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原本平缓广阔的弦下隐隐生出金戈剑影,气势逼人:“誓死奔雷,威震山河动,剑如白虹,出鞘追元凶……”
霸气正浓,却化作绕指丝柔,随着她清缓的嗓音透出深情无限:“也有情深处,何必相约再相逢,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柔情过后,风起云涌,琴音再变,豪情随歌而起:“好男儿莫错过青春,看风云再变,彩云飞扬。”
弦收曲终,余音袅袅,轻绕在窗前明淡的阳光中,浮沉微动,悠悠散去。此歌此曲总让她心生不能淡去的悲远苍凉,她默然坐在琴前,一时间四周寂然无声。
却听屋外有人道:“好琴!”十一拎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进来。
“哎呀!”卿尘看他提着鱼凑到琴前,鱼的腥气和滑滑腻腻的感觉就在近旁,忙起身躲开:“快拿走!”
十一故意将鱼拎高,笑她道:“不是还要和我一起去抓鱼吗?怕成这样。”
卿尘躲到床边:“活的鱼好玩,死掉的多恶心。”
“哎!”十一道:“这鱼可是活的。”说罢还特意将手中鱼晃了晃,那鱼吃痛,越发挣紮起来。
“鱼离了水,和死的差不多!”卿尘急忙闪开,指着鱼求助似的看了看床上的人。
那人淡淡道:“十一弟。”
十一听那人说话,便不再吓卿尘,一耸肩:“算了,有四哥护着你。刚才那琴是你弹的?”
“嗯。”卿尘道。
“歌也是你唱的?”十一又问。
“是!”卿尘答,目光中明显在认为他多此一问。
“不错,不像出自女子之手。”十一道:“‘人生运命各不同,但求屹立天地中’,这句词写的好。”
卿尘看他道:“我倒喜欢那句,‘自古英雄多寂寞,将相本无种’。”
十一问道:“为何?”
卿尘随口道:“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天高地广,人生百年,登临九五封侯拜相人人皆有可能,有什么是命定的。”
此言一出,四道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微微掠过,十一却停在她眼中,道:“你好大的胆子呢。”
卿尘微怔,随即不以为然的笑,一双翦水明眸在笑意中风姿清傲:“帝王将相,能者居之,从来都是如此,天命,乃是人为。若天生其才,为何就不能觊觎权位?”
“那君何以为君,臣何以为臣?忠孝又何说?”十一亦笑问。
“忠孝是君王的暗剑,杀人於无形,有什么意思。”卿尘便笑答:“哪一代王朝的开国之君是忠孝之人?强者生,弱者亡,强者便为弱者定下伦理规矩,直到下一个强者来取代。不过无论怎样替换,有些是不变的,便如你所说的忠孝,思想的控制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无声的利剑。” 她突然看到十一手里还拎着条半死不活的鱼,小心的又往后避了避。
十一倒没有再拿鱼吓她,眼中意味深长:“口气不小,那你倒说说,怎样才算是可觊觎权位之才?”那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瞎扯。
卿尘随意而言:“沉机、师谋、驭人、冷酷、大度……或者还有其他,我只知自古英雄寂寞,待到最后都是高处不胜寒,所以世事公平,英雄要付出代价,不是谁都能做,你就算了吧。”她不忘调侃十一。
十一不以为忤,扬眉说道:“成大事者,需慎谋远虑,处变不惊,识人善用,戒急用忍。”
卿尘侧首看他,故意一本正经道:“嗯?说的在理,看不出你还是个人才,不知做鱼的能耐如何?”
十一“哈哈”一笑,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四哥说的。就冲你方才那些话,今晚这鱼我做了。”
卿尘等他出去,小声嘟哝:“本来就是你做,我才不动那粘乎乎的东西。”
一低头,看到那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她看回去,只能见无尽的幽深,如同一口古井,只有他吞噬别人,由不得人探索他。
看不透,也经不住再这么看下去,她有些不甘心的扬眉将目光避开,追出屋外:“我来帮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