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首夏犹清和
陆衍谌给她递了眼镜之后就掩上了门。
轻舟趴在门板上听外头的动静,居然祥和到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她频频看时间,快半个小时了,这不是耽误她回家睡觉得时间么……
她往墙上靠过去,片刻怔然之后,抬起目光环视着这间主卧,线条简练,色彩单一,却极具设计感,和外面保持了一致的性冷淡风,连椅子的线条都显得不那么柔和。
轻舟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远远看过去是一面朦胧的街景,色彩浓烈,繁华似锦,但不知道画面上做了什么处理,浓烈之余又显得隐晦,行人匆匆,恰如其分地融入了景色当中,只有街边一道白衣黑裤的背影尤其突兀,像硬生生安插进去的人物。
她走近了去看,那道背影在整个繁华喧嚣的街景里,既渺小又醒目。
世间盛情,独他格格不入。
身后的门开了,陆衍谌看见她站在那副油画底下怔怔发愣,笑道:「喜欢那幅画?」
轻舟回身看过去,冲疑着又去望那副油画,「这个是你画的?」
陆衍谌靠在门边,「嗯。」
轻舟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姐回去了?」
他又「嗯」了一声,「小孩在隔壁屋子,刚哄他睡下。」
轻舟笑了,「你还会哄小孩睡觉?」他自己都需要人哄吧……
陆衍谌跟着笑,「你需要的话,我也以哄你睡觉。」
轻舟扭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道显得疏朗的身影上,她心里莫名地感觉这个背影是——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啪」一声,眼前瞬间被黑暗笼罩。
「……」
陆衍谌把灯给关了。
轻舟僵在原地,看不见四周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他悄无声息地贴近她的背,掌心扶着她的两肩,把她推着往前走。
轻舟看不见眼前的路况,也不便挣扎,任由他领着,往前走了一小段才停下来,接着她听见「哗啦」一声,是窗帘被拉开的声音,落地窗外的月光急匆匆地扑进来,如水银泻地。
居高临下,她看清了窗外的灯火万家。
陆衍谌就站在她身后,胸口轻轻贴着她,抬起右臂撑在了落地窗的玻璃面上,小声说:「你看看那些视窗,觉得像什么?」
轻舟想了一想,「像键盘上发光的按键。」她说完,忽然改了,「应该说像一首诗。」像每页纸上,竖向排列的诗行,不长不短,却余韵悠长。屋子里一阵沉默,她的视线移向他撑在玻璃上的手臂,问:「你觉得像什么?」
他的嗓音从她耳边幽幽传来,「像眼睛,窥探私密的眼睛。」
轻舟轻笑,「我之前读过一篇散文,说『春天要从窗子里去看,就像一幅画配上了画框。』这么说的话,窗子的确是眼睛,但窥探私密的,是窗子里的那个人才对。」
陆衍谌柔柔一声哼笑,「但凡不能从正门而入的人,都可以从视窗进去,比如小偷,一旦打起那扇窗的主意,那就是贼心昭然若揭,又比如——」
他停顿。
轻舟微微侧脸问:「又比如什么?」
他凑近,附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比如情人,既入了你的窗,就表示这人入得了你的眼。」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要不是她行得正坐得端,她还以为他是在暗示她朝三暮四。
轻舟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衍谌微微侧着脸,吻着她额角,说:「你要是愿意,我屋子里这扇窗随时欢迎你过来赏月。」
这不就是……
让她在这里过夜么?
轻舟扶额,「你……有话直说。」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是他的风格。
陆衍谌笑,「直说我怕吓到你。」
说的也是。
轻舟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转过来面向他时,背往落地窗靠了过去,开口才刚说了个「你」字,门外一阵敲门的声音。
「舅舅!我醒过来啦!快来把刚才的故事讲完!!」
陆衍谌看着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今晚你在我屋里睡,我过去陪他。」
轻舟应道:「……哦。」
陆衍谌目光清幽,像暗夜里的猫,忽的促狭一笑,温热的呼吸掠在她的眼睫,「如果你想——」
她别开目光,「你快去。」
他还笑着,忽然凑近,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晚安。」
——
这张床太大了,足足能容下三四个人的位置,轻舟不喜欢睡大床,她屋子里的那张床大小合适,正好容得下一个半人。
还有这屋子,缺两朵花。
把花瓶一放,绝对生机勃勃。
陆衍谌记挂着隔壁的轻舟,故事讲得前不搭尾。
陆亭昱问:「上山捉妖的不是和尚么?怎么变成太白金星了?」
陆衍谌「嗯?」了一声,赶紧圆回来,「哦,忘了说了,和尚是太白金星的转世。」
陆亭昱又说:「太白金星是修道的呀。」
陆衍谌往他脑门敲了一下,「自古佛道亲如一家,你是不是想搞分裂?小小年纪心术不正,今晚好好反省,自己睡。」
陆亭昱一只手捂着脑门,一只手赶紧把住舅舅的手臂,「不行!我怕妖怪!」
闻言,陆衍谌从拖柜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平安符,往小孩脑门上一摁,将他摁回床上,「拿着它,保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行!」陆亭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抱住他的大腿,「妈妈说舅舅长得太帅了,房子很容易招来女妖精。」
「女妖精?」陆衍谌扒着小外甥的手,「臭小子,给我放开,我现在就去找你妈算帐!」身为人母,说话能不能靠点谱?凭什么在小孩子跟前损他清誉?
「不放不放不放!!」陆亭昱大喊。
「我特么,」陆衍谌青筋突起,「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