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已至尽处,他却还能在终点再见到她,此刻她的身影全部占据着他的眼,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她的气息簇拥了过来,温暖,清香,他仿佛正於春日泛舟湖上,一场江南烟雨轻轻落响乌篷船。
他双手枕於脑后,惬意躺在舟中,随涟漪摇摇晃晃,身旁眉眼如画,笑意盈盈的少女正悠闲赏雨,时不时还会趴在他耳边语笑几声。
她说了什么,他已听不清了。
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他听着雨声渐渐入眠。
“程筠,睡吧。”
苏弦锦似乎怕吵醒他,在他耳边小声呢喃。
她眼角的泪一颗颗滑落下来,无声无息。
然后她轻轻吻了吻他额,眉,眼,鼻,一直到那苍白的唇。
她停在他的唇上,再也探不到熟悉的气息。
她抬眼,爱意缱绻地逡巡着程筠安静的眉眼。
他仿佛在她怀里睡着了,只是睡着了,但睡得很沉,也难得安稳。
“晚安。”
苏弦锦轻声说。
她离开后,不知多久,再有侍卫进去查探。
却只见到一袭浸透鲜血的白狐裘,覆着一具白骨。
*
苏弦锦在皇后寝宫枯坐了一夜。
天明时分,秦时走了进来。
她毫不意外,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质问。
秦时满身酒气,一身露水,透着寒气。
他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被疲倦侵蚀了眉眼。
“我一个人在东宫喝了一夜的酒。”他轻声道,“而我上一次在东宫如此放纵时,太子还活得好好的。”
“太子天资聪颖,有仁义之心,若他还活着,我不会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会是个明君,而我会做他的臣子,辅佐他治理天下……我对那个位置从没觊觎过。”
他嗓音略哑:“程筠一步步把他逼上了绝路,他逼他造反,逼他弑君,逼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君王与父亲,百姓与忠臣,都是心中坚守的底线,他没有选择。”
“你知道吗?”秦时看过来,眼圈发红,“太子很怕疼的,但他却选择了吞玉,腹内绞痛,出血不止……他死的时候其实还没过十三岁的生辰。”
苏弦锦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秦时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