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小凰不是仙 蜀客 33073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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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让谣言变成真的谣言”,毁尸灭迹就最保密了,田真意外听到这番对话,既庆幸又害怕,知道关河月微不在,自己十有八九要被当成牺牲品了,于是连居处也不回,径直往宫门跑。

时运不济,刚走到园门处,就有道身影闪出来,拦住了她。

“龙女?”田真后退两步。

曾经亲眼撞见她依偎在朝华君怀里,娇弱美丽,以致自己气愤出走,才有了后来这些事,此刻再见面,愤怒已经消失了,唯独剩了几分尴尬。

“你都听见了。”德音龙女看着她道,“仙后与我说话拖延时间,就是想给你机会逃走,你太慢了。”

田真看着她不语。再温柔的女人,在这种事上也会嫉妒的。

“猜到你在仙界其实并不难,没有证据罢了。”德音龙女抬手拈过旁边的花枝,摇头解释,“你不必质疑仙帝,仙帝有心护你,只是送了封信到羽漠天宫,我正好看见了,他没有瞒我。”

田真道:“你瞒着他,告诉了神帝。”

双眸微红,龙女低声道:“我听说了你和他的事,你没错,但想到他费尽心思护你,敷衍我,还不断推冲婚期,你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为了再见他一面,我忍受了二十几年的囚禁折磨,我不能失去他。”

田真嘴里心头都发苦,再后退两步,道:“我和王相处不过短短数月,怎么比得上你们多年的感情,龙女难道还没有信心?你我之间,王早就已经做了选择,他对我只剩内疚而已,所以才尽力维护,何况我若真想回神界找他,还会等到现在?”

“你就当我是个嫉妒的坏女人吧。”龙女断然道,“我将此事禀报陛下,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他。他与陛下是表兄弟,君臣之间无从猜疑,如今他为了你屡次欺君,这样下去对他没有好处。”

心知在劫难逃,田真无奈道:“你我一定要这样?”

“我不想这样,如今是奉命行事。”德音龙女抬手,手掌上出现一粒蓝色丹药,她将丹药递给田真,“你自己来吧。”

失去知觉的一刹那,田真对自己的退场方式做了道填空题,那就是——

倒霉的凤凰。

想六界那么大,十方虚野那么广,去哪儿不好,偏要来仙界,这些神仙哪个是省油的,素质比魔界公民低多了!其实自己在仙界的消息不难猜,魔神冷静下来,肯定能想到,可惜现在命都丢了。。。。。。

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有思维。田真吃惊。

“混账!”茶杯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关河月微冷冷地骂声。

确认意识还在,田真欣喜万分,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虽然没死,却是直挺挺地躺着,目不能睁,口不能言,浑身不能动弹,只感觉到身下软软的,应该是床褥。

关河月微怒斥仙后:“神界龙女竟能在仙宫中随意行动,你是如何执掌后宫的?”

“臣妾原想她是客,且受神帝之命前来,事关两界交谊,这才留她在宫中住下,并没想到她会。。。。。。”仙后低泣。

关河月微问:“圣医,如何?”

一老者忙回到:“若臣所料不错,应是石胆之毒,中此毒者全身僵直,渐渐失去知觉,七日后便全身石化,形同。。。。。。死人。”

“可有解法?”

“六界尚无。”

周围沉寂下来,田真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人家穿越混得风生水起,咱这一穿越,连续被两个美男甩,先成鸟,再成鸟人,现在倒好,飞禽当够,干脆变植物人了。

仙后却是真的惊怕。本以为神帝要赐死她,所以自己才会默许龙女,却不料是这样的结果。眼下最妥当的办法就是狠下心,不留痕迹地处理了,但对于救命恩人,关河月微如何肯下手?难道神帝的意思是。。。。。。事出在仙界,仙界怎么脱得了干系!真送她回魔界,岂不是让仙界来承受魔神的怒火?

她越发惶恐,跪下哭道:“是臣妾疏忽,请陛下治罪。”

“罢了,皇后不必哭泣,是朕迁怒于你。”关河月微的声音缓和了些,“你且下去吧。”

“陛下!”

“先退下。”

仙后不敢多言,含泪带众人退了出去。

田真倒很平静。

半响,脚步声渐近,身边有人坐下。短暂的沉默后,关河月微开口道:“小凤凰,我对魔帝的确有所忌惮,与神界联手打算封印他,但我若说此事我果真不知,你信是不信?”

德音龙女来仙界,他偏偏不在,未免有点巧合,田真承认自己对他尚存怀疑,闻言忙仔细倾听。

“魔帝近日行踪不定,我怀疑他是在寻你,料想他冲早会找上仙界,此番我出去便是作安排,好叫他相信你走失在六界之外。十方虚野之大,一时难寻真相,他纵然迁怒其余五界,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谁知神帝竟知道你在仙界,先一步下手。” 见他句句真诚,田真惭愧。

跟在魔神大人身边太久,习惯了此神不屑说谎的个性,使得自己对外人都太不信任了,竟怀疑起他来,早就知道他和神帝是不同的人。

关河月微叹了口气,道:“小凤凰,我知道你是不同于别人的,但我是父皇选定的太子,承袭仙帝之力,维护关河皇族的荣耀,脱身不得,你我的缘分注定止于此,我从不想强迫你什么,原想留你在身边,时刻说说话,兄妹相称也好,又怎会拿你的性命做赌注?”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察觉行为间透出的暧昧,田真没有尴尬,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六界之中竟然有了解自己到这种程度的人,什么朝华君,什么魔神大人,如果没有这仙帝身份的羁绊,或许他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吧。

窗外天色渐暗,未得吩咐,仙娥们也不敢进来点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关河月微捏起她的手,道:“如今能救你的,或许只有……”

田真大急,无奈身体动不得,倒急出满额头的汗来。

察觉她的变化,关河月微淡淡道:“我的心思无须向你掩饰,魔帝非封印不可,神帝此举我本该赞同,眼下送你去魔界,魔帝若肯救你,代价必定不小。”

田真大怒。

“你不愿害他。”关河月微停了停道,“但魔帝之强,纵然功体有所折损,六界也未必有人是他的对手,我们仅有一半把握。此事对你来说却关乎性命,我这么做的确有私心,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救你了。”

他似乎将田真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道:“凤王心头血,或许有希望,但这关乎羽族王气,朝华君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清楚,我书信将你来仙界的事告诉他,原是受他所托让他放心,如今却传到神帝跟前,焉知不是他默允的?”

当初因为这一滴血,田真一直对朝华君存了感激之心,直到前日听奂天女提起自己内丹的来历不寻常,她才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再联想到往日相处的细节,服了内丹之后他的反应,壶中天那次巧遇魔神,他匆匆赶来……当另眼相待变得别有用心,心就渐渐冷了,也正是这缘故,他不愿再回魔神身边,让那些阴谋得逞。

关河月微放开她,起身道:“此事不容你做主,我会想办法送你回魔界。”

身体无不痛楚,可是全身不能动弹,头部更有种奇异的僵硬感,好像连同思维也变得冲钝许多,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田真虽然知道此刻应该尽量保持清醒,无奈意志力有限,最终仍是沉沉睡去。

“玉丹娃,怎样?”朦胧中,一个粗重的声音响在耳畔。

“毒性奇特,恐怕是传闻中的石胆之毒。”

“这……你确定?”

“九成。”

“此女出身神羽族,后叛离神界跟随魔帝左右,如今既被仙界拿住,理当送归神界处理,方显两界交情,关河月微为何私心对她下毒手?”

……

议论声越来越大,田真的意识逐渐恢复,双眼仍是睁不开,单凭身下的触觉,她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张硬木榻上,周围的空气暖洋洋的,可是令人很不舒服,那里面透着种邪恶的气息。

不是仙界,这是哪里?

她兀自揣测,接着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

“仙帝后宫劫人,谈何容易。”很温和的男人声音,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而且还有点耳熟,“此女既是魔帝的人,带回她只怕反生祸端。”

先前那人大悟,骂道:“蠢材!竟中仙帝之计!”

“吾皇饶命!”底下人碰地有声。

田真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终于记起那声音是谁,不由暗叫糟糕,想不到仙界后宫也有卧底,自己竟被劫到这里来了。

半晌,那温和的声音又响起:“罢了,事已至此,怪他也无益。”

“吾皇打算如何处置?”

“魔帝很快就要登门了。”

“中关河月微之计也!此毒根本无解,倘若让他见到,事情就麻烦了,不如……”

四周沉寂下来,只听得见踱步声,田真紧张得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这种时候的最佳处理办法还能是什么?趁早毁尸灭迹,神不知鬼不觉,魔神大人找不到证据,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那人若有所思,道:“这丫头我见过,前日魔帝亲临祈月天宫,却未曾伤人,据探子得来的消息,最近他都行踪不定,难道就是在寻她?”

“吾皇的意思……”

“取邪兰叶,助她延续性命。”

“魔帝当日轻慢吾皇,吾皇为何对他的部下这般客气,还送什么邪兰之叶,依臣之见,不如杀了解气!”

“杀小小侍女就能解气,未免小看我甫千秋。”那人轻轻一笑,“魔帝究竟有多大能耐起死回生,令人好奇,既然关河月微想借我之手将她送还魔界,我又何乐而不为呢?等到他为那一掌付出代价,方能解我之恨。”

听到这里,田真终于醒悟过来。

自己在仙界中毒,倘若就这么送还,难保不激怒魔神,所以关河月微才故意让妖界的人将自己劫出,把事情推给妖界。妖皇甫千秋实什么样的人,纵然没有旧怨,魔界之强也必定让他心生忌惮,削弱魔神之力正可如他所愿,关河月微早就料到他不会杀自己,而是选择推波助澜吧。

如果没猜错,这里正是妖界皇宫萝中陵。

田真正想着,就有人掰开了她的嘴。

苦涩的汁液喂下,腹中生气暖流,逐渐蔓延开,身体的僵硬顿时减轻许多,唯有小腿以下的部分仍无知觉。

忽然,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吾皇!”那人估计是害怕,颤抖着声音禀报, “魔帝……来了!”

妖皇笑道:“那么快,倒也省事。”

“这如何应对?”

“摆驾,迎接魔帝。”

众人齐声应下,紧接着,田真便觉有人将自己抱起,跟着往外走。

萝中陵外熏风阵阵,空气很沉闷,其中更隐约携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可以感觉到有许多妖兵,只是都不敢出声,十分安静。

天真被一双手臂抱着,虽目不能视,却知道魔神就在对面,不由着急起来,先前是被迫离开他,现在则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他这么快找上妖界,分明是阴谋者故意放出传言引他来的,毕竟自己身中石胆之毒撑不了多久,真死,对他们的计划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妖皇先开口:“不知魔帝驾临,失礼。”

沉默许久,对面才响起熟悉的声音,威严且不客气:“吾听到传言。”

田真已能想象到此神惯用的侧脸姿态,仍是禁不住喜悦,他果然在寻找自己,可是照此神的作风,会不会是自己的离开伤害到了他的面子,要抓回去服罪的呢……

妖皇正色道:“传言不尽属实,魔帝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贸然登门,未免太无礼。”

“嗯?”

神力带风至,众妖慌忙退避,夹杂着几声惨叫。

在妖皇拿架子时,田真就猜到了这结果,这只是略施教训,出手还算轻的。此神向来唯我独尊,绝对强权,登你的门,你就得识相地靠边站,属于你肯服软他就讲道理,硬碰硬就直接爆你头的那类, “凡神小妖”要再他跟前摆架子,后果自负。

掌风袭面,抱着她的人没有退,恐怖的力量却忽然撤去了。

田真暗暗苦笑。

不出所料,妖皇已是了然,笑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魔帝要找的人。”

魔神双眸微眯:“要挟吾吗?”

“魔帝误会,魔、妖同出一脉,岂有要挟之理。”妖皇态度转为友好,文质彬彬地道,“前日愚部在仙界发现她,见她身中奇毒,奄奄一息,故将她带回救治,不幸此毒六界罕见,遍用灵药都无用,如今我只能以邪兰叶勉强替她延续性命。”

妖皇这话半真半假,但此神也没那么糊涂,田真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倒宁愿自己死掉算了。

魔神果然道:“吾要带她走。”

妖皇道:“正当送还。”

接着,田真只知道自己从一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察觉那人并非魔神之后,未免有点小小的失望。

魔神道:“你的人情,吾记下。”

这算是很客气的一句话了,妖皇爷不敢再摆身份,拱手道:“不送,请。”

周围再没了动静,唯闻耳畔风声作响,田真感觉得到,那种阴邪气息逐渐淡去,想是已经出了萝中陵。

“陛下就这样放过妖界?”愤愤的声音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味道。

田真这才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九死沧。

“伤吾部属,吾料妖界尚无胆量。”魔神沉吟道,“是谁下毒尚且难说,暂不追究,先回魔界。”

路上田真时而昏睡时而清醒,邪兰叶的效用逐渐消失,僵硬感又开始蔓延,情况越来越不妙,魔神带着九死沧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虚天。众魔得到消息纷纷过来探视,魔神先命九死沧将田真送至寝殿,众魔虽有心,胆量却有限,只在寝殿台阶下远远观望。

只身跟随最高领导外出任务,还是位善于制造炮灰的领导,九死沧一路上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提心吊胆,险些没吓出毛病,此时他哪里还敢多留,匆匆进殿将田真放到榻上,唤了两声“鸟女”,叹两口气,便飞快溜了。

田真总算迷迷糊糊地醒来,浑身僵硬麻木,难受的很,双腿双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须臾,有只小手伸来捏她的脸。

“喂,你怎么成这样啦?”声音不似往常响亮,轻轻的,多了几分不安。

田真心头一暖。

小鬼还在就好,听仙后说他被垂天重伤,现在应该痊愈了吧?

正想着,嘴巴就被掰开,一条软软的东西喂了进来,不待她反应,那东西似有生命,蠕动着,竟顺着喉咙钻下去了。

虫子?这破小孩,还当老娘是鸟呢!

“这事读心虫,你以为人人都能吃到呀。”路小残气呼呼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就给你用了,你还骂我!”

读心虫?田真转为惊讶。

路小残仿佛明白她的心思,解释道:“是啊,它很好玩的,我留了一点它的血,再喂你吃,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当真是肚子里的蛔虫,这才叫高科技呢,田真自中毒以来不能说话不能动,如同植物人,十分苦闷无聊,如今难得有了与人交流的机会,精神不由好起来,问他:“你的伤好了没有?”

路小残哼了声,愤愤道:“大鹏鸟笨得很,要不是蛇女使坏,我才不会受伤。”

小家伙还不肯服输,田真好笑:“后来她不是放过你了嘛。”

“才不是她,是父皇救了我。”小家伙语气有点不自然。

田真意外:“是你父皇?”

“你没有翅膀变得好看了,父皇听你的话,真的来救我了。”路小残嘀咕道:“可是你怎么又悄悄走了,现在变成这样,怎么办呀?”

原以为是奂天女,想不到竟是魔神亲自去了,田真后悔不已。无数前例告诉我们,赌气到最后,吃亏的常常是自己,儿子受重伤,魔神当然要先救治,要是自己肯在桥山多等几天,也不至于是现在的结果,纯粹自作自受。

“我就知道,是她赶你走的!”路小残大怒。

心思被他读取,田真可以想象到小家伙邪恶的模样,生怕他再对上奂天女吃亏,忙警告:“不许再生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路小残没有继续这话题,有点幸灾乐祸地道:“父皇治好我就出去找你了,都没空理她,你别怕,父皇六界无敌,肯定能治好你的。”

田真苦笑。

治好咱?一堆人等着他治呢,咱真不想被全魔界的人当成祸水。

“父皇。”路小残的语气忽然恭敬起来。

待田真回过神。殿内的气氛已经变了。

“吾儿,为何自言自语?”

“我在跟她说话。”路小残老老实实的答道:“我给她喂了条读心虫。”

魔神显然也知道读心虫,难得问道:“她有何话要讲?”

路小残看看田真,冲疑:“她……”

见他不肯说,田真着急,这个圈套很容易看出来,此神估计也明白,可是着急的态度必须让他知道,生死有命,自己并不怪他的。

“吾儿?”

“她不高兴,说父皇不肯抱她。”

殿内的气氛再次转变,田真冷汗直冒,这破虫子,刚才不过在心里随便抱怨了句,竟然也被它读到了。

自从此女到来,神的威严与面子统统便成了浮云,魔神重新开口:“吾要查看她的伤势,你先退下。”

路小残答应。

田真差点昏死,别走,咱肚子里还有条虫子呢!

读到她的心思,路小残安慰道:“这滴血快干了,它马上要死啦,吃了没事的。”说完朝魔神行礼,退下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消失,田真忍住呕吐的感觉,颤抖着心肝反复默念,这不是虫,这是高蛋白……

殿内再次沉寂下来,许久,魔神的声音才又响起。

“聒噪又任性的凤凰,失去言语,必定难受。”

他还真了解,田真身处版植物人状态,几天下来已经很难过了,闻言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也明白路小残是想救自己,不能责怪,只能侥幸地向,自己在他心里未必有那么重要,这毒他也未必解得了……

耳畔又没了动静,熟悉的黑暗气息却在逐渐逼近,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

感受到他站在窗前,田真隐约有点期待。

眼看就要变化石了,对方的正常表现应该是像关河月微那样摸摸她的脸,说点温情话,例如“有吾在,别怕”之类的吧,给点心灵安慰也好。

半响过去,榻前之人仍无动作。

又在自作多情了?

田真正失望惆怅,忽觉左胸一沉。

不主动的人,主动起来不是人!田真的心此刻远非“怦怦跳”所能形容,那简直是拖拉机,“轰轰”直响。

大手覆于她左胸心口上,久久不动。

殿内陷入诡异的沉寂,唯闻剧烈的心跳声。

田真脸上奇烫无比,呼吸也变得不稳,她不由庆幸自己处于植物人状态,至少可以逃避面对面的尴尬。

那手开始下移,所抚过指出,极为舒适。

因为中毒,田真的血液流速本已极为缓慢,几乎停滞,此刻却因为过度机动而急速流窜,身体逐渐发热,麻木感竟随之减轻了许多。

“恩?”魔神若有所思,收回手道:“石胆之毒,尚能支持。”

听那语气并无异常,田真终于醒悟过来,原爱他是在试探毒性而已。什么思想,居然误会正直的魔神大人乘人之危,太不应该了。

想自己的反应肯定被他察觉,田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魔神果然道:"这样,就有好转吗?"

须臾,一缕长发垂落她颈间,可以感受到,他正缓缓俯身下来,手触及她的肩头,那是要抱她的动作。

全身血液再次沸腾,田真惊喜不已。

主动纠缠许久,到现在总算有了回应,还可能只是同情,好吧,这种时候别要求太多,死之前有他抱着,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谁知下一刻,那手又收回去了。

“你归来了。”

“西殿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榻前停下,田真能够想象此女现在的脸色,利用路小残为要挟,好不容易才把咱从魔宫赶走,谁知没几个月咱又回来了,还是以这幅模样出现,真是对不住。

奂天女的语气倒很平静:’庭九死沧说她昏迷不醒,不知可要紧?‘

田真闻言既感激又无奈,看来九死沧并没把中毒的真相告诉她,够义气,不过这应该是路小残安排的,不需众魔告诉她任何消息。

魔神亦无太多解释:需要静养。”

奂天女道:’既如此,殿下就将她交给我照顾吧。“

“吾会让小残照顾她,拟的寝殿已告竣,该搬过去了。”

“殿下不再信任我?”

“你多虑了。”魔神道:“吾只是认为,你与她的矛盾难以化解,她不会信任你。”

奂天女没有再坚持,告退离开。

就算你真是一片好意,咱还是觉得远离你更安全,田真放了心,大约是毒性蔓延的缘故,又昏睡过去了。

浑浑噩噩,不知道时日,似梦似醒间,好像有一双手臂抱起了她,怀抱熟悉又陌生,令人安心,只想永远沉溺其中。

田真再次醒来,是被人掐醒的。

没有梦中的怀抱,身下仍是那张卧榻。

“不知道醒了没有。”有人在掐她的耳朵,边掐边嘀咕,“石胆毒真厉害,这么疼,应该能醒吧?‘

小混蛋!田真欲哭无泪。

须臾,路小残小心翼翼地将什么东西抹在她嘴上,然后凑到她耳畔叮嘱道:”喂,这是毒,不许吃了。”

毒?田真吓一跳,他想做什么?

“蛇女来了,看好戏啦。”

呼呼风声过,身旁就再没了动静,看来小家伙已经溜了,田真正在莫名,紧接着就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奂天女走到榻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她来做什么?田真紧张。

终于,奂天女轻叹道:“难道真的是天意?”

听到“天意”二字,田真的心骤冷。

自从来到魔界,无敌的神就屡次受伤,命运其实早就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因他掌力逼毒而重伤,因重伤而得凤王心血,增千年修为,偏巧又误服一粒来历不明的内丹,关于神羽族的预言,朝华君不同寻常的关怀,眼下这个大陷阱难道就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纯属巧合。

田真在心里打了两个“哈哈”,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奂天女道:“当日我赶过去时,西殿下已先一步救下了小天王,证实了你的重要性。”

这算解释?田真有点意外,她是讲信用的,而自己答应离开又回来,也不是有意失信,只不过变故来得太快太多。

“此乃石胆之毒,他在对我隐瞒真相。”奂天女道,“羽族凤凰,我其实并不想杀你,可是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

田真没有愤怒。

她做这些,有私心,也有真心,其实眼下这种状况,自己死了也是好事。

奂天女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从未动手杀过人,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关键时刻手软,田真苦笑。

奂天女跟着笑了声:“就算我此刻狠得下心,也没有机会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田真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偏偏自己又不能阻止,只得叹气。

“奂天女。”

“西殿下回来得这么快。”

“是我怕她不好,叫父皇回来看看的。”说话的是路小残。

田真更确定了先前的猜测,头痛不已。

奂天女微笑道:“我知道是你。”

路小残的语气倒是很天真无辜:“是呀,我很担心我娘。”

奂天女不说话了。

魔神终于开口:“吾儿不得胡言。”

路小残小声道:“她真的不好了,我掐她耳朵她都不醒。”

魔神双眸微动,发现异常,当下移身至榻前,迅速并左手二指至她喉间,神功急运,指间白光闪烁。

半晌,他收手,自田真唇间抹下点汁液查看。

路小残状似不解,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蛇毒。”光芒闪过,指尖毒液消失,魔神缓缓转回身。

奂天女道:“是小彩的毒液。”

魔神“嗯”了声。

路小残惊道:“彩蛇为什么要害她呀?”

蛇当然不会无故杀人,这明摆着就是一个谋杀未遂的现场,设计高明,时间刚好,敢进出魔神寝殿的人本就有限,神蛇主人,还能怀疑谁?

奂天女并没有替自己分辩。

一时间殿内竟无人开口,陷入沉默,唯有田真心急如焚。

小家伙本事不小,居然能弄到那条神蛇的毒液,如今简直就是人证物证俱在,换成别人只怕立刻就信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面前的不是别人。

臭小子,胆子大了是吧,居然敢当面演这出戏码,不知道你父皇只是表面冲动暴力,其实什么都清楚,比你聪明多了!奂天女跟了他多久,你又有多少花招,他还不了解?

骂归骂,想小家伙之所以这么做,有大半原因是想替自己报仇,田真感动,待要求情却开不得口,紧张得直冒汗。

名为杀神,本质却尚德,当初路小残为保命用计伤了垂天,他就下那么重的手,如今当面害陷害奂天女,后果……

漫长的等待,气氛紧张,却无杀机,令人疑惑,也更加担忧。

是不再计较,还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终于——

“吾儿退下,再犯,定然不饶。”

一句话,道破一切。路小残吓得惨白了小脸,不敢再说,默默退出去。

他这么轻易就饶过了狗子?田真惊喜之余暗自庆幸,父爱爆发啊,绝对父爱爆发......

待路小残离开,魔神才侧脸看奂天女:“吾儿之错。”

“是我提出重铸他,他恨我也是应当的。”奂天女垂眸微笑:“殿下的信任,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这不是吾原谅他的理由。”魔神道:“你让凤凰离开,致使她中毒,性命垂危,吾不想再罚小残,令她忧心。”

万万想不到他连这也知道,不只奂天女愣住,田真竟也听得失了神,能说出这番话,维护之意很明显了,这就是饶过路小残的原因?

奂天女白着脸,半晌低声问:“殿下为何不早揭破?”

魔神收回视线道:“不道破,是安你之心,道破,是不愿你再犯相同的错误。”

“殿下总是这么直接。”奂天女望着他,“那么,殿下决定救她?”

魔神道:“吾之功体,不惧此毒。”

奂天女沉默片刻,忽然道:“倘若中毒的是别人,殿下会救吗?”

魔神没有正面回答:“吾知天意。”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她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我愿意代替殿下救她。”

“功体不足,反累及自身。”魔神道:“她会原谅你。”

“是吗?”奂天女低笑了声,声音有点空悠悠的,“殿下这么确定:......”

因为他了解自己,田真心头发堵,明知道是陷进还往里面跳,理解成自负,或者可以少些内疚,否则这份情欠大了。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响起路冰河的声音。

“父皇。”

得到允许,路冰河快步走进殿内,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个瓷瓶:“羽族神王朝华君命人送来此物,说父皇看了便知。”

魔神没有表示。

不用看也知道!忽来意外惊喜,田真再次有了大笑的冲动神帝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旧领导会徇私救人吧,老娘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天意”!

“羽族神王?”奂天女想起什么,试探道:“莫非里面是......”

魔神道:“石胆之毒,凤王心血难解。”

奂天女上前两步道:“但有它相助,殿下就不至于......”

“凤凰投效于吾,便与神界无关。”魔神打断她,“此物送还。”

送还?田真差点没背过气,大喜瞬间转为大怒,难得人家良心发现送药来,你居然送还?你敢给我送还!

田真不认为自己该心软,若非朝华君将自己在仙界的消息泄露给他的未婚妻,自己又怎会落到这地步?在察觉他的恩与情不再单纯之后,一点心头血,只是证明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而已。

路冰河道:“父皇,此事不妨从长计议。”

魔神抬手。

路冰河不再多劝,起身出殿去了。

魔神看向奂天女:“你也退下。”

奂天女垂首应了声“是”,转身消失。

殿内无多余的人,魔神这才转向榻上伤员:“凤凰。”

对于他的自负,田真已经没脾气了。如果能动,她第一个动作肯定是跳起来扳着他猛摇--神啊!眼前放着大路你不走,偏要往陷井里钻,你这辈子制造了不知多少无辜炮灰,关键时刻却跟暗算你的人讲起人品......

“不必担忧,救你,吾举手之间。”

傻吧,你花再大的代价,老娘也不会感动的!

“吾之部属,无须欠凡神之情。”

。。。。。。

田真在心里叹气。

好吧,随你怎么样,听奂天女刚考的语气,这个“举手之间”怕不是那么简单。

奇异的力量逐渐包围全身,不够柔和,却没有预料中那般恐怖难以承受,带着丝丝暖意,如同泡在温泉里,身体漂浮在泉水中,荡漾,血液流动,僵硬感逐渐减轻......

羽漠天宫,梧桐叶飞。

朝华君立于廊上,双眉微蹙,神色明显不太好,旁边的德音龙女扶着廊柱,垂首不语。

“衣衣,为何要这样?”

“我为何这么做,你不是知道吗?”

“当年的你虽也任性,但从未背着我做事的。”

“如今我背着你做事,你失望了?”龙女眼圈一红,抬眼直视他,“一个寻常凤凰,难道比陛下对你的信任还重要?你为了她责怪我?”

朝华君摇头道:“她的事,我一直没对你提起,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你会明白。”

“每每借口拖延婚期,我还不明白,岂不成了傻子?”

“衣衣!”

“陛下信任你,是你从无大事瞒着他。”龙女打断他,“她在仙界的消息,你以为你不说,陛下就不知道?我们安排在仙界的人是做什么的?神后娘娘特地让我来试探你,果然你是知道的,我将此事告知陛下,是以你的名义,求陛下对外提我不提你,她将来就不会怨恨你,我这样做又为了什么?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吃醋,知道我心狠手辣,我很有脸面吗?”

朝华君沉默片刻,扶住她的肩:“是我说重了,你……”

“我只是没料到,你为了维护她,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龙女含泪推开他就走。

眼看她消失在园门处,朝华君欲言又止,正好执事羽萧快步走来,至他身旁停住。

“王。”

“如何?”

羽萧双手将瓷瓶呈上:“不出王所料,魔帝命人送回来了。”

朝华君接过次平放入袖内:“他向来自负。”

羽萧道:“如王所说,魔帝真以天元神光救治,功体必有折损,于我们正是个好机会,小凰儿知道王曾以心血相赠,也无怨怪之理,王料事如神,果然高明。”

朝华君没有说什么,示意他退下,自己再静静站了片刻,也缓步进房间去了。

第十一章 神龙出水

魔宫,空旷的殿内,隐隐有水声回响。

睁肯便望见漆黑的殿顶,所幸虚天永夜,光线阴暗,田真很快就适应过来。

久违的景物再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身上的僵硬感消失,双腿的触觉也恢复了,等同失去的重要东西又找回,那种激动是难经形容的。

田真迅速翻身下榻,迫切地想要找人一起出去看风景。

“陛下!”

“陛下,我能看见了!”

唤了两声,竟无回应。

高广殿门,一束珠光斜照进,地面一片白,如同降了霜。

田真独立于殿中央,满腔热情逐渐冷却,变作隐隐的担忧,这回人情欠大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寝殿内找人很简单,除了那张榻,根本无任何陈设。

纵然如此,田真仍旧将每个角落都仔细了一遍,确定他不在之后,便打算出门去寻找

轻微的水声再次响起,似乎很近。

田真停住脚步,仔细倾听片,掉转方向循声走到榻后,探身将脸贴在墙上,哪知奇怪的事发生了——看似普通的墙,与别个并元两样,实际竟如同虚无,她整个人都穿墙而过了!

墙后,是她想也想不到的奇异所在。

空阔庄严的黑石厅,弥漫着熟悉的肃杀气息,厅内无多余陈设,唯有中央一池水,水波荡漾,散发着熟悉的冷幽幽的蓝光。

水花溅起,池中似有异物。

寝殿后还有这个地方?田真诧异,踮着脚尖走过去,边走边轻唤:“陛下?你在……”

刹那间,一幕震撼的场景映入眼帘。

那是……

那是什么!传说中的龙?是龙!

田真站在池畔傻了眼。

池水清澈,一条巨大的赤鳞龙盘旋池底,有角有须,威风凛凛,鳞甲鲜艳似血,映着光华灼灼的蓝色水波,瑰丽无比。

仔细看,蓝光其实是自那龙身上散发出来的。

蓝波荡漾,拥着赤龙,那景象正常人见了难免都会被震慑住,所谓“叶公好龙”,不过如此,田真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两腿发抖,却是半步也挪不动。

那龙似已发现有人,睁眼朝岸上看来,双目炯炯如炬,令人胆寒。

“别吃我!”田真终于回神,情急之下朝它招手,弯腰做恭顺状,小心翼翼地赔笑,“我不是故意的,打扰,打扰……我马上就走,这就走。”

她一边说,脚一边往后挪。

忽然,池中水“哗”地炸开,溅起足两丈高,点点洒落。

水花落尽,魔神现身池畔。

“陛下!”田真张大嘴巴。

“凤凰”。

发现池内的赤鳞龙已经消失,田真依稀明白了什么,试探:“陛下,刚才……是你?”

“吾在回复神元。”

此神是条龙!田真心肝颤抖,脚底下不由自主地后退。

“嗯?”眨眼间,魔神的身形移至她面前,阴暗眸中有恼怒之色,“灰凤凰?”

故意在凤凰前面加个“灰”字,有提醒的意思,表示此神对自己的反应很不满,意思是你不过一只灰凤凰,胆敢嫌弃吾。

也难怪,多威风的一条,论形象,的确比灰凤凰光辉高大百倍不止,田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救了人大伤元气,结果对方却这种反应,换成谁都难免不平衡。

田真当即奉承道:“我的意思,陛下就……就算是龙,也……也是一条俊美英武的龙。”

“你畏惧了。”

“没有,绝对没有!”田真连忙双手交握胸前,崇拜道,“陛下的原形太……威武,令我……敬爱!”

“虚伪的表情。”

骗过此神真的不容易,田真无奈咬牙,张臂抱住他的腰:“真的,无意看到陛下的原形,我只是被震憾了,羞涩.....”说到这里,全身汗毛都自动立正了。

魔神脸色略好:“你要习惯。”

“是,陛下。”咱抱的不是龙。不是龙...田真默念,尽量将注意力移到正事上,问道:“陛下为我解毒,要不要紧?”

“无妨。”魔神抬眸。

真无纺,也不至于现原形回复神元了,田真缓缓放开他,垂首道:“这件事是神界的阴谋。”

“吾已知晓。”魔神道,“你不必忧心。”

他果然知道,田真松了口气,跟着他走到外面大殿,只觉腹内饥饿无比,想自己不比先天大神,这么多天没吃东西,难怪受不了,于是连忙出门去找吃的。

刚走下七层阶,石山后忽然跳出一群人来。

“鸟女!”

“灰凤凰!”

田真先是吓一跳,接着喜笑颜开:“你们在等我?”

九死沧道:“你中毒,大家担心得不得了,天天都在这里等消息呢!”

古石护法拉着她瞧:“全好了?”

田真顿时热泪盈眶,与众魔抱成一团。

九死沧摸出个瓶子递给她:“绝顶好药,大哥给你留的!”

没等田真道谢,旁边的玉杨娇就伸手一把将他推开:“她是中毒,又不是内伤,你别让人家乱吃!”

九死沦道:“差不多了,吃点比不吃好。”

“莽夫!”玉杨娇鄙夷,从丫鬟手里接过两盘香芙糕点递给田真,“看你,瘦成这样,姐姐给你做了些糕点,可不是普通的,滋补养颜,最有用了。”

眼角余光瞟见远处一抹蓝影,田真愣了下才回神,连忙道谢。

与众魔喝酒欢庆,直到神殿巨柱上的珠光熄灭,虚天入夜,田真的才托着糕点回到寝殿。

魔神见状道:“低劣的体质。”

体质问题实在很敏感,它随时提醒自己与先天大神的差距,田真表情不太好看了:“魔宫体质好的很多,先天神体的也有,陛下要是嫌弃,我去找她们来!”

魔神转过脸,评价道:“低劣的体质,亦无太多坏处。”

田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魔神拎过她警告:“凤凰。”

忘记此神好面子了,田真就着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同时一个媚眼飞过去:“吾错了,陛下——”

魔神放开她。

跟着此神,品德修养得到提高,脸皮厚度也在不断增加,田真摸着脸感慨,真是无耻啊....

她坐到榻上:“陛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魔神道:“讲。”

“如果中毒的是九列沧他们,你救还是不救?”

“吾会还他们一个公道,让阴谋者付出代价。”

“陛下爱护部属,不救吗?”

“部属众多,吾之力量有限。”

真是不说话啊,中毒很容易,哪里个个都救得过来,田真忍住笑,站起来凑到他身旁问:“那我也是陛下的部属,陛下却救了我,我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魔神抬头不答。

田真换个问题:“如果是两个天王中毒,陛下会救吗?”

“吾儿谨慎,不会中毒。”

“如果是奂天女呢?”

魔神看她:“你介意了?”

狭长双眸,目光依旧锐利,洞悉一切,只不过其中的坚定似乎少了几分,隐隐有波动之感,看得人心悸动。

田真躲避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道:“陛下救人,我哪里会介意。”

“口是心非的凤凰。”

“那陛下救不救她?”

“你希望吾回答会,或是不会?”

他把问题抛回来,田真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见她语塞,魔神道:“吾若回答不救,你相信吗?吾若回答救她,你不介意吗?她若真中毒,你会袖手旁观,还是劝吾施救?”

……

魔神总结:“无聊的凤凰,才会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想不到此神平时少言寡语,口才却这么好,田真无言以对,嘀咕:“我就是无聊,我就是想听……”

“想听吾的谎言吗?”魔神面对她,“还是试探,想知道谎言背后的真相?”

“啊?”

“她是吾最忠心的部属,更是忠实的朋友。”

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田真扯了扯嘴角,最终弯上去了,矫情地将额头抵在他胸前:“真的,我真的没有多想。”

“是吗?”魔神很给面子地没有揭穿她,往榻上坐下,“夜已深,该睡了。”

田真连忙坐到他身旁,请求:“我不想变回原形睡觉,陛下。”

“你之居处,已有人在。”

“陛下的寝榻很宽,我不会占太多地方……”

“胡言乱语。”

“那我去沧大哥那边过一晚。”田真站起来就走。

“嗯?”魔神双眸微眯,将她变回原形,拎在手中。

田真哪里肯就范,扑扇着翅膀。

魔神警告:“凤凰!”

田真继续拍翅膀抗议。

……

舒舒服服地躺在榻内侧,身旁还有个守护大神,田真比平时更快入睡,连做梦都在笑,大神也怕缠女,在他面前,坚持就是能得得逞啊。

直到半夜,殿外袭来的重重寒气将她冻醒了。

身下是冷硬的榻,寒意侵入骨髓,四肢几乎都已僵硬了,往常变回原形睡在他袖内,根本就没有遇见过这类问题。

此时此刻,田真心里最先涌起的并不是后悔,

睁眼,面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到人,那熟悉无比的蓝光竟然消失了!

恐惧瞬间蔓延开,田真急唤到:“陛下?”

“吾在。”身畔传来低沉的、略带鼻音的声音。

确定他没有离开,田真松了口气,忍不住连打两个喷嚏,紧接着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抱起。

“失去吾之庇护,冷了吗?”

广袖挡去风,怀抱透着暖,田真轻声问:“怎么……”

“功体略有折损,吾暂隐护体神光。”

“是因为救我吗?”

等了片刻得不到答案,田真没有再追问,在他怀里安心地睡去。

对于她为什么会中毒,魔神根本没有问的意思,田真也没有说,看得出来,此番解毒,他功体受损严重,接下来的日子,他多数时候都在沉思,回复元神,田真尽量不去打扰他,偶尔跟路小残九死沧他们玩耍。

经过诬陷事件路小残也很识趣,不敢主动去寝殿见父亲。

田真搂住他捏他的脸:“小鬼,敢在你父皇跟前演戏!也不想想你才长几个心眼,你父皇活了多少年!”

“你真恶心!”路小残挣开脸,从她怀里钻出来,嘀咕:“我还不是想报仇!”

田真道:“你父皇信她还是信你?”

“我是看父皇很信你呀。”路小残转转银珠,凑过来道,“反正你也讨厌她,不如我们一起想个办法把她赶走吧。”

田真哭笑不得,板起脸警告:“不许乱来!”

“你怕她会投去神界对付我们?”路小残道,“我听说她虽然是先天之神,法力却很一般,连父皇的十之一二都没有……”

田真往那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管好自己,再胡闹,我是不管的!”

路小残无奈,怏怏地走了。

田真叹了口气,横竖都是为他着想,有什么理由责怪奂天女呢,留她在魔界,他便会安全一分,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一抹飘逸的影子,比呗灯光映得五颜六色的虚天夜空更加美丽。

“奂天女。”

“我来这些日子,从未有人像前日那般与我说话,凤凰,你很受欢迎。”

自从那日搬出来,她就没再进过寝殿,田真倒不好说什么了,想了想道:“天女贵为先天之神,大家难免有敬畏之心,不敢亲近,等他们习惯,就不会讲天女当外人了。”

奂天女没有说什么。

田真道:“小残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于要重铸自己的 人难免会不满,天女别跟计较。”

奂天女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一个即将离开的人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田真始料不及:“你……”

“我会走。”

田真想要挽留,却有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半晌才问:“陛下知道吗?”

“我没有告诉他。”奂天女移近,“因为离开之前,我必须带走一样东西。”

听出不对,田真来不及后退,已被定再原地。

奂天女抬手,掌心亮起神光。

这个人在那光华的笼罩之下,巨大的力量袭来,全身血液随之乱窜,胸口憋闷,五脏六腑如同煎熬,十分难受,与此同时,丹田似有数道气流正脱离控制,流散至全身,有东西被缓缓吸走。

田真骇然:“你……”

奂天女道:“放心,西殿下救回你的性命,我就不会让你死。”

不消片刻,内丹自田真口中滑出,飞至她掌心。

“你生气也罢,我这样都是为他好,你难道不在意他的安危?”奂天女合拢手掌,“此丹我带回去炼化,方能无事。”

失去内丹,田真变回原形。

事不宜冲,奂天女侧脸唤道:“小彩,走吧。”

身后全无动静,彩蛇并未如愿出现。

奂天女一愣,转身看去,只见那高高的石山顶已经站了个人,金边袍袖映着夜空,彩蛇低头伏在他足下,不敢多动。

“奂天女。”

“殿下还是来了。”

“吾来阻止你犯错。”

“错?她的内丹是凤神的,殿下难道不知?”奂天女再也忍不住,摇头道,“当年陛下与太子率诸神合力设太上镜,失败多次,后来凤神舍弃内丹,才得以成功,使殿下受困数千万年,这颗内丹与太上镜有关,是个极大的变数,殿下留下她性命也罢,内丹却决不能留!”

“你的心意,吾从未怀疑。”魔神道,“但放眼六界,谁还能将吾逼入太上镜?你太多虑。”

“无论如何,我不能留着它威胁殿下。”

“失去内丹,她再不能修得人形。”

“这比不上殿下重要。”

“奂天女,不要令吾失望。”

奂天女咬唇,半晌道:“殿下还是不能原谅我?”

“当年是吾父兄逼迫你,你受制于人,毫无过错。”魔神道:“吾入阵,并非全为救你,吾只是高估了自己,想要一试杀阵。”

太直接的话往往都伤人心,田真深有体会,想当初那句“吾不喜欢你”,多打击人,幸亏自己精神坚韧,否则早就望而却步了。

奂天女沉默片刻,反而微笑了。

脖子上一紧,田真不由自主地张嘴呼吸,就这当儿,那粒内丹迅速飞来,滑入腹内。

奂天女道:“我要走了,你或许有兴趣送我一程。”

恢复人形,田真自地上爬起来,见魔神仍无挽留的表示,只得点头答应。

奂天女盈盈拜下:“西殿下保重。”

魔神不语,转身消失。

十方虚野的风景莫名地变得萧瑟,无边落木,无尽衰草,彩蛇穿梭云中,两人立于蛇背,很是稳当。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心头仅剩的芥蒂似乎也已经淡去,两人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奂天女没让她送多远,道:“其实陛下他……”

“他向来如此。”奂天女道:“果真不介意,又何妨一送,他没有来,我反而很高兴。”

田真轻咳了声:“陛下故意说那些重话,只是为了让你把内丹还给我而已。”

奂天女道:“我比你清楚,你不必安慰。”

田真道:“天女既然知道,又何必坚持要走,陛下需要你。”

“没有挽留,陛下已经做了选择,难道留下来看他继续纵容你吗,你是在同情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输了,也要保留最后的骄傲,田真并不恨她,反而生出几分敬佩,为了赶走自己,她虽然用过小小的手段,却从没有害过自己的性命,让这场较量显得相对公平。

“天女打算去哪里?”

“优婆山底,封闭神识,或许数千万年之后醒来,希望那时还能见到殿下。”

田真欲言又止,终究不好多劝。

奂天女忽然道:“你丹田受损,是不可能再修到内丹的,殿下肯付出代价维护你,你更该回报,若我此刻再问你取它,你舍得吗?”

田真沉默半响,道:“你拿去吧。”

奂天女缓缓抬手,却只是轻轻理了下鬓边的散发,浅笑:“你如今知道了这粒内丹的问题,应该明白自己有多重要。”

田真道:“我不会再乱跑,天女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奂天女转身面对她,道:“时间紧迫,殿下以天元神光将毒吸纳入自己体内,再以内丹逐渐化解,至少需要半年,其间为压制毒性,殿下仅余一半功体。”

田真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被证实,仍旧呆了下。

奂天女道:“纵然如此,当今六界也无人能与他匹敌,我担心的是你。”

“我明白。”

“这是我最后为他做的事了,你好自为之。”

奂天女说完,看似随意地挥了挥长袖,重新踏上蛇背,飘然而去,很快消失在云中,竟是再也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跌落地上,昏迷过去。

田真正为奂天女的离去惆怅,转头看清地上那人,更吃了一惊。

德音龙女?

下了毒,还敢亲自来探听情况,田真想到自己受的苦与魔神功体受损都是此女直接造成,越发窝火,正好这一带离虚天近,附近有魔兵把守,她放信叫来两个魔兵,带着龙女回魔宫去了。

要维持身份,必然会孤独,奂天女来魔宫这段日子,人缘并不怎么好,如今离开。众魔反而都为田真高兴,唯独田真自己无半点欣喜,立于石山顶,她只觉得虚天比往日冷了许多,仿佛人间入秋的味道。

寝殿外的七层阶,魔神独自站在最高处的石栏边,似在远眺。

田真匆匆拾级而上,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石山万里,其间点缀着各色珠光,红黄蓝紫绿,明暗相间,动人非常,视野尽头与夜空相连,分不清是天还是山。

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对面魔神殿柱子上的明珠被罩住,周围的珠光紧跟着陆续熄灭。

夜到来了。

田真转头看身旁的人,见他仍是纹丝不动,阑珊珠光衬出的那分孤寂,硬是将浑身的威严气势给掩盖了下去。

田真轻轻拉起那手:“陛下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魔神收回视线,侧身看着她道:“吾看着熟悉的天空,竟生出不舍之感,似乎要离开它了。”

遵从天意的神,虽不惧太上镜,对六界却仍有着一丝眷恋。 田真勉强笑道:“陛下这么相信天意。是认定我会害你吗?”

“吾并无此意。”

“那陛下又何必总生归心?”

“若吾再次被封印,你将如何?”

田真不答反问:“陛下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魔神移开视线道:“说一个令吾高兴地答案。”

“陛下也爱听谎话吗?”

“偶尔。”

“我说我会好好活着,陛下失望吗?”

魔神重新看着她,半响道:“吾不喜欢你的直接,凤凰。”

“我会好好活着,想办法救陛下出来。”田真望着他眨眼睛,“怎么,陛下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愚蠢,”魔神抬手在她额间拍了下,侧过脸,“你有何能力救吾?”

“那么我说愿意陪陛下同入太上镜,这个答案能令陛下高兴吗?”

“花言巧语。”

田真莞尔:“我这次其实是去了仙界。”

“去找你的朋友?”

“他不是什么少宫,是仙帝关河月徽。”

魔神“嗯”了声,并不意外。

田真道:“陛下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不说破?”

魔神道:“你没欺吾,是他骗了你。”

田真沉默片刻,抱住他的腰:“陛下,抱抱我吧。”

这个“抱”的含义与以往不同,气氛实在不适合拒绝,魔神显然还是不太习惯做这类事,左手缓缓抬起,在半空冲疑许久,才尽可能轻地落到她背上,算是拥抱了。

“凤凰,内丹之事不必在意。”

“我知道。”

“若吾注定归去,必有再次封印的机会。”魔神停了停道,“吾将这个机会赐予你。”

田真“哦”了声,道:“好啊。”

眼泪汹涌而出,悄然沾湿衣袍,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没有想过原因,明明不生离死别的时候,可是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共看虚天夜色,满目温馨,却满心悲凉。

风神内丹,当真天意注定?

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今日这句赐予,就可以减轻她的内疚?

“你哭了。”

“没有。”田真用袖子抆眼睛,说出万能借口,“风吹沙子进去了。”

不待魔神说话,她忽然抬起头望着他,缓缓道:“陛下这么说,让我生气呢,连陛下都相信天意了,我却不能信,我不相信天意。”

魔神看着她半晌,眸中的视线似乎温和了些:“吾将外出数日,你留在魔界,不可乱走。”

田真吃惊:“出去做什么?”

魔神道:“一件紧要之事。”

田真没有阻拦,他做事看似随意,实际很有分寸,明知现在功体受损,不宜再轻举妄动,却仍要坚持,说明那件事真的很重要。

“说明时候回来?”

“短则十日,长则一月。”

“叫天王跟你一起去吧。”

“无妨。”魔神道:“一半功体,于吾足够。”

当初北涯亲眼见过他用一半力量击退两届联军,田真承认他的话:“我不是怀疑陛下的实力,可是请陛下体谅我的担忧,保重自己。”

魔神道:“你不必担忧,吾带他去便是。”

田真想了想,又道:“还有,陛下答应我,这次出去要谨慎,不可以暴露行踪。”

“自然。”

“也不可以轻易插手别的事。”

“啰嗦的凤凰。”魔神拎开她。

看他消失,田真笑。

“我说蛇女一走,父皇就只对你好了吧!”一个小不点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田真没好气道:“她不走才好呢!”

“怕什么,有我和哥哥在,一样可以帮父皇。”

“小东西。”田真失笑,拎过他,“你父皇和哥哥都外出,从现在起,外面的防守关卡你都给我看好了。”

路小残道:“你那个旧情人的未婚妻怎么办?”

田真楞了下,大怒:“谁是我的旧情人,嗯?”

“你跟朝华伯伯的事,我早就打听到了。”路小残神色得意,“别以为父皇不知道,你就……”

“臭小子!”田真抡起巴掌。

路小残跳开,大眼睛闪着邪恶的光:“你连不相干的人都要救,怎么偏偏把她抓来,肯定是气她抢了朝华伯伯。”

田真道:“我抓她,是因为她给我下毒,听明白没有,下毒!”

“是她下的毒呀。”路小残大悟,拍手道,“那她肯定是吃醋了,怪不得朝华伯伯前日送来了心头血,他还是惦记你呢……”

田真二话不说就去拎他的耳朵。

“我不说了!”路小残躲开,问,“你说现在怎么办,杀了她报仇?”

田真不假思索道:“关起来,别让她太好过,可也别让她死了,等你父皇回来再说。”

魔宫一切照常,十多日过去,魔神与路冰河依旧全无消息,至于他们到底去办什么事,田真也实在想不出六界有什么能让他如此重视。她虽然有点着急,却不至于太担心,路冰河足智多谋,虑事周全,实力不在战神神无功之下,更重要的说,他懂得跟他父亲交流的技巧,魔神再自负,多数时候也会克制脾气,采纳他的建议,有他的跟随,很是稳妥。

路小残孩童天性居多,但论到管理魔界,也丝毫不亚于哥哥,防守排布都妥妥帖帖。

这日,魔业护法匆匆跑来,将一封信交给了田真。

果然来了,田真没觉得惊讶,带了魔业护法与九死沧几人跟随,前段时间的训练效果显着,众魔再不是空架子,精神抖擞地跟着她出虚天。

十方虚野下起了雪,白皑皑一片,朝华君独自立于雪地里。

田真在三丈外停住。

见她身后跟着魔业护法等人,朝华君微笑:“我已让你如此防备了吗。”

“神界叛逆,不愿给王带去麻烦。”田真道,“王找我肯定有重要事情,不妨直说。”

朝华君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先前衣衣她……”

你未婚妻害得老娘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还要我救她,真当老娘是圣母?田真示意众魔退开,道:“这是她咎由自取,毒是她下的,消息却是王泄露的,王是来道歉呢,还是求情?”

感受到语气里的疏远与冷淡,朝华君黯然道:“此事是我的错。”

“事情都过去了,道歉也没有意义。”田真制止他再说,“王的来意我明白,王与陛下是表兄弟,陛下应该不会太为难她,王肯送心头血来,我很感激,我会转告陛下,至于放不放人,就不由我说了算了。”

朝华君点头道:“我此番前来,并非全为此事。”

田真道:“还有别的?”

“凰儿……”

“王。”田真制止他,“你再这么叫,龙女又要吃醋了,那时我就不足中毒这么简单了。”

碍于九死沧众人的面,朝华君毕竟不好多说,轻声叹道:“你向来乖巧和顺,有时候却又……太有主见了。”

田真道:“我一直都很有主见,是你没注意到。”

“他始终要被封印,你这样下去……”

“王还是不了解我,我从来不信这些预言,命运在于自己不在天。”田真道,“这些话对求情也没有任何好处,我先回去了。”

朝华君上前几步,魔业护法,九死沧几人立即闪身拦住他。

田真道:“如果王觉得龙女的安危不重要,可以闯魔界。”

朝华君看着半响,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果真喜欢留在魔界,便留下,但你若几时想回来,我也必会护你。”

田真沉默片刻,道:“谢谢王的好意。”

“衣衣的事就有劳你了,我在百里之外等候。”

魔神外出的消息是保密的,连九死沧他们都不知道,田真只说是与路冰河去查看魔泉了,至于朝华君这边,拖延时间的借口不难找,无非是派个小兵去,说龙女暂无大碍,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求情之类,外面也无动静。

两日后,田真与路小残正在石山上说话,有人报路冰河回来了。

“陛下呢?”

“不曾见。”

田真闻言立即起身要过去看,刚跃下石山,就见路冰河缓步走过来,紫眸银发威风凛凛。

田真急问:“陛下呢?”

“已回寝殿。”路冰河不看她,叫过弟弟询问离开后的情况。

田真松了口气,飞快跑回寝殿,果然见魔神立于殿内,奔波多日,神采不减,只是脸上略带了几分惊愕之色。

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田真轻咳两声,快步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陛下,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

魔神转头道:“吾料你等急,故提前办妥。”

此神总算知道有人在等了,田真暗暗高兴,问:“顺利吗?”

魔神“嗯”了声算是回答,然后继续打量四周:“这些,是你做的?”

先前空旷的寝殿,已经多出了小几、茶壶、灯座、地毯……墙上挂着颜色温暖明快的用各种材料编制的巨幅壁画,榻上也铺了厚厚的带花纹的垫子,很有西式风格。

虽然很怀念当初希腊神话似的场景,可是那样的冷清,不应该是他向往的。

“是我和小残做的。”田真指着那副巨大的壁画问,“陛下喜不喜欢?”

魔神侧身:“无聊之举。”

田真“哦”了声,放开他的手:“陛下不喜欢,那我叫小残撤去吧。”

“无妨。”魔神挥袖:“吾虽觉多事,亦无不喜。”

田真低头,以袖掩面,偷笑。

“凤凰?”

“陛下需要沐浴吗?”田真迅速恢复正常,抬头问道。

一路风尘,魔神自去殿后魔池沐浴,正好路小残过来问安,田真趁机出去跟他说了会话,待她重新进来时,魔神已经站在榻前了。

他主动开口道:“凤凰。”

田真连忙走到他面前:“陛下累了吗?早点休息。”

魔神没有表态,视线在她脸上略作停留,然后开始缓慢下移¨¨¨

过于认真的观察,比第一次见面时仔细得多,田真反而很不自在,那锐利的目光似已将她看透,感觉就像在做全身检查。不明白大神的用意,田真连忙低头查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重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刚沐浴过,长发长睫犹带水气,湿润,颜色看上去就更深了些,漆黑如墨,那狭长的眸子好像也被洗过,泛起幽幽光华。

田真的心怦怦跳。

咱有什么好看的,事实上论观赏价值,你自己更高吧¨¨¨

“陛下在看什么?”

“躺下。”

田真没反应过来:“啊?”

魔神直接转身向榻示意。

这是¨¨¨神经弦刹那间断掉,田真下意识地双手拉紧衣襟,后退两步,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魔神蹙眉,抬手将她抛到榻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全无半点预兆,田真对这种方式实在难以接受,待要起身,四肢已是动弹不得,顿时吓个半死。

“等等¨¨¨你做什么?”

衣带被扯开,衣衫自动飞走。

清楚此神“动手不动口”的作风,田真赤身躺在榻上,差点没窘得昏过去--不愧是神,作决定也是神速,咱还没准备好呢!

魔神俯下身。

修长的手指呈现完美的肤色,根根透着力量,触及肌肤,田真激动得血流速度加快,全身皮肤泛红,活像只虾子。

魔神的兴趣显然不在她的脸上,手逐渐往下移。

“慢着!”田真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嗯?”语调上扬,却无询问之意,倒像是在表达不满。

田真的气势莫名地矮了一半,说话开始颠三倒四:“陛¨¨¨陛下,我的确很喜欢你,可是我有话要说,我¨¨¨这样太快了点,还有问题¨¨¨我还需要时间来接受¨¨¨我¨¨¨”

声音消失,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捂住了她的嘴。

这是什么场景?田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动又动不得,还不让说话,就算能开口,谁那么大胆子敢闯来寝殿救人呢,估计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看怎么像¨¨¨暴力!太暴力了!

察觉她的异常,魔神总算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凤凰,在想什么?”

重新获得发言权,田真憋红脸道:“陛下做什么,我¨¨¨就想什么。”

魔神意外了:“你已知晓?”

田真无言,表示理解方面毫无压力,都这样了,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咱不是白受那么多年的义务教育了吗!

魔神看着她许久,开口道:“凤凰,你想多了。”

想太多?田真“啊”了声,念及此神一贯的良好形象,开始怀疑他只是打算给自己换换衣裳,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难道不是想再造一个小天王吗?”

沉寂。

“你,在引诱吾吗?”

低沉的声音里,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压得田真差点喘不过气。

这条龙太重了!田真大受刺激,眼睁睁地看着那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长发纷纷散垂下来,慌得她赶紧自我反省--阿米豆腐,色即是空,想多了!是咱想多了吧!你只是在近距离观察¨¨¨

长睫,美眸,比画还精致,额饰上的碎金片点点摇晃,令人目眩。

高直的鼻梁即将触及她的鼻尖,忽然又停住。

到底谁在引诱谁呢?田真呼吸不畅。

近距离的效果犹胜远观,薄唇勾出诱惑的弧度,浓密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里光华流动,越发摄人心魄,几乎令她失去理智。

手上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经消失,鬼使神差得,田真竟没有推拒,反而抬臂攀上了他的颈…

就在此时……

魔神似有醒悟,微微侧脸:“嗯!”

鼻子发热,液体不断玩外涌,田真闭目昏过去了。

这一夜发生的事很不可思议,整个过程是:开始大神很暴力,导致她想太多,最后引得他也想太多,气氛够了,他也温柔了,结果她又流鼻血又昏迷……醒来后,大神已坐在榻上,像往常那般陷入沉思中。

田真坐在石山上拼命揉鼻子。

鼻子不争气,害得脸也丢尽了,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吧,你听过谁头一次做了某些事还浑身轻快无比的?不过身体真有点不对劲,但要具体描述那感觉,偏又说不清楚。

正在苦恼,两只小手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

“别闹,小残宝宝乖。”田真侧头,顺势拉他坐。

“这几天都不见你,你跟父皇在做什么呀?”

“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都是七天前啦。”见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路小残更加惊疑,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变傻了?”

那得流多少鼻血,才有昏迷七天的效果啊!田真越发觉得其中有问题了,再记起朝华君求情的事竟没来得及说,她连忙哄了路小残两句,吩咐两件事让他去办,自己则脱身回了寝殿。

魔神沉思完毕,眼睛看着殿门,见她进来便将视线移开。

田真更加认定有事,却又不好主动开口询问,只得先将朝华君的事告诉他:“朝华君曾经前来求情,希望陛下放过德音龙女。”

“吾已知晓。”

看来这七天里发生了不少事,田真问:“陛下怎么回复他的?”

“吾尚未答复。”魔神道,“他是吾名义上的表兄,龙女害你中毒,应由你做主。”

田真摇头道:“陛下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有意见。”

“没有宽容。”魔神道,“吾若杀了她,你高兴吗?”

田真听着不对,皱眉道:“她站在神界的立场,下手害我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对一个令我差点丢了性命的人,我也不会为她求情,何况这事还导致陛下功体折损,宽容要看对象,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没有过分宽容的理由。”

魔神道:“她夺走风王,你嫉恨她吗?”

田真微愣,看着他缓缓道:“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魔神转过脸:“无。”

“你在怀疑我?”

“你多想了。”

“是吗?”田真道,“求情,会被当成是旧情难忘,不求情,又被当成嫉恨,陛下要怎么看,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她转身就走。

“吾会考虑,娶你为妻。”

考虑?田真快被这种负气气炸,倏的停下脚步,回身瞪着他,脸上反而笑起来:“陛下请慢慢考虑。”

“怒极之笑,你生气了。”眨眼间,魔神已无声移动至她面前,左手抚上她半边脸,微扬的唇角似笑非笑,“吾若有留下的可能,便娶你为妻,你要走吗?”

说此神不解风情吧,其实是个调情高手,田真仍是有气,迅速将那手拂开:“我这么恶毒,因为嫉恨就想借刀杀人,哪里配得上陛下。”

“吾过分了。”魔神道,“吾并非质疑你的善良,只是介意。”

田真装作不懂:“介意什么?”

魔神不答,转身道:“炎武,命小残将龙女放还。”

四下扫视,并不见殿里还有什么人,田真对那位“炎武”更加好奇,同时暗暗嘀咕——这么容易就放还,该学学神帝陛下,给她下点毒,让她们也付出点代价,这才公平……

算了,此神夸咱善良呢,今天就放她一马。

草原、雪地、奇峰、森林、乱石岗……千奇百怪的景色一一呈现,四下望不到边,虽然田真以前常跟九死沧他们出来玩耍,可也从没有走这么远过,几乎都不认得来时的路了。

从未见他有这样的游兴,似乎要将十方虚野走遍,田真更加不安,劝道:“出来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去吧,看的时候多着呢。”

魔神道:“不要担心,凤凰。”

照理说,他一半功体也是无人能敌的,应该不会出大事,田真无奈依从,精神仍是紧张无比,注意力难以集中,不时东张西望。

见她这样,魔神道:“吾应允你,如生变故,即刻退回魔宫,不会恋战。”

田真本来就在担心这事,闻言笑起来:“陛下怎么知道我担心这个?”

“你了解吾。”

“那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讲。”

“我喜欢陛下,可是我也很担忧。”田真低头抚袖,试探道,“陛下是不是同样了解我?”

“这也有条件吗?”

“有,我喜欢陛下,当然也希望陛下心里只能有我。”

魔神道:“若吾不在,你会回凤王身边吗?”

田真反问:“陛下在意?”

魔神没有回答,俯下脸在她唇上吻了下:“你的条件,吾应允。”

不轻不重,短短瞬间,田真如被电流击中。

待反应过来,他已直起身并且不再看她了:“吾带你去人界一游。”

得到他的允诺,最关键的问题有了答案,田真对这场感情再无顾虑,心情好得时刻都想笑,提起人间,她对这个词很是想念,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几番想回去看看,无奈始终找不到入口,此刻他难得主动提出来,田真更加兴奋,这种兴奋持续到踏上人间大地为止。

这是未开发区吗?

田真看着面前的景象,满头黑线。

来之前,她还担心此神破坏力强大,不小心挥个袖就挥掉无数高楼,会被当成外星人侵犯地球,可如今的人类……还没有外星人这概念吧?

古老的丛林外,十几个村民装束的人正在合力搬动一块大石头,身材高大,帕头束发。

这里的人间也是另一个时空?田真失望。

石头大约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挡住了经过村子的路,众村民喊着号子累得满头大汗仍旧搬它不动,便有人取来铁棍木棍去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