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得
惜桦太妃看了裴湛一眼,最终还是娓娓道:「原是今日皇帝微服出宫顺道去太子府,想去考考他近日的功课做得如何,却不想太子房中聚集了十数位朝中大员。现如今这些人下都天牢,定下的罪也就是结党营私。」她见裴湛面无表情,声音却愉悦起来道:「那个被废了太子不也正好,皇上膝下就只有二子,裴宜不过才是三岁的孩子,如今储位悬空对我们也未必不是好事。」
裴湛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字的开口道:「我们?」他声音有些沙哑,尾音上扬,让人听起来竟有些失望。「难道挪动江南建堤的款银,也是母妃为我们筹谋的?」他脸色发冷,到底是没忍住,寒声问了出来。
惜桦太妃一愣,调转了视线看向别处,声音平静的说道:「自从生了你,哪一件事情不需我费心去筹谋?这是皇宫,湛儿。」
裴湛这话噎住,她口口是为了他这个儿子,逼得他不能反驳,只能不怒反笑,「母妃可知道江南决堤淹了多少人家?」
「呵。」惜桦太妃冷冷一笑,回了榻上,斜斜得依靠着,微沉了眉眼去转动自己的护甲。纯金护甲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而她双手更是仿佛柔弱无骨一样,「湛儿不知道成大事不拘小节?若是有将来你……」她眸看着那个身形欣长的男子,「还怕没有补偿他们的一日?」
裴湛觉得这番话好笑至极,又觉得心中悲怆,他的曾经那个心善的母妃面对江南数万条人命能变得这样冷漠的模样,「为了这一睹连儿子的性命也不管不顾得要搭进去?」那么,对於他这个儿子,她是不是也早就失了护犊之心?
「我不会容你出事,况且皇上……」
「够了。」裴湛含怒的打断,从她口中吐出那两字的都觉得满心的嫌恶,他甩袖疾步而去。
榻上的女子苦笑一声,转眼眉目间已经被冷漠之色笼起,她伸手拿了玉烟斗,就着火吸了几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青白的烟雾从的她的口中漫出,隐隐看过去,她那种浓妆的脸也透出了几分的哀艳。
裴湛出了靖康宫,已经是深夜,空荡的皇宫被灯火照得明亮,值班的太监、侍卫更是不停在穿梭巡视。早有太监在候着裴湛,只等他一出来就做礼道:「晏王爷,皇上传召您去崇明殿。」
夜风刺骨冷,无孔不入的侵蚀身上残留的一丝温度。
看样子,快要入冬。
一路到了崇明殿中,其中高高皇位,那人原本也并未做什么事情,只是端坐着,似乎就专等着裴湛前来。裴湛行了臣礼道:「臣参见皇上。」
那人却没有说话,待端了手边茶细细的喝了一口才道:「起来吧。」这明黄衣服的男子三十四五的样子,那一双眼睛却犹如是苍鹰一样,狠毒而杀戮的藐视着众生。他将茶盏搁下发出重重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殿中显得异常响亮。
「深夜入宫,你可是有话要对朕说?」他声音低冽,霸者之气不怒自现。
裴湛一撩下摆,复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的说道:「臣弟想给太子殿下求个情。」
「那个混帐,你不用替他求情。」座上之人的声音越加冷了几分,他微微打量着着裴湛,不知是在心中盘算或是谋划着什么。
裴湛心中却不以为然,若是他真被太子惹怒到了无从转圜的地步,也不会封锁了今日在太子发生事情的消息。「皇上,今日太子到臣弟府上哭求能得皇上宽恕,太子年幼,皇上不如看在先皇后的份上饶他一次。」
「如今都是十七的人了,做了这样混帐的事情还只晓得找老九你哭!若不是看了他是筱留给朕的唯一血脉,朕就权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承儿是臣弟看着他长大的,皇兄,他本性也如先皇嫂一样良善。如是真有错,也是下头人唆摆,臣弟看他这次也吓到了,定然不敢再荒唐。」
那人不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裴湛不卑不亢,继续说道:「臣弟愿意以后教导承儿,所以求皇兄收回臣弟统领金吾卫之权,好叫臣弟一心一意的教导他。」
隔了半响的,那坐在上头的人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孽障,有你这个九叔疼着,朕也是放心,只是这金吾卫……」
「臣弟恳求皇兄收回!」裴湛伏下身去,再次恳求。
「你。」那人有些惋惜,已然是从那高高皇位上走了下来,亲自去扶起了裴湛。一面抚着他手背,一面动情的说道:「这许多兄弟中,也只有你和朕亲厚些了。」
裴湛低敛着眉,低沉着说道:「臣弟不敢望皇兄多年的照拂。」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