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孟怀瞬间蔫了,他何尝不明白,只是很郁闷,实在难以释怀。
* * *
章幽兰从来不是那种接到帖子就应邀出席的人,一来她曾经在皇上面前露脸,连皇上都夸她好极了,祖父要求她平日低调,二来她见不惯贵女成日找机会算计名门俊杰,她害怕不小心流露出不屑的心思,得罪人,还是尽可能不要打交道比较好。
可是不参加宴席,危险就不会找上门吗?错错错,不记得何时听人说过,危险念着你时,就是坐在闺房绣花也会倒大霉……虽然今日她不是坐在闺房绣花,而是带着七妹妹应宋玉荷之邀上茶馆听说书,但危险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这一刻,她真的是吓坏了,眼睁睁的看着茶馆的楼梯在她面前崩塌……不,正确的说法是,若非朱孟观也来到茶馆,出声唤住她,让她和七妹妹正要上楼梯的脚步又退回来,不但是她,就是七妹妹也会像破布娃娃般深陷那堆木头当中,不死,只怕也摔得面目全非了。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即使在天雾山,盗贼拿刀子抵着她的脖子,她都未曾感觉死亡如此靠近,甚至过了三日,她的心情还是深陷其中难以平复。
「小姐,石榴煮了天麻洋参茶,你喝一点。」靛蓝心疼的看着章幽兰,不过短短三日,小姐就瘦了一圈。
章幽兰知道自己应该打起精神,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至少不能不知道敌人身在何处啊……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她关心的问︰「七妹妹那儿呢?」
「小姐别担心,石榴送过去了。」
章幽兰向靛蓝要了文房四宝,写了一张天门冬炖乌鸡的药膳方子,递给靛蓝。「交给石榴,七姑娘需要滋补益气,宁心安神。」
「小姐也需要啊。」
「我没事,七妹妹搬出安泰居不久,身边的人还无法独当一面,你们要多费心。」
「小姐放心,我让石榴别管清荷苑的事,除了待在小厨房给小姐和七姑娘炖补品,她几乎坐镇清宁院。」
章幽兰赞许的点点头,终於安心了,这时章莫恩的大丫鬟金儿来清荷苑,说章莫恩请她前去清竹轩。
虽然这几日她精神不济,但是哥哥绝不会不管茶馆一事,想必已经有消息了,她赶紧请靛蓝更衣,带着靛蓝随金儿来到清竹轩,没想到真正等她的人是朱孟观。
章莫恩开口道︰「太子殿下有消息了。」他无论如何要表明清白,要不,三妹妹一定觉得他这个哥哥很没出息,老是受制於太子……事实好像也是如此,可是他绝不承认,若非他的人善於做生意,不像太子的人善於打探消息,他不会将茶馆的事交给太子。
「坐吧。」朱孟观看了软榻一眼。
「我很好。」他不坐,她能坐吗?不过,在朱孟观坚持的目光下,她还是坐下了。
朱孟观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茶馆的掌柜推说楼梯年久失修,愿意赔偿,然后将茶馆封了。」
章幽兰早就料到茶馆会如此处置。「茶馆已经被下了封口令,可见得对方的身分是他得罪不起的,要不,就是他的主子。」
「我查过茶馆的来历,只是寻常的商户。」
没错,她喜欢上这家茶馆听说书,正是因为不起眼,非京城权贵喜欢聚集之处。
「你与这间茶馆的主子绝对无冤无仇,可是若非茶馆内部的人,无法准确掌握何时下手,因此我的人还是先从茶馆内部的人着手调查,详查当时最有可能犯案的可疑人物,倒是查到一人,不过我的人一找上他,他就因喝醉酒不小心落水身亡。」
这种感觉真是熟悉,前世她就经常在后宫见过这种弄死证人的方法。「此人是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倒是很了解。」
「这是常理,最好用的当然是没有家累的孤儿,他们很可能是为了还恩情,若不是,就是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人。不过,能够如此巧妙的取人性命,绝不是和四姑娘。」章幽兰第一个怀疑的当然是和妍宁,唯有她们之间有恩怨。
「我从来不认为和妍宁与此事有关,珍贵妃刚刚警告过她,若她还想当四皇子妃,绝对不敢再乱来。」
「我明白,可是,还会有谁想对付我?」
「有没有可能是和家?」章莫恩忍不住插嘴道。
章幽兰难以置信,「难道因为马贼一事,我咬出和妍宁,和家就要对付我吗?」
「和家要对付你的可能性确实不大。」朱孟观中肯的道。
「为何和家的可能性大?」章莫恩觉得自个儿的推测合情合理。马贼一事,难道和家能够与和妍宁无脑之举划清界线吗?珍贵妃谴责和妍宁的同时,难道不该追究和家没有尽到管教之责吗?
「因为姜家姑娘一事,父皇对和妍宁颇有微辞,和家近日的气焰收敛不少。虽然马贼的事没有闹到父皇那儿,但是父皇不可能对天雾山的事毫不知情,就算珍贵妃没有严厉管教和家,和家也恨不得天雾山的事赶紧风平浪静,怎可能在此时大剌剌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谋害你?」
章幽兰同意的点点头。没错,和家没有一个成材的,不如章家,有个大伙儿不敢违逆的顶梁柱,绝对没胆子公然危害人命。
「不是和家,那会是谁?」章莫恩真是头疼死了。
是啊,若非和家,是谁?以章阁老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没有人会如此疯狂想谋害章家的人,除非,有更大的利益考虑……对了,他怎么忘了呢?这会儿他终於明白了。
「若说三姑娘并未得罪任何人,三姑娘有什么值得人家痛下杀手?」
章莫恩顿了一下,也想通了,「太子既定的太子妃之位。」
章幽兰微蹙着眉,想要坚持她不嫁朱孟观,可是,她竟然无力反驳。
「母后将慈宁宫围得像铁桶似的,母后选定三姑娘为太子妃一事不可能透露出去,我也是三缄其口,可是珍贵妃还是知道了。」
「难道珍贵妃不愿意三妹妹嫁给太子,就对三妹妹痛下杀手?」章莫恩实在难以相信。虽说后宫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不至於如此疯狂吧。
「凡是不想让我坐稳太子之位,都不乐意三姑娘嫁给我,只是,除了珍贵妃和大公主,无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无论如何,总要证实是谁下手,从何防备。」
「这事只能从老四下手。老四是最清楚珍贵妃底细的人,而老四也是最沉不住气的人,如此一来,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引出线索。」
章幽兰早就无言以对了,先是莫名其妙被和妍宁憎恨,接着又扯出珍贵妃或大公主想要她的命……她根本不想当太子妃,可是,为何跟朱孟观有关的麻烦纠缠她不放?难道她真的要走入朱孟观的后院吗?
「无须担忧,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他知道她委屈,明明不想当他的太子妃,却要因此遭受性命威胁,可是他已经无法放手了,无论如何,他要定她了。
唯一令章幽兰担忧的是——若是再一次踏进朱孟观的后院,她还能活下来吗?
丽和宫,珍贵妃难得如此好心情,点燃燻香,亲自煮茶。
珍贵妃行云流水般的煮茶手艺很优雅,教一旁伺候的人看得目不转睛,不久,一股茶香从壶中传出来,沁人心脾,不过就在这美好宁静的一刻,朱孟怀冲了进来。
「母妃,你怎能说话不算话?不是答应我了,你不会为难她吗?」
自从那日之后,怀儿就不曾喊她「娘」……她要自己保持平静,此事很快就会过去了,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跟怀儿闹脾气呢?珍贵妃看了琴儿一眼,琴儿悄悄招呼在寝殿伺候的宫女退了出去,她温柔的对朱孟怀一笑。
「有话慢慢说,何必如此着急?坐下,喝盏茶,这是本宫亲手煮的。」
朱孟怀固执的看着珍贵妃,非要她立刻给个答覆。
「坐下。」珍贵妃亲自奉上一盏茶。
顿了一下,朱孟怀终究无法坚持到底的在几案对面坐下,接过茶盏,可是却当成酒一口干了。
珍贵妃不悦的皱眉。「你是四皇子,可不是市井小民。」
「茶喝了,母妃可否告诉我了,章三姑娘在茶馆发生的事与母妃有关吗?」朱孟怀今日的态度很强硬。
珍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是让你别再想她了,怎么还如此关心她的事?」
「……我是无意间得知此事。」他深怕惹怒母妃,确实不敢打探章幽兰的事,可是教他不想,真的太难了,何况太子至今还未定下她,父皇也还未为太子赐婚,他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无意间……这会不会太巧合了?」珍贵妃冷冷一笑,这种伎俩她太熟悉了。
「真的,我去茶馆听说书,无意间听到的。」
珍贵妃微微扬起眉。「你何时喜欢上茶馆听说书?」
「我遇见祈世邦,他正好要去茶馆听说书,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就跟着一起去了,正巧听见几个学子在聊此事。」朱孟怀越说越不耐烦。母妃总以为别人一肚子坏水,而事实上,她的坏心思难道会少於别人吗?
怎么又是祈世邦?这很显然是有心人刻意安排,不过,祈世邦是不经意被利用,还是听命行事?
「我不是要你不要与祈世邦往来吗?」
「祈世邦已经被苏茉华盯上了,他早晚会成为驸马,难道母妃教我不要理会大公主的女婿吗?」他更想离开大公主那对母女远一点,真是令人讨厌!
「大公主为何不管管郡主?难道真的要将郡主嫁给那个纨裤世子爷吗?」
「我可不管他们的事,我只要知道章三姑娘在茶馆发生的事与母妃有无关系?」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珍贵妃的眼神转为阴冷而锐利。「你不相信?」
「……和家还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他真的很想相信母妃会遵守承诺,可是从小到大,他看了太多母妃对付人的手段,只要母妃视为危险之人,就会不惜手段铲除……他后悔了,不应该向母妃坦承心仪章幽兰,为了永绝后患,母妃肯定会痛下杀手。
「和家不敢,本宫就敢吗?」
「母妃不敢吗?」
珍贵妃唇角冷冷一勾。「你真行啊,越来越懂得跟本宫耍嘴皮子!」
「若是今日儿臣违背承诺,母妃做何感想?」朱孟怀觉得很挫败。「母妃一直当儿臣是孩子,凡事为儿臣谋划,可是,却要儿臣与早就独当一面的二哥一较高下,母妃怎能期待儿臣有此能耐?」
「你若能独当一面,本宫何必凡事为你谋划?」他对她有怨,难道她没有怨吗?看看太子,无论皇上问什么,他总能侃侃而谈,皇上对他还能不满意吗?若非他并非和涓的孩子,皇上哪会对她的怀儿另眼相看?
「母妃不愿意放手,如何知道儿臣无法独当一面?」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跟母妃闹吗?」珍贵妃再也控制不住往上直冒的怒火。
「不信守承诺的是母妃。」
「本宫对她已经够客气了,本宫并没有取她性命的念头,不过是想借此确定你是否不再关注她。」她必须确保怀儿对章幽兰断了念头,要不,以后娶了宁儿,他只会更痛苦,当初皇上还是亲王时,他与和涓感情很好,皇上因此格外在意夫妻之间的感情。若是怀儿和宁儿成日吵吵闹闹,必会让皇上心生不满。
朱孟怀难以置信的瞪直眼睛。母妃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没什么大不了?「若是太子晚了一步,她不死也会毁了容颜,这还算客气吗?」
「若是能借此毁了她的容颜,岂不是更好吗?她就不可能嫁给太子了。」章幽兰毕竟是章阁老的孙女,她的性命很宝贵,可是从崩塌的楼梯摔下来,死不了人,但极有可能毁了容颜,或者摔断脚,不过,偏偏如此巧合,朱孟观也去了。
朱孟怀惊讶得无法言语。母妃就为了不让她嫁给太子,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吗?
「她成为太子妃绝对不是好事。」
朱孟怀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残酷,口不择言的道︰「好啊,母妃就想方设法阻止她成为太子妃,而我就去请求父皇赐婚。」
「你……」
「我愿意放手,是自知争不过二哥,可是二哥不娶,还有谁比我配得上她?」
珍贵妃愤怒的咬着下唇、握紧拳头,深怕会失去控制。
「终有一日,母妃一定会后悔不成全我的心意,逼着我娶和妍宁那个丫头。」朱孟怀起身走了出去。
珍贵妃终於受不了的大手一挥,将几案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琴儿闻声急忙的带着几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吩咐她们收拾干净,便走到珍贵妃身边低声安抚着,「娘娘,别生气,四殿下只是太善良了,不明白他与太子无兄弟之情,只有君臣之争。」
「本宫真是白白为他费心!」
「奴婢相信四殿下终有一日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珍贵妃冷哼一声,「他都反了,还能明白吗?」
「奴婢以为,章家三姑娘不除不可。」
是啊,今日怀儿为了章幽兰与她撕破脸,明日会不会为了章幽兰出卖她?章幽兰确实不除不可,可是茶馆的事,她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毕竟惊动了皇上,此事即使没有证据定她有罪,皇上为了给章阁老一个交代,只能对最有嫌疑的和家施以惩罚,而最终得了便宜的当然是慈宁宫那个女人。
「想要取她的性命,又要教人察觉不出本宫的影子,并不容易。」
「奴婢以为最重要的还是机会——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
「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
「奴婢相信多点耐心,必然能寻到这样的机会。」
珍贵妃点了点头。「这次本宫会耐着性子等候最好的机会。」
* * *
自从在西武山山顶与章幽兰对奕,输得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朱孟观就很喜欢拉着庄先生下棋,向庄先生请益。
庄先生可以说是朱孟观的幕僚当中最有学问的,因为生性向往自由,考了秀才功名之后就不肯浪费心思继续科举之路。他们两人结缘於朱孟观一次南巡的路上,庄先生因为喝醉酒从船上跌落水中,朱孟观正巧经过出手相救。
后来两人一起喝酒畅谈天下大事,庄先生相当赞赏朱孟观,而朱孟观又诚恳相邀,庄先生便答应跟在朱孟观身边,但有个条件——允许他自由的来来去去。庄先生喜欢东奔西跑,也因此特别擅长在各处给朱孟观寻找人才,建立人脉,若是见到什么事对朱孟观有帮助,便向朱孟观提出建言,譬如车马行的建立。
一盘棋结束之后,庄先生只赢了朱孟观一目,不由得赞许道︰「殿下如今的棋艺精进了不少。」
朱孟观摇了摇头。「不行,这还是与她相差甚远。」
「她真的如此厉害吗?」他对未来的太子妃实在很好奇,可惜殿下很小气,要不,他早有机会透过章莫恩见她一面了。
朱云仁代主子点点头。
庄先生白了朱云仁一眼。「你不是对下棋一窍不通吗?」
「哦……我看殿下的表情就知道了啊。」
「若有机会,本宫让庄先生与她下一盘棋。」
庄先生难以置信的扬起眉。「真的吗?殿下会不会转身就忘了?」
朱孟观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本宫岂会说话不算话?」
庄先生嘿嘿的笑。「殿下一诺千金,岂会说话不算话?不过,凡是人,难免偶尔犯了失忆,忘了某些事,尤其是不太想记住的事。」
朱云仁噗哧一声笑出来,当然,立马招来某人的斜眼。
此时,朱贵仁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齐山回来了。」
「进来吧。」朱孟观起身走到书案后面,庄先生则慢条斯理的收拾棋子。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上,朱齐山走进来,站在书案前面行礼道︰「殿下,四皇子去了丽和宫待了约半个时辰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丽和宫。」
朱孟观勾唇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老四必然知道什么,要不,不会一听见章幽兰在茶馆发生的事就急着跑去丽和宫,换言之,这事必与珍贵妃有关。
「庄先生有何看法?」
庄先生细细琢磨,总是有挥之不去的疑惑。「珍贵妃不愿意殿下娶章三姑娘为太子妃,这倒也不难理解,可是,何至於手段如此残酤?章三姑娘并不是一般的贵女,有章阁老的宠爱,又有皇上的赞许,珍贵妃应该避免与她正面交锋,像是牡丹会上的事,她目标对准的是太子,若成了,章三姑娘绝不可能嫁给太子。」
朱孟观同意的点点头,「一如五六年前,纪阁老家的姑娘前往承恩寺祈福时,与自家表哥在竹林“幽会”」,无意间被人撞见了……这事安排得如此巧妙,自始至终无人怀疑与珍贵妃有关,若非纪姑娘不甘心受辱,意图上吊想证明清白,母后也未曾想到深入调查此事。」
「我若是珍贵妃,当初就不会试图阻止殿下娶纪姑娘为太子妃,今日也不必为章三姑娘伤神。」庄先生最看不起珍贵妃的小心眼。殿下不娶品貌才情兼备的贵女就坐不稳太子之位吗?除了目中无人的和家嫡女,京城绝对找不到一个贵女可以让殿下的后院着火。
「庄先生认为珍贵妃的动机并非如此单纯?」
「我相信珍贵妃有不得不毁掉章三姑娘的原因。」
「不得不毁掉章三姑娘的原因?」
「正是,殿下不妨从四皇子下手。」
朱孟观摇了摇头。明面上,祈世邦与他站在敌对的立场,可是事实上,他们是在国子监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两人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动用祈世邦乃万不得已。「老四如今与珍贵妃闹得不偷快,珍贵妃必然暗中派人盯紧他。」
「不便从四皇子那儿下手,索性直接动用殿下在丽和宫的人。」
是啊,与其在一旁绕圈子,还不如直捣黄龙。朱孟观看着朱云仁,问︰「我们在丽和宫的人有法子靠近珍贵妃吗?」
朱云仁摇头道︰「珍贵妃的性子多疑,贴身伺候的宫女必是整个家族都握在她手上,无父无母的孤儿绝对不用,我们的人在丽和宫只能担任无关紧要的差事。」
「庄先生还有其他主意吗?」
庄先生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瞅着朱孟观。「还有一个法子,索性由章三姑娘出面试探珍贵妃。」
「不行,这不是直接将她推到虎口吗?」他不会拿章幽兰冒险,万一惹火珍贵妃,珍贵妃发狠要置她於死地,他防不胜防。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章三姑娘想必也会同意。」
「不行,套不住狼又如何?本宫绝不许她以身涉险!」
「章三姑娘一定可以应付。」
「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失去」对他而言从不陌生,昨日还笑盈盈的绕着他打转的宫女,今日很可能成为某个枯井的亡魂,可是一想到他会失去她,他就觉得整颗心都空了。
庄先生很无奈的一叹,「既然如此,我可没主意了。」
「卑职会让丽和宫的探子试着再打听看看。」
朱孟观沉默不发一语。唯有如此了……半晌,他突然拿起书案上的匣子道︰「云仁,我们走吧。」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坐在章幽兰闺房的炕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给你送玉娃娃。」朱孟观指着炕几上的匣子。
章幽兰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他可是「名正言顺」,且是经过她「同意」的,不过,她至少可以提出要求吧。「你难道不能白日送吗?」
「白日送,我们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了,你不在意吗?」白日来,岂能看见她乌丝随意披在肩上,美得像个仙子的样子?他喜欢她这个样子,平日的防备不见了,添了一股女子的脆弱。
章幽兰真的很想咬牙切齿。「我们有什么事?」
「我们的事可多着,你要我——细数吗?」朱孟观笑得很诚恳。
好吧,她必须接受现实,如今的朱孟观是一个很会耍赖的男人……不,小男孩,她若想与他斗,最后吃亏的必然是她。
「你若想再送我玉娃娃,可否请哥哥转送?」
「不成,没有诚意。」
章幽兰有一点恼了。「先前你不是先送给哥哥吗?」
朱孟观恭恭敬敬的下炕行礼。「先前是我失礼了,你莫要一直放在心上。」
她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这位朱孟观真的教她招架不住……也许,前世她不曾真正了解他,她看见的只是那位胸怀天下的帝王,不曾见到卸下帝王面具的男人,莫怪乎他们越走相距越远,看对方是敌人。
「章幽兰!」
「嘎?」章幽兰怔愣地看着他。
「你要小心珍贵妃。」
原来,今夜他不是特地来送玉娃娃,而是认定茶馆的主使者是珍贵妃,为她担心……好吧,她承认自己很感动。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珍惜活着,但是我不会为活着苦苦挣扎。」他的担忧令她感动,可重活一世,生死她看淡了,只是想珍惜她曾经错过的,只是不想让前世的遗憾再一次发生。
朱孟观突然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语气霸道蛮横,「不准你有任何不想活着的念头,你必须陪在我身边,今生今世!」
不知为何,章幽兰的眼泪扑簌敕的滚了下来。
吓了一跳,朱孟观手忙脚乱的想为她抆拭眼泪,可是没有手绢,只能用衣袖,不过他显然不擅长这种事,无论从哪边抆拭都很笨拙,更令人苦恼的是,眼泪为何越抆越多呢?他索性直接下达命令,「你不准哭了,我就是认定你了,今生今世你只能陪在我身边。」
章幽兰很直率的用衣袖将眼泪拭去。「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她不哭,他就放心了,虽然搞不清楚她在哭什么。
「记住我的话,小心珍贵妃。」他很舍不得走,但是待在这儿太危险了,若是万一被章阁老逮到了,以后岂不是在他老人家面前抬不起头?
章幽兰不想再为此争论,随意点了点头,赶紧将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