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收回了思绪,笑道:「我怎么会怪二哥呢,这里再好不过了。」
正说着荼蘼到了,见了云娘便像乳燕归巢般地跑过来,直到她跟前才停下了脚,若不是她长得高大胖壮,便彷佛撒娇的小孩子一般,「娘子,你终於到了。」
云娘见了故人也是喜悦,「我回来了,这屋里一定是你每天都来抆拭吧,很干净呢。」
「是啊,二嫂说娘子让我回来,我高兴极了,天天都过来抆洗,就盼着娘子回来呢。」说着从怀里拿出钥匙,「二嫂给我的。」
荼蘼虽然没什么心计,可是只要交待明白了的事,从来做得都极认真,云娘便笑了,「钥匙你还留着,平日也要用的。屋里的东西我自收拾,你去老街酱菜馆买两个酱肘子、两只鸡、一斤蚕豆、一斤什锦菜,回来路上再打半斤酒,买两把青菜,到旁边的店里拿一块豆腐……」
二嫂知道云娘要留自己夫妻吃饭,又拦道:「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哪里吃得完?」
「今天毕竟是第一次开火,不能简薄了,另一份是带回去给家里的,」云娘已经拿了钱给荼蘼,又让她背了一回,见没有遗漏方让她去了。
一时东西买回,再做了饭,大家吃过,云娘便道:「二哥二嫂不必担心我,早些回吧,家里如今事情也多。」
送走了二哥二嫂,云娘又吩咐荼蘼将园子里的杂草锄了,准备种花,自己净了头脸,换了一件雪青色的绸衣,挑了件银红色的褙子罩在外面,低头看了一看,不免觉得太过娇艳。又将褙子脱了重新拿了件石青色的比了一回,却实在太过沉闷,想一想自己又没犯了什么错,穿这一身过於老气的衣裳倒消了气焰,终於还是将银红的重新穿好,梳了头,插了支银钗,略抆了点粉,又在胭脂纸上抿了一下,照照镜子出门了。
先去了孙老板的牙行,见他正在与人商量价钱,便悄悄地在一旁站了。孙老板眼观六路,却早已经看到了,便让伙计招呼那客人,过来让坐,又催着伙伴送茶,又笑问:「你这次来盛泽镇是长住了吧?」
云娘接了茶笑,「正是呢。」
孙老板自是高兴,只有云娘来了,妆花纱才能有着落,京城那边是有一匹要一匹的,价钱也好说,却又愁道:「织机那边的匠人又被官织厂征了去,我正找官织厂的人,看能不能弄一台旧织机。」
云娘点头,妆花机本就少有,民间想买亦难,郑家的那台正是官织厂不要的旧机,拿回来请人修了用的,不过那时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是妆花纱呢,便没有人抢,让她捡了一个大便宜,现在就难说了,只道:「那就要看运气了。」
孙老板叹了一声气,果然也说:「我想着郑家的妆花纱机闲着,便想连织机上的纱也转手过来,可是他家却不肯呢。」
关於郑家的事,云娘不置可否,只道:「我想着我既然来了,也不能闲着,便想在妆花机买回前先找一家织锦。」
孙老板便笑道:「我家里正有十几台提花机呢……」
正说着,老板娘也出来了,见了云娘虽然脸上堆着笑,但一双眼睛便像锥子般地往云娘身上盯,云娘这时又后悔不该穿了银红的褙子了,孙家老板娘一向是谁都疑心的,自己现在又和离了,她定是多想了。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能整日在一起相处,云娘想着,却客气地站起来打了招呼,又笑道上:「我打算先去丁寡妇家织锦,离我住处近,总要方便一些。」
老板娘听了便露了喜色,可转眼又觉得肉疼,谁雇了云娘织锦定是赚的,只是又怕自家老头子看上云娘,毕竟云娘正当青春年少,从郑家出来些日子竟然越发出挑了,而自家老头子又是有财的,在盛泽镇里都要数第一,十分地为难,竟然踌躇起来。
云娘见状,更是道:「妆花机买来后要放在我住的地方才方便。」
孙老板两边瞧瞧,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则云娘不愿意与自家婆娘在一处,一则是与织机住在一处,随时可以织锦,只得道:「也好,」又问:「可用我去找丁寡妇说一说情?」
「不必了,我原也认得丁寡妇,一会就去。」云娘把事情说清了便告辞而去,回来果然去了丁寡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