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春天的宵寂寞,有人愁眠辗转到天明,一夜做了多少梦。
傅审言睡意朦胧地起床,相爷大人的习惯是向来起得早,每每坐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看半本书才吃早饭,这一天起床的时候天却意外地已经大亮。从窗户外面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傅审言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有了郁闷与烦躁。
傅审言一边咳嗽,一边收拾着床铺上月白色寝具,他有轻微的洁癖,因而房间内的种种陈设都简单朴素,被缛的色泽都很是素雅。
「大人,大人——」从身后传来明书眉轻轻的呼唤声,她唤人向来喜欢两遍连着一起,声音娇痴拙笨至极。
明明已经习惯了她的语气,烦躁中的傅审言,听来却又觉得心头痒痒的,被撩拨得丢魂去魄。
傅审言转身,他的淘气冤家身子躲在门外,小脑袋侧进来,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粗粝普通的小厮服,也没有掩去「他」的清新的神态。
傅审言看着这一个「罪魁祸首」,让自己愁眠辗转,因而眼睛里充满血丝的这一个始作俑者,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犹然没有自觉。傅审言走到门边,伸出手揪住她的耳朵,怒气冲冲地把她拽进房间。
「疼疼疼疼!」明书眉嘴里呼着气,眼泪汪汪的,「呜呜,大人你虐待我,你这个坏主人!疼疼疼疼,像破身一样疼!」
她的两只耳朵被傅审言拽住,娇小的身子站在相爷大人的前面,因为疼痛一边走一边跳。
明大小姐家里有一个绿姨娘,没有给她老爹做妾以前,是一个舞姬,有一天在明书眉面前说漏了嘴「破了手指头哭什么,眉豆你这个娇气的小姑娘,破身那才是最痛的!」
那个时候小明书眉咬着手指,好奇宝宝一样追根摸底:「绿姨娘,绿姨娘,什么叫破身呀?」
「破身就是不小心身子被破开——你只要知道,那是最疼的就是了!」绿姨娘哭丧着脸,目光闪烁的回答,被明书眉牢记在心中。
破身!
傅审言放开了她的耳朵,僵着身子,目光沉默地看了一眼气呼呼的眉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人为什么一大早就生气呢?
明书眉讨好地凑到傅审言身前,谄媚地笑:「大人,我替你收拾!床单要换吗?大人我来洗!」
相爷大人反常地异常紧张:「不用!你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想拍马抱大腿,一不留神被马蹄子踢到的明书眉,委屈地站到窗户边,想了想又回来,可怜兮兮地揪住傅审言的一只衣角:「大人,你生气啦?」
生气!生气!气得想掐死你!
傅审言伸出手,在她红粉绯绯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相爷大人没有把气撒在明书眉身上,却有一个出气筒自动自发地送人上门了。
李寻喜手中拈着一把扇子,轻轻摇晃着进来,说不尽的「踢倒风流」,凑到傅审言跟前仔细地看了看:「我审言哥,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呀?多重的黑眼圈呀!」「吱吱」有声地批评,语气促狭,「我审言哥,你又没有娘子,晚上也没有佳人缠着你……我明白了,是孤枕难眠吧!」
傅审言目光冷冷地扫过李寻喜,说起来倒是应该怪他,没有丁寻喜这样不三不四的榜样,自己说不定就不会走到歧路上去,那么就不会像如今这样愁肠百结,心中不由地生起一阵无名火。
傅审言打量了一下庭院,从角落拿了扫把,狠狠地朝着李寻喜的大腿打去,一下一下「啪啪」有声:「你这个不务正业的死小子!」
李寻喜慌忙逃窜,从东边奔到西边,爬树钻洞,无所不用,一边逃跑,还一边求饶:「我错了!我审言哥饶了我吧!我审言哥,你孤枕难眠,是不是慾求不满呀!你要是需要女人的话,我马上出门给你找去,你要是缺男人的话,我随时准备献身。」
明书眉「噗嗤」一声,李寻喜大人果然缺一根筋呢!
相爷大人满腔不纯洁火,熊熊燃烧的不纯洁慾望,偏偏无处发泄,於是可怜的李寻喜大人就被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