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此同时允肃派出的探子也回报了消息,所以这一夜二更天,领有通行令牌的允肃,由着前锋营的副都统岳琪带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养心殿。

他每次入宫,为避人耳目,都是如此。

来到御书房,皇上已在那儿候着他。

「臣参见皇上。」他下跪行君臣之礼。

皇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都跟你说几次了,这儿就只有你跟朕,咱俩是兄弟,兄弟不必行此大礼,快起。」

「臣弟遵命。」允肃拱手一揖,然后起身。

皇上若有所思地睇着他,然后深深一笑。「老十六,你变了。」

他微怔,「皇上是指……」

「你……」皇上比划着,「眉眼之间的戾气少了许多。」

「臣弟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直视着他,富含深意的笑道:「老十六,朕也是男人,很清楚只有一种东西能化解一个男人的戾气,那就是女人。」

闻言,允肃微微一怔,不做反应。

皇上定定的注视着他,问道:「老实说,你抱了塔格尔的女儿了?」

允肃点了点头。

「对她动了心?」

允肃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老十六,她是塔格尔的女儿。」皇上提醒着他,接着续道:「当初对皇子施咒术的萨满达哈是老六的走狗,要不是为了化解咒术必须斩下其首级,未能留其狗命以指证老六,朕早就办了他!老六跟常善结党多时,朕始终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他们竟想咒杀皇子……」他说到这儿,不禁有点咬牙切齿。

允肃浓眉一拧,「皇上,直至目前还不能确定塔格尔是否参与其中。」

「常善经常出入塔格尔府邸,又跟他的女儿私通,且塔格尔知悉此事后却没有加以阻止,朕无法相信他的清白。」

允肃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皇上稍稍平复一下情绪,定定的看着他,思索须臾,然后叹息一声,「朕明白朝夕相处,难免动情,但她毕竟是常善的女人。」突地,他目光一凝,「这一点,你别忘了。」

「皇上,」允肃抬起眼帘,直视着他,「她是处子。」

闻言,皇上陡地一惊。

「她还是处子?你是说常善没碰过她?这、这不可能,咱们明明……」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们得到的情资错误。」他说。

皇上断然摇头,「不可能。」

「是不可能,所以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皇上眉梢一扬,「什么?」

「她不是绛雪。」

皇上一震,「你是说,塔格尔弄了个女人假冒他女儿,嫁进肃亲王府?」

「这女人也不是胡乱弄来的。」允肃回道:「她是塔格尔的另一个女儿。」

皇上惊疑地问:「另一个女儿?他哪来另一个女儿?」

「关於这件事,臣弟已经查探过了。当年正库伦跟恩库伦姊妹俩先后嫁给塔格尔,因此传为佳话,恩库伦难产而死,当时塔格尔声称母女俩都未能保命,但事实上恩库伦的女儿活下来了。」

「什么?!你是说……」皇上愠恼得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将恩库伦的女儿当婢女般养,外面的人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允肃续道:「绛雪跟绛月的母亲是姊妹,两人生下来的女儿也长得十分相似,加上年纪相仿,因此,塔格尔才能用绛月顶替绛雪而不被发现。」

皇上懊恼一拍案,「好个塔格尔,竟敢骗朕!」

见皇上龙颜大怒,允肃倒是平静。「皇上可信我?」

「朕便是信你,才委你担此重任。」皇上说道:「这事得悄然解决,否则会演变成另一场政变。」

「既然如此,请皇上假装不知此事。」他说。

皇上微顿,「这是为何?」

允肃保证道:「皇上请宽心,臣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或任何事危及皇上的江山。」

迎上允肃坚定的目光,皇上回道,「朕信你。」

允肃愿意用性命保护他,他有什么不能相信?若不信,他也不会让允肃担此重任了,不过他不忘叮嘱道,「但朕还是要提醒你,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切莫感情用事。」

他恭谨一揖,「臣弟遵命。」

允肃自紫禁城北边的神武门出宫,一路步行返回肃亲王府。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每回进宫出宫都不骑马、不乘轿,而是做寻常百姓的装束,以步行的方式往返。

今晚,也没例外。

他沿着墙边,以稳定的速度及步伐前进着,忽然,夜色中出现了近十名黑衣人,犹如闪电旋风般的向他逼近。

来者不善,他立刻抽出随身软剑迎敌。

几番缠斗,对手未能得逞,可他也中刀负伤。

对手乘胜追击,朝他展开更猛烈的攻击。

但他毕竟征战多年,即使负伤,依旧全力反击,不束手就擒,也不卸甲而逃。 他几个剑式回击,咐的一声,削下其中一人的左手食指。

此人左手持刀,鲜血刷的一喷,手中的刀子也离了手。

旁人立刻上前,惊急地喊着,「大人!」

那人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牛铃般的眼睛一瞪,怒斥道:「混帐!」

显然地,他是这几名杀手的头儿。

他这声混帐骂的不是伤了他的允肃,而是那个出声的人。

「撤!」一声令下,他领着所有人分头逃窜,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允肃神情凝肃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前方,而后收回软剑,一手摀着中刀的腰部,一手拾起敌人遗落的刀,调整呼息,慢慢的走回王府。

回府后,江砚发现他负伤而返,十分紧张。「王爷,您这是……」

「路上遭到伏击,没事,只是小伤,把金创药拿来便行。」

「是。」江砚立刻取来金创药,将药涂抹在他腰际的伤口上,并进行包紮,却发现他脸色泛白,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难掩忧心的问道:「王爷,您真不要紧?」

「不碍事,本王受过更重的伤。」允肃有些虚弱地道。

「这……」江砚面有忧疑。

是,王爷是受过更重的伤,不说王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说脸上那个就够折腾人了,不过王爷过往是在沙场上,现在可是在府里呀!

「你出去吧,我有点头晕,先歇一下。」允肃打发了江砚,躺了下来。

江砚不放心,一出房门便立刻去康宁苑通知已经就寝多时的绛月。

绛月得知他负伤而返,心急如焚,立刻起身着装赶至玉书苑。

自与他成为名符其实的夫妻后,他们早已同宿康宁苑,不过因为他常有公事要办,偶尔也会睡在玉书苑,因此当她发现他没回康宁苑就寝,也不觉有异。

赶至玉书苑,进到房中,绛月见他躺在床上,虽不动,却隐约听见他在喃喃自语。

她急忙上前,看他光着上身,腰际缠着几圈纱布,受伤的部位微微渗出带黑的血水,她紧张极了。「允肃?允肃?」

她喊着他的名字,这是他们的默契,只有两人时,她会如他所愿的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王爷。

她轻轻的碰触他,却发现他全身冰冷盗汗,且意识模糊,她虽不是练武之人,也非大夫,但直觉告诉她事不寻常。

「允肃!允肃,你醒醒,别吓我。」她急忙抆拭着他脸上及身上的冷汗,为他盖上锦被,并朝外面喊着,「来人,快去东交民巷找太医! 」

太医院於正阳门以东,东交民巷内,太医都在此办公学习,并为文武官并及皇亲贵胄们医病疗伤。

这时,允肃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一怔,疑惑的看着两眼充血的他,「允肃?」

他醒了,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见了仇人或敌人,目露杀意。

她心头一惊,正想做出反应,他突然弹起身,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压在锦榻上。

「啊!」她尖叫一声,惊恐的看着他。

他自床架上抽出一把短刀,恶狠狠的瞪着她,声音低哑地喊道:「杀!」

说时冲,那时快,就在他手中的刀要落下之际,经江砚通知而赶来的苏克哈及时攫住他的手臂。

「王爷!」

一旁的护院也速速上前,将允肃给拉住。

「福晋!」苏克哈拉起因惊吓过度而动也不动的绛月,「您没事吧?」

绛月两眼茫惑,眼底满呈恐惧,眼泪夺眶而出。刚才的那一瞬间,让她想起她目击允肃杀人的那一夜……

刚才,他几乎要杀了她,就像他杀了那个人一样。

允肃失去理智,犹如疯了般的嘶吼,完全变了个人。

护院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按压在床上,并以绳索绑住了他。

因为挣扎拉扯,他的伤口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水,苏克哈一看,大胆分析他是中了毒,而且可能是让人丧失心志的剧毒。

「王爷中毒,快请太医。」说罢,他将呆站在一旁发抖的绛月带到外面,「福晋,您没受伤吧?」

绛月慢慢的回过神来,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苏克哈,王爷他……他不会死吧?」

「不会不会,」苏克哈安慰道:「再重的伤都夺不了王爷的命,王爷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喜福跟春寿吩咐道:「先扶福晋回康宁苑歇着。」

「不,」绛月坚定地道,「我要守在这儿,我不走。」

苏克哈见她心意坚决,也不多说了。房里,允肃不断的咆哮嘶吼,那声音里夹杂着痛苦及愤怒,绦月听着,心揪得死紧,也揪得死疼。

允肃,别离开我……她在心里不停地祈求着。

不多久,太医院的萧太医赶来了,他并非一个人,而是带着另一名衣着奇特,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妪。

「王爷情况如何?」萧太医边走边问。

「王爷受了伤,伤口流出黑色血水,神志不清,连福晋都不认得了。」

萧太医听了苏克哈跟江砚的形容,沉吟须臾,回道:「应是中毒没错。」他转而看着同行的老妪,「哈萨剌,依你看……」

名叫哈萨剌的老躯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由喜福跟春寿陪伴着,坐在不远处候着的绛月。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又露出高深的笑意。

「哈萨剌?」萧太医又喊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