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阳台相会的第一日,她便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她亲口对叶亭宴许诺过,只要他对她有用,她什么都可以给他。
一晃三月,落薇再说不得他无用的言语——甚至连她自己,都要向他请教这些阴诡术法。面对他的放肆,她已经十分平静,左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而且……
等到有朝一日,她做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除去面前这个人。
不是因为他的羞辱,以自己交换他的襄助,是她亲自点头的交易,十分公正,她甚至不觉得这是轻薄。
杀他,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她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什么事都做得成。
想到这里,落薇忽地感觉自己同史书中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君主也没有什么分别——虽说叶亭宴再三向她表露“真心”,但他心思实在玲珑,她一句话都不敢信,怎么放心这样的人留在朝中?
眼下他们尚有共同的敌人,可玉秋实死后,朝中情势大变,她还敢相信他的“真心”么?
落薇不敢赌。
所以如今面对着他时,她心中甚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叶亭宴若真如急色的登徒浪子一般轻佻,来日她下手或许还可以再干脆一些。
可他缩回手去,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落薇心中这一堆弯弯绕绕,那边叶亭宴见她坦然神色,却丝毫不觉得快意——他早该知道的,从相见开始的调笑、轻薄,到最后无论她推阻还是接受,刀都是刺在他自己心上!
推阻时,他痛恨对方的冷漠;情浓后,却又忍不住想她这样对他,是不是也能这样对旁人。
叶亭宴伸手摩挲着他方才印到她颈间的那个唇印,想起了她在高阳台上寻到的飞燕铁片。
燕琅从小就喜欢她,她少时懵懂,他却一早就看得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因她一句召唤,他就能千里迢迢地回京,想必仍然是挂念她的罢?
物是人非许多年,可燕琅依旧是从前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的少年将军,那样生机勃勃,似乎半分都没有变。
那一天他站在集市的阴影中,看小将军的披风在阳光之下红得耀目,他拽着缰绳,优哉游哉地与他背道而驰。他低下头去,看见地面上屋檐的阴影将世界分割为明暗两地。
一步之遥,却已是不可跨越的天堑。
他狼狈离去,胡乱地揉了揉自己不能见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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