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之后便应该以死谢罪的,可大皇子阻止了他,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用不见天日换来的。
聂荣不是不清楚以前的大皇子,如今的新帝留着他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戴罪立功之类,只不过是他仍有用,或者可以更加明白地说,新帝无人可以用,而他,一个罪人,一个被京城百姓永远记住的罪人,是最好的刀!
还有他的家人。
新帝开恩,让他们留下,便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听令。
哪怕这个命令……
“孩儿不孝!”聂荣俯首磕头,最终仍是没有进去。
他“死”了,聂家人才能更加安全!
……
一个时辰之后,聂荣悄然回到了皇宫,太庙内早已无人声,皇帝已然离去,他直奔佛堂的密室,进去之后,见到的便是浑身血迹斑斑的安氏,显然是动过了刑,只是却也仍旧是皮外伤,死不了的那种伤。
而他除了看守之外,还有另一个任务,那便是给她疗伤,让她不管如何都死不了!
聂荣便是万般不愿,亦不能违背君令,在沙场上尚且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如今,他不过是新帝手里的一把刀一条狗罢了。
“咳咳……”安氏似乎从晕厥中醒来,慢慢抬起了垂下去的头。
聂荣顿时警觉,手上的刀随即架在了安氏的颈脖上,只要她一旦有任何的异动便立即了结她的性命,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而且自从上一次被大皇子擒住之后便失去了使用妖术的能力,可也不得不不防!
“呵……”安氏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急速衰败的容颜满是不屑之色,“我都落得如此下场了,将军还怕什么?”
聂荣冷着脸,并未应她的话,还能讥笑他便是死不了。
“这么怕……怎么就放心……让小皇帝……一个人见我……”安氏继续说道,“就不怕……我让他……让他也成了老皇帝那样……”
“都已经落得这个地步了,还想妖言惑众?!”聂荣冷笑,“陛下乃天命之子,岂是你一个妖孽可以蛊惑的!”
“那你就是说老皇帝不是……”
“闭嘴!”聂荣喝止了她的话,“你若是想多活几日就好就安分点!”
“那将军就……就不想知道小皇帝为什么让我活着?”安氏继续说道,“他啊……”
聂荣直接封住了她的嘴。
安氏依旧盯着他笑,那笑容就像是在说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
聂荣重新确定了她死不了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密室,在密道中盘腿坐下,闭目养神,皇帝为何留下她的命?为了泄恨?每一次皇帝来,总是会动刑的,可真的只是泄恨吗?已经位居九五之尊的当今陛下,用得着以这样的方式泄恨?不!一定不只是这样的!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妖孽身上还有什么是皇帝想要得到的,让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要留下她?!
太庙内的秘密并未阻扰永乐元年的到来,也没有挡住动乱过后的京城重新焕发生机,万象更新,仿佛晦气浊气一扫而空。
永乐元年开朝之后,皇帝下恩旨开恩科,向南边叛军实施招安之策,同时,大赦天下,除十恶死罪之外,全部赦免其罪。
除此之外,对于在安氏一案中或被冤或有功之人再次降至恩赏。
有罪之人,叩首感激,有功之人,亦是欣喜,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追封恩赏的旨意送至锦东闾州崔府,将崔家继续架在了火上烤,至于守孝丁忧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传追封恩赏旨意的礼部官员特意传了皇帝的口谕,让崔家二位公子尽快就任。
崔怀领着全家领受了旨意。
元宵之后,一品镇国夫人崔夫人定下了下葬的日子,崔家并未对外公布消息,但消息灵通的还是得到了消息,出殡下葬这一日,纷纷而来,送了镇国夫人最后一程。
这一日,殷承祉也来了。
比起先前心有郁郁的情况,如今的精神面貌却是很好。
“丧礼已然结束,还望节哀。”
崔怀拱手谢过,“谢殿下。”
“陛下已然下了口谕,宁州那边也在等着主将到位。”殷承祉也没在客套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三表兄还是早日就任吧。”
崔钰抿着唇看着他,欲言又止。
崔怀说道:“殿下,阿钰怕是难以……”
“幽州主将刘群山给本王上了奏报,说旧伤复发,难以继续担任幽州驻军主将,希望能辞去主将一职。”殷承祉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已然准了他的请求,不过刘将军是难得将才,虽说旧伤在身,但若就此解甲归田便是锦东的损失,因而,便请他前去宁州协助三表兄,他也欣然应允了。”
崔怀眼底倏然一惊,但很快便散去,拱手谢道:“谢殿下为阿钰考虑。”说完,侧身向崔钰说道:“阿钰,还不快谢过燕王殿下!”
崔钰亦是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刘群山旧伤复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即便真的复发了,养着便是,“燕王殿下,刘将军尚在盛年……”
“阿钰!”崔怀喝止了他的话。
崔钰仍是不忿,但却并未继续下去,而是咬着牙忍着气躬身谢道:“末将谢过燕王殿下!”
“崔将军不必多礼。”殷承祉像是完全没看到崔钰的不忿似得,颔首笑道,“有刘将军在,大表兄应该放心了吧。”
崔怀也笑了,“殿下能如此安排,下官自然放心。”
“那便好。”殷承祉也笑道。
大家都笑容和煦,一团和气,像是所有的摩擦和龌龊都不存在一般。
殷承祉再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崔钰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心惊了,“大哥,他到底……”
“阿钰。”崔怀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记住,你是崔家的子孙,而崔家的子孙唯一的使命便是守护锦东,这样便足够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