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连懵懂如双桥都快品出观亭月同燕山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大家沿途见怪不怪,也是习以为常。
唯有一人闷闷不乐。
江流从吃晚饭起就显得忧心忡忡,无精打采,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待得酒宴结束,他趁四下无人,非常肃穆地拦住了观亭月。
“姐。”少年平日便惯常端起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态,眼下愈发正色,“你真的要嫁……真的要和燕山在一起吗?”
“怎么?”她不解之余有点好奇,江流极少管这种闲事。
“可他再如何也是朝廷的鹰犬,皇帝谕旨亲封的定远侯,食大绥之禄,心自然也是向着旁人的,你不在乎吗?”他表情凝重,并非随口一言。
观亭月未曾往心里去,只觉好笑,“你想得太多了,燕山他不会。”
“你就那么肯定他不会?!”江流拔高了嗓音,“他花言巧语骗你的时候,自然桩桩件件都说好。谁知是不是朝廷派来监视咱们的……”
她无可奈何地摁着眉心,简直不知要从何解释,“燕山早些年其实是我们家的人。”
“唉……怎么和你讲呢,这里头的事太复杂,等过几天我寻个机会,慢慢和你长谈。”
“总之,我可以拿命担保,他绝对能够信赖。”
“早些年是几年?”他刨根问底,越是听她帮燕山说话,越是感觉她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哪怕从前是观家军,谁知晓现在是不是倒戈向外了呢?姐,你就是容易心软!”
江流眼下看观亭月,一如看给男狐狸精迷了心窍的纣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满目悲愤,一颗老臣心只恨不能剖出□□来死谏。
话不投机,他到底是忿懑的走了,带着一腔不被世人理解的苦闷。
襄阳二月间的春城,彩灯还没收尽,从高处俯瞰这万户千家,火光映着锦绣成堆,红砖琉璃,招牌如森。纵然隔得那么远,依稀能听见街头小贩叫卖的声音。
观亭月的目光落回院子里。
两个小孩儿正在其间老驴拉磨似地打转。
江流约莫是想采些早开的桃花去泡茶喝,身后缀着一根人形尾巴观双桥,一路被跟得烦不胜烦。
因得前段时日她忙於山庄的事,回来后又闭关调养,双桥无人照看,倒是把他盯上了,现在成天如影随形,走哪儿追哪儿。
“你这个弟弟,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燕山在旁边给她拢了拢白狐狸毛的披风,将一只烧好的汤婆子放进观亭月怀中。
“坐这么高的地方没事么?会不会冷?”
金府二楼的露台视野宽敞,可将大半个襄阳收入眼底——她喜欢来这样的去处瞧夜景。
“没事,别听我二嫂大惊小怪。我又不是瓷塑的。”
观亭月与之并肩而坐,她脚悬在半空,腿细长且瘦,远远望去就像一尾窈窕的蓝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