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十指交握
晚上八点半,从北方南下的秋风袭过,周遭的喧嚣有些偃旗息鼓,尘埃都快落了地。
段伏仪和祝星栗幷排坐在保姆车后排,脸上笑意不减,无声中有暖流漫过,十指交握一直没有分开。
容阁非常兴奋,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着响指,屁股还在驾驶位的皮质座椅上摩抆,偶尔发出奇怪的声音,情绪很高涨,跟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你们能在一起,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看了那么多年的感动中国都没将我感动哭,刚才看见你们手拉手,我居然还掉了一滴眼泪。」
祝星栗拇指肚一直顺着那双温热的手背揉捏着,侧目看眼已经将脸快要扎进膝盖里的小姑娘,笑着没好气地駡了容阁一声:「闭嘴,这事儿也是你能说的?」
容阁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非常亢奋地分享心酸历程:「栗爷这几年不容易,洁身自好跟出家的和尚一样,如今心中一把枯草春风吹又生,我可真心替你们高兴。」
祝星栗嘴角的笑意很淡,半张脸侧向窗外,还有点不好意思。
晚高峰延长,马路上的车流不减,保姆车速度渐减。
容阁转了话题:「小段姑娘你知道嘛,那天从机场回来我都快被吓死了。我们栗爷,是考了两年驾驶证都没过的马路杀手,来的路上居然敢跟我抢方向盘了。看见没,就前面那辆大公交和边上那辆比亚迪中间差不多的距离,栗爷居然觉得这车能钻过去,当这车是根松紧带儿啊,收缩自由还能弹着走!」
祝星栗舌尖抵住牙齿啧了一下,眼睛微眯,透过后视镜与容阁视綫相搭。容阁轻咳一声,手指顺着唇綫比了一条横綫,乖乖闭上了嘴巴。
段伏仪噗嗤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问:「之前以为你乖,不纵容自己疲劳驾驶,原来是不会开车呀!」
祝星栗稍微使劲儿拍了下她的手背,试图给自己挽回点面子:「别听他胡说,练车的时候,我没去几次。」
「栗爷不是不练车,实在是因爲… …」容阁猛地摀住嘴巴,重新将一肚子话憋了回去。
「嗯?因为什么?」段伏仪好奇,眼睛眨巴眨巴地,伸着脖子往前探。探了半天也没见容阁将手拿下来,有点蔫蔫地倚靠回座椅上,「有财,你有事瞒着我,这样不好。」
得,全怪他了。祝星栗伸出一双空余的手,侧过身拍了拍段伏仪的头顶,语气温柔:「怎么会瞒着你,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值得提。」
段伏仪有个臭毛病,喜欢刨根问底,尤其是亲近的人。既然已经将这人归属到自己的小圈子内,她就想推心置腹,将这人来龙去脉酸甜苦乐都搞清楚,最好开诚布公到最后一点秘密都不剩。
当然,隐瞒与欺骗是绝不会纵容的,半句话茬丢在这,很明显在刻意瞒着什么,她此刻就有点不爽。
小姑娘嘟着嘴巴不开心,情绪变化还挺明显,祝星栗无奈地笑了。沉入黑暗中,想了半分钟才开口:「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暗中打探你的下落。没敢明目张胆地来,就怕你知道了会生气。」
段伏仪手顿了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压出了一个圈,似是有点惊讶。
祝星栗侧过身,将一双温热的手抓得更紧:「大概三年前,有个綫人通知我说找到你了,当时挺开心的,想着不管如何都要将你绑回来,哪怕你生气也要圈住你。可到了綫人提供的地点,我却看到了一场车祸,里面的人面目全非,驾驶证烧掉了一半,就一个名字特别清晰。」
祝星栗嗓音低沉,说到最后有一丝颓然,段伏仪的心跟着一颤,小声问:「和我同名吗?」
「同名同姓,性别女。」祝星栗低叹了一声,「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不吃不喝跟了那个案子几天,最后才如释重负。可心里还是害怕,怕你会遇到什么意外,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后来就不找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不得不相信这种谬论。」
「不过,心里还是生了魔,每次碰车都会联想到那个场景,很残忍很现实,就不想去面对。」
祝星栗对她的情感稠密浓烈,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在她没有参与进去的时间里,他一个人无望徘徊,生生将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她觉得很内疚,心里涨得像是要炸裂的气球一样,鼻尖酸酸的差点勾出眼角的晶泪。
「有财,对不起。」段伏仪一手搭在祝星栗的肩上,脑袋抵了过去,闷闷地不敢大声喘息,心中酸楚难安,「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回去告诉你的。都怪我小心眼,以为你不在乎。」
「不怪你,怪我。」祝星栗低哑着声音,「我没守住你,我弄丢了你,都是我的错。」
段伏仪手指缠绕上男人的手,十指交握得更深,低声细语:「我们都没错,我们都很好,过去很好,现在也很好。」
「未来呢?」祝星栗回抱,脸蹭到她的小脑门,正在迅速变烫。他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几乎是上句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接上下一句,「未来我们会更好。」
自问自答,给了怀中姑娘一个许诺。过去的几年,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过去,他没法与她携手同行,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变数,他一度觉得自己差劲极了。如今最大的变数变成定数,如线孱瘦一般的关系逐渐变得坚韧,足够能化解一切世事无常。
「得,栗爷说的对,这事儿不是我这种单身狗能提的。」容阁手上忙活一通,「到了到了,赶紧下车,我怕一会儿会被这股子腐臭味熏晕。交警叔叔到底管不管啊,醉恋驾车可比醉酒驾车更严重啊!」
段伏仪与祝星栗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段伏仪探过去小脑袋宽慰容阁:「容哥,你放心。等我教会有财开车,就不劳烦您了。」
祝星栗唇角微弯,神清气爽地下了车。
如今不比往昔,段伏仪脖颈上一直悬着各式各样的刀,将落未落的境遇非常窘迫。明明甜的像是在心涧撒把糖,却只能低眉顺眼地跟在「雇主」身后,将距离拉得能有多长就有多长。
段伏仪偷偷弯了弯唇角。如果四年前没分开,他们可能也会在人民教师的监督下,在教室里偷偷摸摸谈一段隐秘的恋爱。虽然晚了些,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逃不掉。
人生就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循环往复,命中注定的宿命,她信。
门落了锁,好奇的试探与执着的蹲守被拦在门外,室内黯黑被点亮,段伏仪被祝星栗抵在墙壁上,禁锢在一个沸腾的怀抱中。
祝星栗头顶有一排射灯,灯光洒下,浓密的眉毛遮住眼瞳留下一片阴影。段伏仪抬头对准视綫,眯了下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一点不真实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但却不寂寥,恍恍惚惚地像是被彩虹糖当头洒了一身。
段伏仪没说话,双手从腰间环拢过去,扣住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