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我的妹妹没有公主病》#74

七天无消无息,我可以解释成可兰还在气头上。

十四天过去,当我接到几通电话……

说真的,我坐不住了。

第一通电话是可兰的白目经纪人Jason,电话接通后他劈头就骂我,说我是不是和可兰私奔,还说我会害死可兰,然后诅咒我永远孤老终生。

从我们在KTV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J a son 的个性浮夸,可是只要关系到可兰,Jason 就会非常认真,将可兰的事当成自己的急事处理,现在他的激烈反应,告诉我事情不对劲。

为了阻止Jason对我的咆哮,我对话筒干骂了几句凶狠的脏话后,他才悻悻然停止骂我,我终於能够用和缓的语气,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十四天,七个展场通告、一个平面广告、一个网路电视剧、两个杂志访问和摄影、一个MV拍摄,可兰统统没到场,在这行跷班是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是一次爽约十二个工作。

可兰辛苦累积的敬业口碑,在这十四天摧毁殆尽,业界已经没单位愿意给可兰通告了。

我开始怀疑我上礼拜做出的结论,可兰是一个有情绪的女人,可是她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女人,她成熟睿智、工作认真,应该不至於因为我惹她生气,就搞人间蒸发这招。

我可能得去台北一趟,才能够知道可兰到底发生何事。更好险现在是暑假,带着妹妹说走就走,也比较没有工作上或是课业上的问题。

可是,我又接到第二通电话,是好久不见的言静,光听她急促的口气,我就知道这次事情大条了。

她很慌张,像是快失去空气的那种慌张,对谈里的句子断断续续,一个词甚至还分成两口气说出,在我尽力地柔声安抚之下,言静才勉勉强强告诉我,她目前的遭遇。

简单说,就是可兰被关起来了,言静她试过很多方法,却始终救不出可兰。

立刻挂掉电话,我牵起还在收拾行李的妹妹,只拿钱包、手机、钥匙,就冲出小木屋外,找到正在带游客入园的阿露斐。

「我要去找可兰,帮我。」我对她说。

她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就将口袋里的车钥匙给我──是球队教练的那台小货车,因为我开过所以我马上就认了出来。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已经两个礼拜,整整十四天,如果可兰被限制自由,那她的分离性焦虑症大概已经炸开了,各种病状正在折磨着她。

妹妹在我的副驾驶座,我叮咛她一定要系好安全带,双手还要紧紧握住手把。

我开着小货车奔驰在花东快速道路上,用高速划过那右边是太平洋、左边是中央山脉的壮丽风景,可是我却不解风情地将其一一抛到脑后,可兰正在忍耐,可是我却忍不住了,哪有时间欣赏。

只要是载妹妹我没有开过快车,不过此番不同,相信妹妹也能谅解。

「会怕吗?」我问妹妹。

「哥哥在,我才不怕。」妹妹面无血色地说。

没有辜负妹妹的信任,我将油门踩得更深,在抵抗强风晃动的车身和快喘不过气的引擎声加持下,我花了三个小时左右到达久违的台北,目标是和言静已经约定好的地方。

我真的以为一切已经风平浪静,只要等到妹妹大学毕业,我就能搬回台北,和可兰恢复到以前在大学的生活,她会偷吃我的食物,上课替我抄笔记,每堂通识课都在一起。

在经过了一连串奇形怪状的事件,先不说妹妹闹自杀的事,光是后来遇见传说中的阎罗王,我被电击棒修理一顿,和妹妹流落街头就已经很惨,没想到阿露斐是隐性的绑匪,找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迷晕我和妹妹,让我几次以为我和可兰差不多就是到此为止了。

但是,却总有峰回路转。

我喜欢平淡闲静的生活方式,老天这样整我实在是太离谱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就像是被耍弄的老鼠,不断跑着圈,永远抵达不了终点。

好好的一个成年女性,怎么会被囚禁起来,台湾又不是没有法律,言静怎么不干脆报警?让警察去解救可兰,就不用拖了两个礼拜,让我像傻瓜一样每天等可兰电话。

难不成,是因为那两袋新台币?可兰会不会是去跟地下钱庄借钱,现在才会被黑道讨债?我刚刚在电话里就应该先问清楚才对,导致我现在满脑子胡思乱想。

「该死!」我在台北街头狂飙。

透过电话确认,我很快就在某个街角找到言静,第一眼看见她,她正在人行道上瑟瑟发抖,身上掩盖着黑色披风,虽然让人看不见本体,可是却更引人注目,言静还是言静,感觉起来还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快点、快跟我来。」言静没有等我和妹妹站定,已经转进巷子里。

我和妹妹对看一眼,我的眼神告诉她,在车上等我,我妹的眼神告诉我,丢下我哥哥就死定了。

嗯,我们在一秒钟内达成协议。

一起跟随言静的脚步,在蜿蜒曲折的小巷中穿梭,绕到我头都晕了,台北的旧房矮楼似乎都长得一样,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我就已经认不出路,只是盲目地跟在言静屁股后面。

她用小碎步的行走方式,移动速度特别快,妹妹已经跟得有几分吃力,好不容易言静终於放慢步频,我们来到一栋无人的败破大楼前。

天色已经变暗,站在似乎是废弃的工地大楼中,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阵阵阴风虽然消暑,却总传达出一股颤栗,妹妹已经乖乖地缩在我的背后。

我不懂言静为何要带我来此,我们不是应该去找可兰吗?

「三楼。」言静指了指头顶,又继续往前走,在几个拐弯后,到达楼梯。

她似乎对这栋废弃大楼很熟悉,每个转弯都没有任何犹豫,要知道这里没有灯,完全是靠外头传进的余光支持视线,妹妹几乎是贴在我背后,不敢吭出半声,毕竟这里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副到处有鬼的态势。

我背起妹妹走到三楼,再跟言静走入一间只有格局没有任何设施的房间,此屋看起来就是破破旧旧,连磁砖、木门、铝窗都没有,单纯的一整片水泥灰映入我的眼帘。

突兀的地方,是房间正中央有一顶帐棚,周围还有瓦斯炉、水壶、食物、罐子等等……

这些是生活用品。居然有人在这生活,是流浪汉吗?

言静没跟我打招呼,迳自钻进帐棚里。

「……」原来这是她的住所。

有时候太饿,进去自助餐餐厅里,反而不知道要吃什么,现在我也是一样,想问的问题太多,反而不知道要先问什么,就只是傻站在那里,差点忘记要把妹妹放下来。

当言静从帐棚里爬出来时,已经脱下罩在外面的黑袍,里面是她的动物牌睡衣,手上拿着一个老旧的望远镜,她当真克难到让我看不下去,虐待自己大概就是言静最擅长的事。

在房间窗边,言静朝我急忙地招手,示意要我赶快过去。

我茫然不知所措,不解她到底要我去窗户旁干嘛?看了妹妹一眼,显然她一双乌黑的眼瞳正四处扫荡,警戒地看会不会有鬼出现,也没空理会我面对的问题。

漫步走过去,我有点小心。那里有一个在水泥墙中挖出的四方形孔,根本就不是窗户,没有铝格栅的保护,只要一不小心摔落,下面就是地面,三楼的高度,也是会死人的。

「可兰呢?」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

言静如惯例般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将老旧的望远镜交给我,然后用很慢很慢的速度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窗外……

可兰的所在。

原来废弃大楼的对面,是一间寻常的日式矮房,这类型的古屋在台北虽然已经渐渐少见,但还是存在,譬如我眼底下就是标标准准的木制和室。

四方长形,周围都是假山水围绕,种了许多花草树木,看起来景致悠闲迷人的背后,是四四方方的围墙,上头布满了大概八、九架监视摄影机,唯一的大门还用铁链牢牢锁住,门外甚至有警卫室。

而可兰就蜷缩在和室外的走廊,一动也没有动,看起来不像是睡着,更像是自我放弃而不愿动弹。

高墙会阻挡所有视线,要不是言静找到这里,我根本永远不可能再见可兰一面,她藏得太隐密、太压抑,除非我将整个台北翻过来,不然不可能有办法找到这里。

妹妹一把抢过我的望远镜,将其放在鼻梁上没多久,连她都流露出一股不忍之色。

我想妹妹和我看到的东西都一样,是默哀大於心死的可兰。

如走过夏天便死去的蝉,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蹲在墙角,我放空了半刻,最后只能吐出这个问题。

「很复杂……我无计可施了。」言静靠在窗边,言语中满是悲凄。

「找警察,我打电话。」妹妹放下望远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都还没拨号,就被言静以手阻止,她摇摇头说:「没有用……限制可兰自由的人,就是可兰的妈妈,很凶的阎罗王……」

「可兰姐是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子对她,她已经、已经两个礼拜没见哥哥……那不是很痛苦吗?」妹妹激动道。

「对阎罗王来说……」言静搓了搓挂在胸前的黑色长发,犹豫道:「这不是惩罚,而是、而是……治疗。」

「治疗?」我笑了,愤怒地笑了。

「我的嘴很笨……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我愿意告诉你们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然后……跟我一起想想办法,救出可兰……可以吗?」

「好,快点说。」没想到妹妹抢先把我想说的话抢走。

「嗯、嗯……」言静奋力点头,衬着窗外投入的淡薄月光,她清瘦的身子正在颤抖,「这要从可兰的爸爸开始讲起,很久很久以前……」

「可兰的爸爸不是过世了吗?」我刚问,随即便被妹妹用手按住嘴巴。

被我打断的言静也不生气,继续她的很久很久以前……

她的家是传统的小家庭,男主外、女主内,属於小康家庭,从可兰出生开始两、三年也就这样过去,虽然是平淡无波,却也宁静祥和。

但是到可兰四岁时,一切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可兰爸爸的情绪开始有极大的起伏,有的时候欣喜万分、精力旺盛,有的时候闷闷不乐、自我厌恶,这两极的情绪不断反覆发生,毫无原因、没有征兆,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出现。

原本一份稳定的业务员工作也没了。可兰爸爸在亢奋的阶段里,对业务员的工作非常不屑,常常自我膨胀没认清本分;在失落的阶段中,对业务员的事务非常挫败,常常自我放弃又怨天尤人,这样的状态之下,丢了工作也不稀奇。

可兰的妈妈当时还不是阎罗王,她只是忧心忡忡的妻子,那时资讯不像现今发达的时代,她认为自己的丈夫如此反覆无常的情况,恐怕是在外头被鬼怪附身,於是花了大把大把的积蓄,到处求神拜佛,各种传统的民间疗法都用上,但往往都只得到「心意不足、恶鬼无解」的答案。

简单说,就是要钱。

等所有的钱都投入在解救可兰爸爸上,一切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