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过了半个多月，已届蓝柏昱预定返回纽约的日子，苏曼曼却没有从蓝柏昱寥寥数通电话中听到他确切返美的日期。

正当她心中感到纳闷遂干脆整日关在室内拚命作画之际，依旧停留在纽约的好友宋芮妮突然跑来公寓找她。

迎进好友，苏曼曼匆匆洗净手上的油彩，再泡了两杯咖啡放在客厅茶几上，人跟着坐进沙发与好友相对。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曼曼才率先打破沉默。

「芮妮，你和蓝洛奇……吵架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好友脸上阴郁的表情。

宋芮妮闻言讶异地扬眉，看着一脸关心的苏曼曼，忍不住大大叹了一口气。「没有。我没有和蓝洛奇吵架。」

「那就好。」苏曼曼吁了一口气，复又奇道：「既然没吵架，那你为什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很生气？」宋芮妮再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好友，实在不知如何告诉好友来找她的原因。

「你是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苏曼曼点点头。

「我是替你生气、替你不开心！」宋芮妮不再拖拉地直言。

她一看曼曼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事早晚也瞒不住，不如就由身为好友的她来说吧！

「替我生气、替我不开心？芮妮，你在说什么呀？我有什么该生气或不开心的事吗？」苏曼曼一点也没听懂她的话。

「我先问你，你这几天有和蓝柏昱见面吗？」宋芮妮睇着好友直问。

「昱？」苏曼曼不解地眨眨眼，「他人在日本，我们哪有办法见面？你傻啦！」

宋芮妮紧盯着她的脸，「你不知道蓝柏昱早已在数天前回到纽约了吗？」

苏曼曼身子一震，大眼微瞠，「他……他回来了？！」她一点也不知道耶！

「看你的样子，就晓得你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哼，恶劣！」宋芮妮忍不住啐骂。

「你确定吗？芮妮，你怎么知道昱回纽约了？」苏曼曼冲疑问道。如果他已回来数日，为何不来找她？

「报纸上写的啦！除了蹲在家里画画的你不知道外，商界的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蓝柏昱已经返回纽约，还由日本带个『伴』一起回来……喏，你自己看吧！」宋芮妮气

恼说着，由随身提包掏出一份专写商界人士八卦的报纸递给她。

苏曼曼接了过来，目光一接触到那占了报纸四分之一版面的彩色照片便定住不动，再也无法抽离那令人震惊心痛的画面。

只见照片中的蓝柏昱俊美迷人的脸庞噙着一贯冷静温和的笑，而与他并肩而立、紧紧贴着他的女人高挑又貌美……

这个女人就是之前她在日本饭店大厅所见，紧贴在昱身边的那一个！

苏曼曼屏住呼吸，感觉一股痛楚由心头升起，逐渐蔓延开来……

见她一迳低垂着眼盯着照片，宋芮妮再次开口，「报上说，这回和蓝柏昱同行，由日本跟来的女人名叫柳川美，是与蓝天集团合作的公司负责人的千金，也是未来蓝二

夫人的内定人选。照片中站在蓝柏昱旁边的那对夫妻是……呃，我的公婆，也就是蓝柏昱的父母……据说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日本与未来的媳妇培养感情……报纸上

是这么写的啦，也不知是不是瞎掰……」

「应该是真的吧！」苏曼曼猛地抬头，脸色苍白，眼眶有些泛红。

「何以见得？写这篇报导的记者也只是猜测而已。」宋芮妮语气质疑。

「我从日本飞回纽约那天，蓝董事长及夫人正好抵达日本……这是昱的助理亲口告诉我的。」她暗哑的说着，没有忘记那日珍妮对她所说的话。

「也许人家只是去探望儿子罢了！」宋芮妮听出她压抑嗓音中藏着的伤心哽咽，心中一阵不忍，暗暗咒?起蓝柏昱的无情。；

「别安慰我了。照片中的这位柳川美小姐我在日本已经见过，所以报上的消息应该不会太离谱。」苏曼曼对好友绽开笑容，心中却是一片凄苦凉冷。

面对现实的日子如此快速逼进眼前，即使她想逃避，恐怕也不得不面对了。

他回来数日却不联络、不露面，意思已经非常清楚，难道她还要再继续自欺欺人吗？

「你别这样……曼曼，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的笑容让我看了好难受……」宋芮妮着急地看着好友。她宁可曼曼大哭一场，也不愿见她露出这种惨澹的笑容。

苏曼曼眸底泪光一闪，但她随即将它眨去。「别说了，芮妮，你再说我就真的要哭出来了。而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她的声音愈发低哑，泛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再次

勉强一笑。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再说！」宋芮妮急忙挥舞着小手，「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嗯。」苏曼曼眨眨涩然的眼，点点头。「你问吧！」她将手上的报纸丢开，不认为自己还有勇气再看一眼那张蓝柏昱与别的女人亲密的合照。

「看了那篇报导，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宋芮妮小心翼翼的问。今天她看到报纸时，心里真是为好友白白浪费多年青春在蓝柏昱身上感到不值。

苏曼曼苦笑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曾对你说过的话？有些事不是我想逃避就不会发生的……情势已是如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不会强求，也会尊重他的选

择。」仅管心中刺痛不止，她仍是勇敢地说出心里的决定。

「你要主动和他分手？」宋芮妮蹙起眉。

「事已至此，还能不分吗？」苏曼曼有些怔仲。自日本独自归来，她心中已有了准备，只是没料到真正面对失去他的打击时，心中会这么不舍、这么痛苦……

「那……我能帮什么忙？」宋芮妮叹息一声，「帮你搬家？」

情伤最是伤人，时间是治疗的唯一良药。她虽心疼好友，却也知道目前什么劝慰之言都无济於事。

苏曼曼定定看了好友半晌，然后露出坚定的表情，「陪我出门一趟吧！我去换件衣服。」

宋芮妮一愣，随即点头，「好。」看着好友走向卧室，她问道：「曼曼，我们要去哪里？」

「买一部车！」苏曼曼丢下话，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内。

买车？宋内妮一头雾水地蹙起眉。

苏曼曼决定买一部车，然后开着车离开纽约，到其他各大州郡走走，过一段自我放逐，无拘无束且不再心有挂念的日子。

宋芮妮无法反对苏曼曼的决定，只有陪着她准备一切出走的事宜，消极地吩咐她千百件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逼她牢记在心。

在一切已准备就绪，出发的前一天，苏曼曼突然有些冲疑起来——毕竟要割舍一段长达八年的感情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她心痛又难舍。

虽说已对好友发表「潇洒」、「豁达」之言，可她心中其实还带点儿极微弱的冀望，私心希望蓝柏昱可以突然出现，告诉她那些报导只是记者虚构，不是真的……

她在公寓里走来走去，想了又想，还是舍不下地拿起话筒，按下那组她早巳熟记却很少拨打的号码……

铃响两声，电话随即被接起。

「蓝柏昱。」迷人低沉的嗓音由话筒中传出。

「昱……是我……」久违的声音令苏曼曼不由自主有些结巴，持着话筒的手微颤。她好想他啊……

「是你！」低沉的嗓音顿时显露讶异，「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没事啦！」苏曼曼急急回答，深吸口气再开口，「我……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简短的问话迅速传来。

「嗯……就是……那个……」听到他询问语调中的冷淡，苏曼曼突然胆怯起来，不知道自己打这通电话对还是不对？

「哪个？」追问声如箭般射出，隐含一丝不耐烦，「你快问，我还有事要忙！」

「呃……」苏曼曼畏缩一下，连忙强迫自己开口，「我想问你报上说你由日本回来时……呃……带着那位柳川小姐……一

「你打电话来打扰我办公就是为了无聊的报导？！」恼怒的声音由话筒清楚传出。

「呃……是的。」

「那些事都与你无关，反正你维持原样不变就是，有什么好问的？！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还有其他问题吗？」他的语气粗暴，十分不耐。

苏曼曼缩起肩，闭上眼，勉强回应，「没……没有问题了。对不起，打扰你了，再见。」她轻轻搁下话筒，也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的，她对他再没有问题，也不敢有问题了……

两天后，终於将身边一堆杂务理清的蓝柏昱走进公寓，心中犹挂着那日苏曼曼打电话来时的奇特语气，以及被他凶过挂电话时道再见的声音。

他承认那天他的脾气有些失控，对她说话的语气更是不耐，可那天他正身处一场重要的决策会议中，实在无法在急着完成工作的当口对她轻声细语，更别提回答她那惹

火他的无聊问题了。

说起来都要怪他那一对无聊的父母，没事跑到日本去看他，还一相情愿地替他相中柳川美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甚至还主动邀柳川美与他们一同返美。

最后，他的父母还在机场开玩笑地发布不实消息，造成媒体错误的印象，也彻底惹火了他。

这些天，他没有来找她，除了因为待处理的公事一大堆，也是想先摆脱那个人前大方有礼、人后却死缠烂打的柳川美，再和他的父母把话说清楚。

林林总总的事情让他有好些天无法来找曼曼，也让他暴躁的情绪升至最高。

而今，事情终於摆平，又还他清静的生活，而他也打算在公寓里与曼曼好好「窝」上几天，纡解漫长时间所累积对她的强烈欲望。

客厅寂静无声，空无芳影……

蓝柏昱走进卧室，只见里头一片冷清如同其他各处，他终於懊恼的确定曼曼并不在公寓。

奇怪，她一向不爱乱跑，怎么这么巧，当他终於得以抽身前来，她却不见踪影？

他失望地走回客厅，才在沙发上坐下，便见到茶几上放着一份折起的报纸及一张字条。

他顺手拿起报纸打开，见到上头那幅「错误」的照片，随即咒?出声并将报纸甩开！

接着，他抓来那张字条，才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等读完全部内容，他蓦地怒吼出声，捏紧字条的拳头愤愤捶上沙发扶手——

昱：

听说你的婚期将至，我实在无法说谎，说我很为你高兴，更别说笑着跟你说一声恭喜了！

我决定出外走一走，待返回纽约以后，我保证会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公寓的。再见了。

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