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太古的盟约 冬天 16126 字 4个月前

「先不管寄物柜里的东西能不能帮我洗刷冤屈,政风处的官僚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无论寄物柜里有什么,都会当作是我转移焦点的诡计,我不能寄望不信任我的人,所以才会打昏监视我的女军官逃出来。」关晓蕾坚定的说:「佩芬跟我合作一年多,冒险犯难,无话不谈,交情比姊妹还深,她无端横死,我不能置身事外,何况真凶还把罪名赖在我头上,更使得我必须亲手查明真相。」

「幸好你不是想亲手为她报仇。」

「我为国安局工作,我用枪,也用刀,但我不是杀手,法律的界线在哪里我很清楚。」关晓蕾自豪的说。

梁图真提出一个很想知道的问题:「你杀过人吗?」

关晓蕾毫无冲疑的回答:「目前为止还没有。」

「你都出些什么任务?」

「不能告诉你,机密就是机密,就算我被通缉也一样。那么……」关晓蕾很在意问:「你会怕我吗?」

「什么意思?」梁图真一时之间不太能把握女友的心思。

关晓蕾挑明的讲:「你会不会想跟我分手?」

这一问来得太突然,梁图真错愕了一下:「干嘛说这个?」

「从昨天晚餐到现在事情发生得太多也太快,我认为你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否仍然喜欢我。」

「我干嘛要思考那种事,你就是你呀。」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关晓蕾。」

「怎么不是?这双美腿、这个翘屁屁、这个小蛮腰、这个……」

梁图真开始对女友毛手毛脚,从下半身一路摸到上半身,弄得关晓蕾花枝乱颤,赧笑着逃离怀抱。

「你够了喔,色魔。」关晓蕾微喘息笑骂。

「是你自己说不一样的,我当然要感受一下。」

「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指这方面。」

梁图真耍无赖:「我哪知道,我最笨了。」

关晓蕾难得拿男友没辙:「不要闹了啦,你真的要好好想想。」

梁图真强硬的说:「我想得很清楚,不管你为谁工作,无论拿枪还是拿刀,永远都是我心目中那个独立自主的好女孩。」

关晓蕾补充:「又漂亮。」

梁图真没听清楚:「什么?」

关晓蕾强调:「独立自主又漂亮。」

「OK…」梁图真笑着修正:「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那个独立自主又漂亮的好女孩。」

关晓蕾闻言喜不自胜,眉开眼笑的重回男友怀抱,还主动抓起他的咸猪手往自己身上放。

单就这个画面而言,实在看不出来哪里独立自主了……

◎◎◎

《第三节 浴血鸳鸯》

城南游泳池一年休馆三个月,今天是第二个月,大门深锁,售票口紧闭,围墙高达四米二,梁图真作出抬头了望的手势:「你爬得上去吗?」

「有勾索就可以。」关晓蕾淡定的说。

「那等晚上再来吧,先去五金行买绳子。」

「应该不用那么麻烦,巡一下看看。」

小俩口绕着建筑物外墙走一圈,关晓蕾在后门找到侵入点,叫梁图真把风,用发夹三两下就把链锁挑开。

「又是干车又是开锁,国安局都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吗?」梁图真惋惜的批评。

关晓蕾笑咪咪的表示:「还有弹碎男人睾丸的秘技,你想领教吗?」

梁图真光听就觉得痛:「等我没有睾丸的时候再说。」

休馆的市立游泳池没有管理员留守,连保全系统也完全断电,闯空门可以肆无忌惮,浮板跟救生圈堆放在池畔,数不清的彩色三角旗被寒风刮得啪哩作响,诺大的场地很空洞,蓝白色调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梁图真跟关晓蕾没有来过城南玩水,但寄物柜一般都摆在更衣室旁边,而更衣室的指向牌很明确,他们根据标示走入游泳池的下层空间,由於断水又断电,室内能见度很差,还好天窗透光进来,否则要拿手电筒才能够辨识寄物柜的号码。

总柜数不多,关晓蕾一个人查看即可,梁图真杵着纳凉,脸上一派轻松,心里却暗呼不妙,因为这应该是个陷阱,他发达的感官捕捉到有两男一女尾随她们从后门进入,这三个家伙散发硝烟味,显然都带了枪,自古以来,持有武器者不一定是你的敌人,但持有武器又躲在暗处通常都不会是你的朋友。

尽管如此,梁图真不打算警告关晓蕾,因为那种行为超乎寻常,直接或间接都需要谎言来润饰,而谎言就像挖东墙补西墙,再怎么补都缺一块,他的立场从来都是多作多错,还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他有足够本钱在紧要时刻保住心爱的人,事态发展大可以顺其自然。

而且,关晓蕾是头脑灵活又身手不凡的奇女子,只要没有超自然力量介入,他都应当谨守小男人本分才是。

「我找到了。」

关晓蕾轻声呼喊,她有点紧张,等男友走过来才进行下一步。

锁头是数字转轮,密码是佩芬公务证号的末四码,关晓蕾将数字拨到定点,深吸一口气,终於拉开柜门。

碰!

一阵豪光夺目而来。

是照明弹!

不具杀伤力,但近距离直视不是开玩笑的,关晓蕾美目闭得很快,但眼球仍然痛彻心扉,不但失去视力,还觉得天旋地转,跟梁图真一块儿跌坐到地面,呻吟了十几秒才能看清楚现实。

现实非常残酷,三把手枪映入眼帘,两把对准梁图真,一把指着自己。

「佩芬!?」

关晓蕾失声惊呼,拿枪抵着她头部的人居然是两日前已经烧成焦屍的拍档。

「别讶异,晓蕾,像你这么杰出的人不应该失态。」

佩芬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她又高又瘦,头发剪得跟男性一样短,两耳配带钻粒耳饰,上半身穿着复古格子衬衫外加窄版西装外套,下半身搭配牛仔裤跟登山靴,整体打扮潮到出水,脸部未施脂粉,如果不是因为五官非常女性化,实在难辨雌雄。

「是你陷害我?」关晓蕾有点不能接受。

「说陷害就太不入流,我简直是为你写了剧本。」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佩芬哈哈大笑:「你以这是拍电影还是连续剧?干掉你之前非得把阴谋诡计解释一遍,免得你不晓得我多么脑残智缺?」

「你会说的。」关晓蕾很笃定:「不然早就可以开枪。」

「聪明,我好喜欢跟你搭档,可惜以后没机会了。」佩芬唉声叹气一番,目光望向在两名男子枪口下畏缩颤抖的梁图真:「这俗辣是谁?」

俗辣意指胆小鬼。

「我男朋友。」关晓蕾不认为有必要的隐瞒。

「就他啊?」佩芬颇为不屑:「你眼光真差,我实在看不顺眼,日行一善帮你处理掉,喂!请他吃花生米。」

两名男子闻言摆出射击姿势,梁图真因应事态变化卖力演出,双眼紧闭打冷颤,一副吓到快拉屎的表情。

「不行!」关晓蕾虽然也被枪口威胁,但判断佩芬别有所图,暂时还不会取自己性命,於是大胆推开枪口,奋不顾身挡在男友面前:「要杀他先杀我。」

「就跟你说我们不是在拍电影,讲那种洒狗血的台词干嘛呢?」佩芬果然没有下杀手,她不悦的说:「哼,真是拉低我的格调,先把他们带上去,这里太暗,搞得人家心情都不好。」

◎◎◎

回到上层之后,关晓蕾被迫跳进游泳池,休馆期间里头一滴水都没有,是个深达两米四的大坑洞,要爬出去并不容易,用来限制活动范围刚刚好。

「刘佩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关晓蕾站在池底向上喊。

「说来话长,先正本清源。」佩芬居高临下语出惊人:「我不姓刘,更不叫佩芬,那种菜市场名就别再提了,我姓兵,官兵的兵,兵楚倩,你对我的真名有印象吗?」

兵这个姓非常少见,关晓蕾马上就有联想:「我们小时候见过,你是兵师叔的女儿。」

「还认我爸是师叔啊,少假惺惺了。」

「兵师叔拜我爷爷为师,与我父亲同门修业,何假之有?」

「你爷爷偏心,绝招传子不传贤,你爸爸卑鄙,使小人步数令我爸失去公职,害他一蹶不振,抑郁而终,哪里有半分同门之谊。」

「这怎么能怪我父亲,兵师叔身为元首护卫队的一分子,却将元首出访路线图卖给黑市牟利,我父亲若不举报,元首安危堪虑,稍有闪失,国家社会立即陷入动荡与不安。」

「有那么严重吗?元首车队一共五辆车,我爸虽然流出路线图,却没有注记元首搭乘哪辆车,有心人想要借此图谋仍然并不容易,而关武雄见缝插针,蓄意把事情无限上纲,说什么我爸有失武德、不适中央,事实上,根本是嫉妒我爸身手比他好,怕他夺去护卫长之职。」

「恐怖分子可以一次炸掉整支车队,没有误中副车的疑虑,我父亲从不恋栈名位,你既然认为我爷爷藏私,兵师叔的武功又怎么能在我父亲之上。」

「你爷爷不教,我爸就不能偷学吗?哼!关家贼父子作梦也想不到,每当他们私下传艺,我爸都在窗外观摩。」

「那真是辛苦兵师叔了。」关晓蕾明显讽刺:「无论你如何对我家族作出不实指控,也不能掩盖兵师叔为了钱财渎职的事实。」

「我爸不是贪污!他出卖路线图是因为我妈病重。」兵楚倩咬牙切齿:「你们关家几代都是当权者的狗,主子吃肉,畜生啃骨头,你们财源广进,不会了解没钱看病的困苦,我爸薪水微薄,面对庞大医药费只能出此下策,但所有卖出去的情报他都尽心删减,不至於影响国安,可恨的是你爸毫不谅解,只想着要把他撵出去。」

「这我不同意,在当时的政治氛围下,兵师叔盗卖情资却没有被枪毙,连牢狱之灾也免除,你不觉得这都是我父亲的功劳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他是想看我爸穷途潦倒的样子。」

「你太偏激了,如果你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我们的父亲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怎么不深?我爸丢官的隔月我妈就病死,几年后我爸也过世,临终之前仍然不忘咒骂关武雄,在他断气的那一刻,我发誓要让关武雄痛不欲生,但我不知道该怎么作,只能先改名换姓,为来日复仇作准备,国安局招募学生特务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进入情治体系工作有助於我取得复仇的条件,我用尽一切手段刷掉竞争对手,天可怜见,不但让我挤进公家窄门,更让我搭档仇人之女,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有眼。」

兵楚倩抬头赞叹蓝空,然后洋洋得意的说:「在遇上你之前,我构思过各式各样的花招要让关武雄死得很难看,但遇上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凌虐关武雄本身只能造就短暂的痛苦,伤害他的女儿才能生成永久的哀恸。」

「那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关晓蕾不解:「我们搭档四百多个日子,独处好几个国家,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我。」

「那是因为我欣赏你。」兵楚倩惆怅的讲:「爸爸死后我吃了很多苦,努力阅读让自己变聪明,拼命锻链让自己变强壮,复仇的念头支撑我成就不平凡的自己。而你……有着顺遂的人生,但优异的能力却与我并驾齐驱,有时候还常常做出惊人之举,我不明白缺乏负面情绪你怎么能办到,但我非常欣赏你,甚至还很喜欢你。」

「彼此彼此,在你拿枪对准我之前,我也蛮喜欢你。」

「你搞错了,不是那种喜欢,嘿,我是说想跟你交换体液。」

「我知道你是T,我不排斥跟你共事,但很抱歉,我只喜欢异性。」T是指男性化的女同性恋,取自於英文汤姆男孩的首字母。

「何必说得这么死,你没尝过我的滋味,怎么晓得不好吃?」兵楚倩妖异的笑了笑,露骨的说:「同为女性,我比任何男人都更懂得舔你的阴蒂。」

关晓蕾听得反胃,但面不改色:「我真心希望那不是你还不杀我的原因。」

「看来我的告白被拒绝了,真伤心,都是那个俗辣害的,敢跟我抢女人,喂!带他过来。」

两名男子把梁图真拉到游泳池边,让关晓蕾看得到他,接着兵楚倩下令殴打,梁图真腹部吃了两记重拳,痛苦的抱肚倒地,这还只是开始,男子们起脚又踹又踩,简直当成足球踢,梁图真就像是一头无助的哺乳类动物,满地滚爬,不断发出悲鸣与哀音。

当然,可怜兮兮的惨况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是演技,只有灰头土脸是真的,这些碌碌凡夫就算踢上三天三夜也踢不断他一根寒毛,但目睹男友惨况的关晓蕾并不晓得,她看得心头滴血,偏又无计可施,在高声喊叫不被受理之后,她发了疯般想要爬出游泳池。

女孩子攀上二点五公尺的高度非常困难,所幸她从小修习国术,挣扎一下还是上得去,但那要没有人横加阻拦才行,兵楚倩把守池畔,当头一脚把她踢回游泳池,让她摔个骨疼肉痛,皮破血流。

不过关晓蕾没在怕,男友的惨嚎让她忘却疼痛。

咬牙重新挑战,一样被兵楚倩踢回原处。

再上,再坠。

又上,又坠。

四上四下,关晓蕾尚未成功,脸蛋已经多了好几枚鞋印,手脚伤痕累累,梁图真看不下去,刻意向游泳池滚近,然后装作肾上腺素爆发把围殴他的两名男子撞开,抱住第五度要被踢落的女友一起跌下游泳池。

在梁图真细心当肉垫的保护下,关晓蕾的第五次坠落没有受伤,她坐起身发现男友像滩烂泥般失去意识,两眼登时泪如雨下。

「图真、图真!你回答我!图真啊!呜───!」

梁图真起先没有反应,后来才发出断续微弱的声音:「……不…不要……哭…我…我…ok……的啦……」

关晓蕾哭得更厉害,因为男友连眼睛都睁不开,彷佛随时就要断气:「呜───图真,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不……」为安关晓蕾的心,梁图真表演勉强张开眼睛的戏码,抬起颤抖的手指,比向正上方的潮流系伪男:「……都……都怪……她……」

关晓蕾顺着男友手势望过去,受指责的对象正笑得乐不可支。

「哈哈!屌!我看错你了,你不是俗辣,你是肉脚!哈哈哈哈!」肉脚意指弱者,老实说这算不上是称赞,跟胆小鬼差不了多少。

「闭上你那张舔私处的臭嘴。」关晓蕾挂着两道泪痕为男友平反。

「你知道他是多么温柔的人吗?」

「你知道他在路上看到蜗牛都会捡到树丛里吗?」

「你知道他会搭救卷入麻烦的陌生人吗?」

「你知道当派对鸟兽散,只有他会留下来捡垃圾吗?」

「你知道分组活动,他总是接纳别人不要的组员吗?」

「你知道他买到烂货也不会去退吗?不是因为他懒,也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担心店家会把烂货卖给别的客人。」

「你不知道他、不明白他、更不了解他!」关晓蕾不再流泪,不再哽咽:「你没有资格贬低他!更没有资格嘲笑他,因为他比你这种只懂得玩弄阴谋诡计、恃强凌弱、内心充满怨念与仇恨的蕾丝边强太多!太多!太多了。」

这番情溢乎辞的批判让兵楚倩再也笑不下去。

「哼……」她不屑的嗤个几声,硬把话题转向:「刚刚说到哪里?哦!对了,我发觉自己太喜欢你,以致於杀你的心有所动摇,跟你出任务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后来你交了男朋友,这让我觉得自己太不值,於是杀你的计画死灰复燃,而且行动升级,你老爸当年自以为清正廉明,武德武德的讲个不停,我就要让他的女儿背上残杀同僚之罪,看他如何自处。」

关晓蕾忽然想知道一件事:「你没有死,那死的是谁?」

「某个因为失恋单独到海边散心的女大学生吧。」兵楚倩不是很在意的说:「女孩子家一个人到处乱跑本来就很危险,学校都在教,就是没人要听,结果中了好几枪,又被放火烧,这怪得了谁?」

关晓蕾露出不忍卒听的神情:「你不是人。」

「这可冤枉喔。」兵楚倩扮作天真貌:「是你的枪打死人的,严格说来,如果你有把枪顾好,那个无辜的女大学生就不会死了唷。」

关晓蕾不想跟她打烂仗:「你成功让我蒙上不白之冤,只要永远消失就能达到目的,为什么还要引我来这里?」

「终於讲到重点了,这真是漫长的说明,我真佩服自己居然真的跟电影里的无脑反派一样细说从头,可惜没有人帮忙录影,不然就可以角逐奥斯卡奖。」兵楚倩胡言乱语之后才讲出:「因为三个理由,我必须把你引来这里。」

「第一、你罪不致死,法院最多判你三十年,那违背我要让关武雄品尝丧女之痛的初衷。」

「第二、我太清楚你的厉害,监狱关不住你,冲早你会越狱调查真相,进而为自己翻案,那我的所作所为就功亏一篑。」

「结果你真的很高竿,我以车为家,停在后门附近守候,短短三天不到你就找上门来,政风处不可能没有逮捕你,扣掉刑事监识还有人力调动的时间,他们最多只留住你半个晚上,哈!你真是让我感到骄傲啊,晓蕾,这座城市里最难缠的情治单位居然被你当成自家厨房般来去自如,招牌可以丢去填海了」

关晓蕾对她的夸赞充耳不闻:「根据这两个理由,你应该一见面就处决我,但你没有那么作,那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这第三个理由。」

「没错,第三个理由是我想知道兵家拳跟关家拳究竟孰高孰低,在还没有印证之前,杀你太可惜了。」

关晓蕾大摇其头:「你爸爸学的也是关家拳,哪来的兵家拳?」

「我爸爸跟你们关家恩断义绝,他的一身所学自然不能再沾上关字。」这是毫无根据的说法。

「随便你,爱叫什么拳就叫什么拳,你要怎么跟我决高下?」

「要跟你决高下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兵楚倩看向身边两名男子:「我爸爸生前收的徒弟不多,能够活到现在的更少,你小心啦,他们都是黑社会顶顶有名的金牌打手,一不小心就会打死你啊,哈哈哈!」

「我赢有什么好处?」

「你说会有什么好处?当然是没有啊,你早该死了,我让你多活几小时已经是很好的奖品。」

「如果输赢都要死,我为什么要打?」

「问得好!」

啾!

兵楚倩忽然开枪射击梁图真的膝盖,枪口装了消音器铳声微不可闻,她自诩枪法如神,理当十拿九稳,但却没有听到梁图真的惨叫,仔细一看,居然打偏了,只在泳池底部留下弹孔。

她发出咦的一声!大感脸上无光,马上又补了一枪,这次仍然射歪,让她不得不端起手枪审视,检查是否准星有误。

其实枪枝没有问题。

她的抢法也依然神准。

是梁图真在快要中弹的那一瞬间高速移动自己的膝盖,兵楚倩才会出糗。

这并非梁图真刻意戏弄,也不是梁图真脚痒难耐,实在是因为体内缺乏血液,万万不能中弹,否则没有流血谁都会觉得奇怪。

「够了!不要再伤害他,我打就是。」关晓蕾也晓得兵楚倩枪法了得,只以为她是故意射不准,好威胁自己迎战他父亲的徒弟。

「你肯那当然是最好。」既然达到目的,兵楚倩也就糊里糊涂把枪收起来,再不去计较是哪个零件出毛病。

◎◎◎

「不要放弃希望,不要闭上眼睛,我需要你帮我加油。」

关晓蕾把男友拖到角落安置好,鼓励训勉一番才走到泳池中央,她的对手已经站在那里候教。

这名男子比她高出一颗头,肤色蜡黄,四肢修长,扁鼻三角眼,给人一种活殭屍的感觉,没有夸张的爆筋肌肉,但练家子都晓得,习武之人以精瘦为佳,过度膨胀的肌肉只会造成负担,拖慢出招的速度,像李小龙般结实的体魄才能兼具力量与速度。

「兵家拳赵灭关。」

「关家拳关晓蕾。」

双方抱拳行礼,各自摆开功架。

赵灭关的起手式拉弓跨马,是八极拳。

关晓蕾的起手式沉肩坐桩,是八卦掌。

两人的架势天差地远,看起来不像出於同宗,这是因为关家拳由八极拳、八卦掌、以及八阵腿组成,一些国术耆老笑称关家拳是三八拳,倒没有贬低的意思,只是讲来趣味。

八极拳主攻,八卦掌主守,以这个逻辑来看,关晓蕾显然示弱,不管体型还是臂力都差对方一截,硬碰硬讨不了便宜,才会采取守势

「杀!」

赵灭关一声叱喝,连踏两步进击,八极拳力从地起,步伐踩得极为踏实,虽然不至於跺裂地板,却也震撼人心,他的动作干脆,招式简洁,速度更是奔雷般猛迅,等到他逼近才闪避或档格根本来不及。

关晓蕾很清楚八极拳是讲究实用的拳法,不跟你见招拆招,胜负往往取决於一招之间,要是被对方冲入怀中那就万事休矣,所以早在赵灭关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就发动八卦掌灵活出名的游身走圈,险险避过猛击。

这时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八极拳变招极快,而且专打要害,拳头挥空立即改成肘击,动作缩小,凶险却尤有过之,关晓蕾的心窝面临大危机,但她夷然无惧,两腿一蹲把身子放低,她本来就比对方矮很多,赵灭关调整角度也只能顶中她的肩膀。

关晓蕾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没有放过反攻的良机,她闷不吭声踩住赵灭关的脚背,双手夹住赵灭关的上臂,八卦掌顺势拍出。

啪!

赵灭关听见太阳穴响起关灯的声音。

结束了。

人类不是太古遗族,要害被打中就什么都完了。

赵灭关瞪大双眼倒地,现实生活中的功夫对决就是这么短暂,真的有意取人性命不会像武打电影套上几十招,三招之内就会有人躺平。

◎◎◎

「兵家拳吴破关。」

「关家拳关晓蕾。」

抱拳行礼的仪式又在游泳池中央举行,前战的落败者没有性命之虞,但一时半刻醒不过来,被丢到角落跟梁图真躺在一起。

灭关跟破关都是拜师之后才改的名字,显现出兵楚倩的父亲多么憎恨关氏一门,吴破关的实力跟赵灭关只在伯仲之间,关晓蕾击败赵灭关,却跟吴破关陷入苦战,因为赵灭关打断了她的右肩,让她只能单手应战,根本没有一拼之力,而吴破关为了替师弟报仇,刻意不下杀手,招招虐打关晓蕾,才使的战局冲冲不能落幕。

「站起来,还没有结束。」

吴破关冷冷说着,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度扫倒关晓蕾,那可怜的女孩儿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与瘀青,肢体疲劳度到达临界点,以医学的角度而言她早该爬不起来,但为什么她到现在还能咬牙苦撑?

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多打一分钟,男友就能多活一分钟。

好几次她都想要放弃,好几她都拒绝再起,但念及梁图真的命运跟自己挂勾,油尽灯枯的体内又会涌出力量。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已经摆不出防御架势,连握拳都很困难,孱弱到这个地步,对手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可以了吗?」吴破关向恩师之女征询意见。

「嗯,反正再打下去她也赢不了你,咱们兵家拳始终技高一筹啊!」兵楚倩寡廉鲜耻的说着。

关晓蕾缺乏毒舌的力气,否则一定骂到她狗血淋头,现在只能静静看着吴破关如同猛虎出闸般向自己扑来。

就在她自忖必死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她身后掠出,与吴破关展开混战。

这个人是赵灭关。

赵灭关为什么要帮助关晓蕾?

赵灭关没有要帮助关晓蕾,他只是想击毙杀父仇人。

吴破关是赵灭关的杀父仇人?

当然不是,赵灭关的父亲根本没有死,还在乡下唱那卡西。

那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没什么,只是梁图真的恶作剧,催眠脑震荡的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而且太阳穴受创导致神经病很合逻辑。

「灭关!?你发什么疯啊!」

吴破关惊慌失措迎战赵灭关,这位同门师弟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但手底拳拳到肉,招招夺命,打得他汗流浃背,叫苦连天。

「喂!你们搞什么鬼?」兵楚倩看得不明所以,坏在两个都是自己人,就算开枪制止也不晓得谁该死。

这没来由的混乱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游泳池后门轰的一声被炸开,二十名镇暴警察荷枪实弹冲进来,后面跟着手持喊话器的国安局长官。

「所有人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有权保持缄默,但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我再重复一次,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

《尾声》

在官方报告里,国安局之所以能够追踪关晓蕾到城南市立游泳池,是因为电信系统拦截到其男友梁图真名下的手机门号在该地发话。

这个原因非常科学也非常多见,但关晓蕾却认为这是个奇蹟,不只她,兵楚倩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跟党羽拿走关晓蕾跟梁图真身上所有手机,并且丢在地上踩成稀巴烂,变成一堆断裂的电线跟破碎的IC板,竟然还能够因为短路而碰巧拨号出去,这不是奇闻是什么?

国安局的调查人员也啧啧称奇,但没有针对此事下功夫,因为连带破获的刘佩芬假死案太过骇人听闻,举局震惊,相比之下,调查过程中发生的小插曲就不是那么的重要。

遭受诬陷的关晓蕾在当天就获得平反,直送荣民总医院进行治疗,她的状况非常不好,全身多处骨折,伤口还感染蜂窝性组织炎,发烧至三十九度,伤势到了第四天才算是稳定下来,而真正可以走动则是两个礼拜后的事。

至於她的男友梁图真,则是她口中的另一个奇蹟。

被两名功夫高手恶意围殴七分钟,又从二点五公尺的高度摔落,没有断裂半根骨头,没有流血伤口,有的只是浮肿跟瘀青,也难怪关晓蕾会说他幸运,不过,当然,那些浮肿跟瘀青都是运功作假,不然毫发无伤实在说不过去。

关晓蕾住院的前三天严禁访客,梁图真第四天才见到她,左手一篮水果,右手一袋图书,进门还没开口,就被关晓蕾的一句话冻成木头人。

「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完全不在梁图真的意料之内,甚至他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

「你再说一次?」

「我们分手吧。」关晓蕾明确复诵。

果然没听错,梁图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彷佛理解其中的道理,接着把书本跟水果放好,然后才提出疑问。

「我作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你很好,错的是我。」

「那你作错了什么。」

「我害你差点丢掉性命。」

「不。」梁图真纠正:「你保住了我的性命。」

「这次是保住了,但下次呢?」关晓蕾掩面叹息:「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你永远也不必担心会被人拿枪抵住头。」

「我以为我们讨论过这部分了。」梁图真皱眉头:「我不是说了吗?你就是你,不管普通还是劲爆,都是我爱的人。」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会为你带来多大的风险。」

「那现在呢?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还不够吗?」

「图真……你好傻。」关晓蕾有些鼻酸。

「不只,我还贪慕虚荣,有个特务女友多屌你知道吗?虽然不能跟别人讲,但走路都有风耶,除非你嫌弃我平庸又无能,胆小又怕事,否则不准再提分手。」

「如果我爱上别的男人也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的理由不是什么怕害到我,就算是爱上别的女人我也一定跟你分手。」

「白痴。」关晓蕾笑着瞪他一眼:「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梁图真向病床走近,主动蹲下身揽住吊点滴的女友:「我没什么,就是黑青而已,搓搓揉揉就化开,你才真的伤很大,骨头经络都受伤。」

「我们关家有秘方专治跌打,这我反而不担心,倒是破相我很在意,医生前天说一定会留下疤痕,我都快哭了,结果昨天巡房又说癒合情形比预期中好很多,出院的时候应该会天衣无缝,真不晓得是不是安慰我。」

「放心吧,医生最怕医疗纠纷,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敢跟你打包票。」梁图真这么笃定是因为前天半夜已经派西恩来过,疗伤口水舔遍关晓蕾全身,虽然刻意减弱疗效,但保证来日肤质完美无瑕。

「如果我变丑了,你会不会不要我?」刚刚还说要分手,此刻又担心被抛弃,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那种蠢话,忘记了吗?你可是独立自主又漂亮耶。」

「对,呵!我独立自主又漂亮。」关晓蕾想给男友一个亲密的拥抱,但身上导管线路太多很不方便,只能抬起左手抚摸男友的脸颊:「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不,你才是……」梁图真深深把脸埋进覆盖关晓蕾的毛毯里,看起来像是在撒娇,其实是不希望女友看见他惭愧的表情。

◎◎◎

梁图真一直留到护士赶人才依依不舍向女友道别,由於拖太晚,走出病房的时候已经遇不到其他访客,走廊上冷冷清清,病患无不熄灯歇息,他一个人孤单的等电梯,呆看着楼层数字缓慢累计。

叮!

电梯到达他所在的十二楼,门打开,有位戴着棒球帽的高瘦男子走出来,梁图真礼貌的向后退,双方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一震,对方迅速勾搭梁图真的肩膀,脸上笑得开心,路过的护士以为他们是老友相聚,却不晓得暗地里有一支匕首抵住梁图真的腰际。

「嘘,不要紧张,慢慢走进防火梯,千万别呼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你居然逃出来了?」

「国安局关不住你马子,当然也关不住我。」

「你来找晓蕾?」

「不然来看医生吗?别噜嗦,给我走。」

这位戴棒球帽的高瘦男子正是兵楚倩,她紧偎梁图真推开防火门,连袂进入少有人烟的楼梯间。

「过去!」

兵楚倩粗暴的踹梁图真去撞墙,然后收起匕首,掏出配置灭音器的手枪。

「给你一分钟交代遗言。」

梁图真很好奇:「你能帮我转告给谁?」

「哎唷?不一样喔,上次看到枪都快尿出来,这次抖都不抖。」

「一回生二回熟嘛。」

「还能讲俏皮话,真让我讨厌,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现在不爽了,没打足五枪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兵楚倩说着拉滑套让子弹上膛。

喀锵!

「喂喂喂!你自己说要让我交代遗言的,中枪之后我哪讲得出来。」梁图真滑稽的求情。

「说吧,我会帮你转告给晓蕾。」

「你有那么好心?」

「哈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是因为我倒霉碰到你吗?」

「错!我本来就要杀你,就算刚刚没撞见,我也会想办法查出你家地址。」

「为什么?我又不姓关。」

「你的确不姓关,但是关晓蕾知道你死在我手里会恨死我!哈哈!」

「她马上就要死在你枪下了,恨你又有什么意义?」

「又错,我今天不是来杀她,而是向她预告我要杀你,哈哈哈!这是复仇游戏的最新玩法,杀了你之后关晓蕾一辈子都会追着我跑,一辈子都活在愤怒与怨恨之中,关武雄也会因为间接造成女儿的不幸而耿耿於怀,关家没死半个人却要两代都受罪,这不是比之前的剧本更棒吗?」

「你……你真的很……」

梁图真欲言又止,兵楚倩帮他接下去:「变态?狠毒?阴险?」

「不,我想讲你真的很孝顺。」梁图真嘉许的说:「我爸爸要是有个仇人,我一定没有你这么热衷报仇,更不会把事情越搞越大。」

没想到居然会有好话,兵楚倩愣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被耍,登时脸色大变:「拍马屁也照样得死,遗言就我帮你编吧!我会告诉晓蕾你死的时候叫得跟娘儿们一样!」

啾啾啾啾啾!

兵楚倩对准梁图真胸膛近距离开五枪,消音器真是伟大的发明,同楼层的护士与病患毫无所觉。

「你还真的开五枪啊!子弹不用钱吗?」

梁图真安然无恙走到兵楚倩面前,手里抓着五颗发烫的子弹,后者当然被这超级英雄般的情景所震慑,梁图真怕她歇斯底里乱叫,就使用磁场箝制住周围的空间,让她定格在一个受惊的表情,虽然不至於目瞪口呆,却充满了喜感。

「这个还给你。」梁图真把子弹一颗颗塞进兵楚倩的口袋,注意到她嘴角颤抖,额头冉冉沁出冷汗:「不用害怕,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习惯复仇,更不喜欢计较,尽管你让我以及我心爱的人挨了几百拳,但我却不想还你任何一拳,因为那平衡不了我已经承受的痛苦。」

「很多被害者都以为自己的痛苦会因为加害者的痛苦而抵销,但那其实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痛苦啊、伤害啊,这些东西不是一颗球,不会因为你丢回去就消失,它们比较像是感冒病菌,无论你传染给无辜的人还是传染给传染你的人,你的感冒都不会因此而痊癒。」

「你一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不对?没关系,我自己也很模糊,让我们来讨论一些比较明确的事情吧,例如: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毫无疑问你是个麻烦,虽然跟我其他的麻烦比起来微不足道,但你始终是个麻烦,如果置之不理,一定会弄得我很烦。」

「洗脑本来是最好的方案,让你从此放下仇恨,乖乖坐牢,迎向崭新光明的人生,但洗脑方便归方便,却不适合累积大量情感的记忆环节,因为记忆洗得掉,情感却洗不掉,硬是改写,将造成逻辑与情绪互相拉扯,进而导致理智的崩溃,是的,你会疯掉,这比宰掉你还要恶劣,实在非我所愿,因此只好请你远走高飞。」

「我讲了这么多都是废话,接下来你要听仔细,你绝对无法想像自己会被送到多远的地方,那是坐船搭飞机都到不了的另一个世界,你到了那边之后要好好生活,别再挂心这里的一切,因为你永远回不来,再怎么挂念也无济於事,另外,由於空间穿梭非常剧烈,我要让你陷入梦游状态以保全你的精神健康,就这样,睡吧!」

语毕,梁图真收回磁场,一指点在兵楚倩的人中,也就是唇上鼻下的部位,让她暂时成为听令办事的行屍走肉,顺便也将虫洞座标植入她的脑海,并且赋予通行一次的权限。

两个人一前一后毫无异样的搭乘电梯下楼,穿过大厅,走过药局,从急诊室离开医院。过天桥之后,梁图真命令兵楚倩在十字路口等着,自己则跑去福利社采购零食跟日用品,足足买了三个大塑胶袋交到兵楚倩手里。

「好啦!你刚去一定很不习惯,我帮你准备了这些吃的用的,应该有点帮助,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祝你一路顺风,拜拜。」

梁图真挥手道别,兵楚倩渐行渐远。

看着那雌雄难辨的身影隐没在道路的另一端,不知怎么着,梁图真忽然有种遗弃小动物的感觉……

话说冬天已经欠搞欠到快要被人砍全,放火烧屋的地步了

先从他的痞客帮拿来江湖救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