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过几圈,他攥了攥拳,放弃了追问“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罢,转身走了。
也许他想错了。
她和洛玄墨之间,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从帝后情深,到皇后单方面深情一片,再到皇后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算计他的名声。
水之深,超出他的想象。
他不知韶音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她说不要他管,那他便不管。
出了寝殿,只见希儿和善信大师在檐下交谈,小小少年神采奕奕,快活不已,这段时间来压在眉梢的阴霾因为韶音有救而彻底散去。
脚步一顿,他收敛情绪,走过去在希儿肩头拍了拍“我走了,好好陪你母后。”
希儿头一次没送他,而是欢快地跑进里面“母后”
秦王带着善信大师入宫,诊出皇后的病因并留下解药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
绝大多数人都为韶音感到高兴,还有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皇后娘娘仁慈和善,老天爷保佑她,别让她再吃苦头了。”
韶音待宫人们宽仁,而她执政期间对天下百姓也是仁爱有加,名声极好。
只有少数几个对皇后之位有野心的妃嫔,得知后抱怨了一句“她还真是命硬。”
所有人中,反应最大的便是洛玄墨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里捏着的朱笔都被他硬生生拗断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胸中怒气丝毫不减,反而如引发了导火索无数气怒一瞬间在胸中炸开,他狠狠将断成两截的朱笔掼在地上,骂道“混账”
里面大发雷霆,守在御书房外的内侍们纷纷缩了缩肩“又是哪位大人的奏折惹皇上生气了”
唯有小何公公,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他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
经历了下毒、信仰幻灭一事,他对皇上不像从前那样敬畏,反而有些厌恶。
他心里为皇后娘娘得到救治而感到高兴,对皇上的发脾气就很觉解气了,压下嘴角道“不要多嘴,快进去收拾。”
洛玄墨摔了一地的奏折,连砚台都砸地上了,用力发了一通脾气,有些气喘吁吁,削瘦的脸颊上沁出薄汗。
苍白的面上倒是染了血色,只是丝毫不显俊美,反而看上去有些阴鸷。
内侍们都觉皇上自从醒来后,脾气似乎变坏了,有些吓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手脚麻利又静悄悄地收拾了狼藉。
“皇上,午膳摆在勤政殿还是嘉宁宫”小何公公没有随着内侍们退下,而是躬身站在龙案前轻声问道。
洛玄墨本来冷静下来的情绪顿时又被点燃,阴沉沉地盯着小何公公“你说什么”
小何公公浑然未觉,忠恳地道“皇后娘娘的病因查来了,皇上不去嘉宁宫看望娘娘吗”
洛玄墨听了,心口堵得厉害
他岂会不知自己应当去
但他不想去
他不想去
好端端的局,就这么被破了。
那蠢女人如此命大,令他头疼极了。
“音音,你受苦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洛玄墨终究还是去了嘉宁宫。
但他没在嘉宁宫用膳,他政务繁忙,不摆膳也不奇怪。坐在床边,握着韶音的手道“朕一定会查出下毒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韶音微微拧眉,露出思索的神情“这毒中得奇怪。我不知得罪了谁,要这样害我。而且到现在也不知是如何中的毒,对方的手段很是神秘。”
她一点也没怀疑到他身上。
洛玄墨毫不奇怪,只信誓旦旦地道“无论如何,朕不会让那人逃脱”
同她说了几句话,便以政务繁忙为由离开了,临走之前允诺说会再来看她。
回到御书房,他将希儿叫来了。
“听说是你找到秦王叔,令他请了善信大师出山”他看向儿子问道。
希儿还沉浸在母亲的毒解了的高兴中,闻言点点头“是。”
千算万算,竟栽在这小畜生手里
洛玄墨眼底一沉,似要吃人的冷意从他眼底漫开,希儿察觉到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不解道“父皇”
“秦王叔为大梁征战十年,无数次从阎王手里挣回一条命,他辛苦多年,只想隐居避世,你怎好经常打扰他”洛玄墨收起眼中冷意,但面上仍冷冷的,训诫道“我听说你常常跑去秦王府打扰,以后不可如此”
希儿蹙起眉头。
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秦王叔祖从前是避世不出,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啊非是他缠着秦王叔祖不放。
而且,秦王叔祖交好善信大师,只有他能请动善信大师。他讨了秦王叔祖欢心,难道不是好事,应当得到褒奖吗
他觉得父皇的训诫有些反逻辑。
“反逻辑”这个词是韶音教他的,她还教导他,如果觉得别人的行为古怪、反常理,那么对方不是蠢就是憋着坏。
可,父皇究竟是哪个呢
希儿既不想承认父皇蠢笨,也不想承认他存着坏心。
“秦王叔祖在教我武艺。”他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父皇,秦王叔祖没有嫌我打扰。”
洛玄墨见他居然顶嘴,脸色登时落下来。
“我说不许,便是不许”他一拍桌子喝道,“任何人不得打扰秦王的安宁”
说完,手一挥“退下”
不容许希儿辩驳,直接下了决断。
希儿眉头拧起,既疑惑不解,又好不失望,低头离开了。
洛玄墨控制住了儿子,却没感到多高兴。
他昏迷的三年里,韶音也不知怎么教儿子的,很没有一位继承人的样子。
与其将他拧过来,不如
他再生一个。
洛玄墨开始频频留宿后宫,在妃嫔中流连,雨露均沾。不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他索性都耕种一遍。
不过,沈才人那块地,他没耕种。
看见她那张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就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