱则惊人,但是他却出乎意料的爱上刁钻古怪的琦儿……唉,同为男性同胞,叫他怎能不同情莫席天……
「嗯,亦有同感。」莫镶云深表赞同的用力点头。不过他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等大哥渐渐忘掉她时,他一定会找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介绍给大哥,抚平大哥心中的伤痕。嗯,真是越想越完美呀!想着想着,他不禁吃吃的笑了。
他疯了!
颜真卿看着莫镶云忽然弯着眼怪异的吃吃傻笑,他不动声色的离他远远的,生怕疯病会传染一般。
把玩着小窗外偶尔飘飞进来的枯草叶,逗弄着昨天不小心进来的一只美丽小天牛,它有长长的触角,深黑碧绿油亮的外壳,让人看了简直爱不释手……当然这是指琦儿而言,普通女子看了这样的小昆虫搞不好尖叫都来不及了,哪还敢去碰一下!所以琦儿现在跟它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实在是非常怪异。
只见它似乎不堪琦儿小姐的搔扰,突由地展翅,用飞撞式的朝铁条直冲,然后紧紧的抱住,这个动作引得她开怀大笑,起身往小天牛方向走去,晃着手中的枯草,难得来了一个小玩伴,她不打算太早放过那只误闯禁地的小天牛……
过了良久,终於她玩累了,而那只天牛也翅膀全开的犹如僵死在地,原本强健油亮的脚,如今只能微微的颤动表示它尚有一丝气息,没被琦儿玩死。琦儿看它那么尽力陪自己玩了一个上午的分上,将它从地上拾起,看了一眼上头高高的小窗子,略一运气,双脚缓缓离地升空将它平安的送出窗外,见它一拐一拐的疾奔而去,嘴角大弯,忽然心想,不知她养的那些小白虫长大一些了没?已经好几天没回去玉竹轩了,她到底被关了几天?四天?五天?那个可恶的莫席天竟没来看她一次,看来他是不打算放人了,也没见任何消息,即使要杀头也该通知她一声吧,她不耐的想着。
照理说,江鱼得到消息也该来报到了,竟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影,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水银」还支撑得下去吗?他来了非要说说他不可!她发泄怒气的用脚跟踢着石板,她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心急着欲揭开「血影」之谜,同时也怨慰莫席天,狠心的关她这么多天却一次也没来看她,就这样不管她的死活!她更用力的踢了石板一下,将手上的枯草叶撕得碎碎的发泄怨气!
「哼!从今以后我算是跟你对上了!」同时她丈夫人选名单中绝对没有莫席天这三个字!她忿忿的想着。
「啧啧!真恐怖,哪个人这么倒楣的被你对上?我替他哀悼呐。」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了进来,摇头晃脑地嘻笑道。
「江鱼?你终於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呢!」琦儿惊喜的看看他,继而不快地道。
只见他依然是上次见到他时的小厮打扮,只是这次面具很自动的先拿下来,很是潇洒地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味道。听到琦儿当面劈来的话,也只是笑笑,然后假装抱怨地说:「喂!大小姐。你以为浑天堡是随便可自由出入的呀?我可是费尽心机,冒着随时丧命的危险来救你的耶!你竟还咒我死?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报,我干脆待在梦妹妹那里,听她的温言软语不是很舒服?」他笑着,对於她那张嘴脸他早已习惯、麻木了,不这样哪像他熟识的琦儿。
「你还敢说你梦妹妹?要不是因为你违背誓言看上她,我今天会在这里?」说到这个她如今是一口怨气吞不下。
「这关我跟她什么事?」他闲闲的回答,拿出锁匙将铁锁打开,拉开链条推开铁门,笑着道:「可以出来啦。」
「哼!就是跟你们有关系!」她又甩头。
「哦?怎么说?」他有些好奇了,她进浑天堡竟与他和梦儿有关?
她走出牢宠,对着他希冀的目光冷冷的笑,然后用手指大力戮着他的胸部,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我、不、告、诉、你!」不理会他的反应,甩头昂首阔步的走上地牢的阶梯。总不能老实的告诉他她是为了钓夫而来的吧!如今她夫没钓成反而狼狈的被关在地牢里,这个面子她可丢不起。
「喂!等一下,别走那么快,你想出去昭告世人你私自逃狱呀。」
琦儿闻言,脸色一变,不甘心的转身回到他身边瞪着他。
「好了,别瞪了,再瞪下去小心眼珠子突出来,看来不用我的巧手也没人认得你是大美女琦儿小姐哦!」他乘机轻捏了她一把气嘟嘟的细白脸颊取笑道,琦儿不甘示弱,反手往他大腿用力一捏——惨叫声立起。「哎哟、哎哟——内碎掉了,小力一点——」
「哼!别净说些瞎话,还不快动手。」她放开手,插腰说道。
他只好揉着发疼的大腿,一定乌青了!一边俐落地拿出瓶瓶罐罐,开始对着琦儿的花容月貌大下其手。
没几下,原本美丽的容颜在江鱼的巧手之下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是那种让人看过便忘的普通面孔。他拿出一面小镜给她观看自己的模样,琦儿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嗯,你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呢。」
「哪,快将这套衣服换上,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拿了一套小厮的衣衫给她,收起那些易容药瓶,催促道。
「转过身,数二十秒。」她接下衣服,命令道。
「拜托,又不是没看过你换衣服,干什么那么麻烦?」
「转——过——身!」她坚持道。
没奈何,他依言转身,嘴巴仍不停埋怨道:「你来这里住了一阵子,脾气没改,规矩倒是学了不少……」
「嘿,本姑娘可还想嫁人呢,既然你自动放弃我这个美娇娘,我可不做蚀本生意,哪还有便宜让你占!你要看就去看你那个梦妹妹吧。」她在他身后,快速的换衣,一边跟他说话。
「嗯,说得也对,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可看头,看了这么多年了,也引不起我的兴趣,还是梦妹妹好……」他手抱着胸,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冷不防一只耳朵被琦儿从后面提了起来,疼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怎么她换衣服这么快?
「你说我没可看头的意思是说我的身材不好喽?」
在琦儿危险的口气之下他哪敢说是,只好忍着泪陪笑道:「你误会了,你是天下第一大美人,身材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美妙得紧,美妙得紧……」
她甩掉了他的耳朵,既好心又邪气地说道:「算了,这点小事我才不跟你计较……」
他拧着脸抚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耳朵,苦笑道:「多谢了。」
「不用谢了。」她挥挥手,又道。「改天我若遇到你的梦妹妹,我会记得告诉她,你曾经很夸讲我美妙的身材呢。」她转了一圈,故意装作满意的观看自己的身材。
「天啊,你想害死我呀。」他大叫,哀嚎。他一向坚信吃醋的女人是很可怕的。若琦儿当真去跟梦儿说这一番话,那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
琦儿听到他叫得那么大声,跳了起来,连忙摀住他的大嘴巴,紧张地朝地牢口张望一下,用责备的口气压低声音道:「别大声嚷嚷,你要让人家知道你在这里呀?」
「那你……」他委屈的看着她,大有不放过我,我就让大家不好过之态。
「跟你开玩笑的啦!」她好笑地道,她发现事情只要一扯上梦儿,要控制江鱼其实是很简单的。
「走吧,我可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里。」
於是,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牢房,看守牢房的守卫早就被江鱼放倒在牢门外,两人合作将那些昏迷的守卫搬入牢内,看来要等到换班的人来才会被发现,到那时,他和琦儿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不知在哪里逍遥自在啦!浑天堡的人马要想找到他们,那可难喽!
在议事厅中,浑天堡的各地所属重要干部全都到齐了;还有北方七大管事和南方三大管事,以及堡主莫席天。
大厅里严肃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没办法,这次所讨论的议题是让人头疼的杀手组织「血影」。
没人知道它的来处、目的及为何它这次的目标竟是冲着浑天堡而来,目前浑天堡接连已有三处分舵遭「血影」暗袭,死伤无数。令堡内众兄弟既悲痛又愤怒,恨不得将「血影」挫骨扬灰,为那些死伤的自家兄弟报仇雪恨!只是到目前为止,虽然精兵尽出,却也查不到敌人的巢穴踪影,怎不令人扼腕生气。
「堡主,那位关在地牢的小丫头,当真是『血影』派来卧底的奸细?」天霸首先沉不住气的问出众人不敢出口,也是各个管事最大的疑问。
天霸他虽然没见过那个叫做琦儿的小姑娘,可是他可不大相信堡中的传言,未来的堡主夫人?还不是被关入地牢!他不屑的撇撇嘴,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会有什么要命的本事魅力?让大家提到她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老鼠样?
在场的众人都聪明地保持沉默。
莫席天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天霸的身上,他淡淡地道:「尚未确定。」
「堡主,请容属下说一句话。」大总管上前恭声道。
「大总管请说。」
「禀堡主,属下也认为琦儿小姐虽然调皮了些,但她绝对是个好女孩,应不至於做出伤害浑天堡的事才是。」大总管冒着冷汗为琦儿说话。这些日子他身为堡内的总管,跟琦儿这个美丽活泼的小女孩常有接触,私心早就认定她冲早必成为浑天堡的主母,未来的堡主夫人,这次的事件其中必有误会,他无法联想那么可人的小姑娘,会跟残暴的「血影」有任何关联。
「属下在堡中养伤期间跟琦儿小姐曾见过几次面,我认为琦儿小姐当不至於危害浑天堡才是,既然没有证据认定她是奸细,堡主贸然将她关入地牢似乎不妥。」陈堂主也道。
「是呀,大哥,我也认为琦儿不可能和『血影』有挂勾。」莫镶云很正义的附和。
第六章
「喂!喂!喂!你们是在干什么东东?」天霸粗犷的声音又响起,不以为然的大声嚷嚷。你们常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是不会写在脸上的,哼!那个小女孩搞不好就是奸细,何况她若没有可疑的地方堡主也不会将她关入地牢,不是吗?」在他眼里莫席天简直像是神一般,神圣不可侵犯,自然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移,所做的决定百分之百信服,可从来不曾想过有一丝怀疑的念头。
他得意洋洋的说了一番话,却惹来莫镶云一干人的大白眼。个个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大莽夫!未清楚状况便胡乱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我有说错吗?」他不解又理直气壮的瞪回去。
大总管不理他,迳自向莫席天道:「堡主,事情尚未查明就将琦儿小姐关入地牢,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堡主,我十分赞成二堡主的话,何况她一个女孩家在潮湿冰冷的地牢里关上这么多天,只怕会受不了。」陈堂主跟着说。
「对呀,或许琦儿如今已经病倒了也说不定……唉,可怜琦儿小姐瘦瘦弱弱的……」大总管担心地说道。
莫席天面无表情的听他们一来一往的替琦儿求情,心中实在五味杂陈。没想到琦儿来这里没几个月人缘就这么好,连一向有条有理、最讲究规矩的大总管也帮着视规矩为无物的琦儿讲话,看来琦儿的魅力实在不可小看。想来他自己会一时被她迷惑,误认为他爱上她,那也是情有可原。他这样告诉自己,不理会心底难解的烦乱。她会武功在牢里几天应该不会生病吧?他忽又担心的想,不觉眉头拧了起来。
「大哥?」「堡主?」
他闻声自沉思中惊醒,众人疑惑的焦距集中在他身上,他不禁暗骂自己,他竟为她在会议中失了神?抬眼环顾众人一眼,缓缓地道:「她的事我自会处理。先说说你们各地的人马目前可有『血影』的消息?」目前最重要的是「血影;这件事,至於琦儿会不会跟「血影」有关,那天他将她关进牢里,心静下来,仔细的想过之后,已经十分确定是错怪了她,可是她终究欺骗了他不是吗?让她受点教训也是应该。他这么想着。
看见每个堂主脸色黯淡下来不发一语,他也知道答案,暗地里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怀疑每个堂主的能力,在场的任何一位堂主若肯走出去自立门户,绝对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他们肯屈就在浑天堡有些是看在他父亲的分上,当然也是他们对他的认同和支持。他不禁皱紧眉头,到底这「血影」是何方神圣?浑天堡出动了众多精兵,竟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查不出来……
「堡主,我们何不找『水银』试试。」一向沉静的卜管事忽然提议道。
「对呀,堡主,虽然『水银』是个新兴的组织,可是听说可神得很,无论多么隐密的事它都有办法查出来,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它有什么查不出来的事,找『水银』或许也是个办法。」话堂主显然十分信任「水银」的实力,大表赞同。
可是,在一旁一向和话月里处处作对的天霸则有话说了。
「喂,话月里,你说这样就不对了,想我们堂堂浑天堡都查不出来的事,那个什么水银不银的会有什么通天本领,会比咱们还厉害?」天霸故意和他唱反调地说道。
话月里照常例,不屑的先撇撇嘴,不友善地回道:「天霸,俗话说的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水银』能在短短三年间扬名江湖这可是事实,我们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话月里道。
「哼!怕是徒具虚名之辈罢了。」
「我看你是夜郎自大,看不得别人好。」话月里微怒道。
「你说什么?你才胳臂往外弯,到底『水银』是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为它说好话?」天霸更是生气,站到话月里面前瞪起怒目道。
两人一高一低怒目相瞪,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提议找「水银」的卜管事吊着眼,手环胸,标准的「坐高山,看马相踢」。这两个人他才讲了一句话,堡主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两人倒能吵到变脸,看来宿怨当真结得很深了。
其他的堂主更是坐得坐、喝茶的喝茶,一点也没受他们的影响;没办法,这戏每一次开会都会上演,早见怪不怪了。
莫席天也不理他们,反正照惯例他们瞪一会儿就会好了。倒是卜管事的提议值得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