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了一阵子,却忽的在他攥住她胸口的软腻时停了下来。她这一停反让他心慌了,他慌忙撤开手,他想起了她过去所受的苦,想起崔仙琕对她的无礼,现在他这般强迫的姿态,是不是又让她觉得恐惧了?
他低声道:「翠儿,别怕。」她颤巍巍道:「我……我不怕。」却拥着衣衫坐了起来,道:「我想去洗洗。」李柔风一把勾住她往床外爬的细瘦身子,问,「你不是才洗过了吗?」她初时不言,被他再度逼问,才羞窘道:「湿透了,脏脏的。」他探手去她股下,果然探手一片粘腻湿滑,泥泞不堪。她竟是不懂,想必之前怕惯了,竟是从来干涩,所以那般地痛。但她的身子还记得他的,稍稍一碰,便敏感成这样。
他心疼得紧,摸着她烫如火炭的脸颊,低低道:「不脏,一点都不脏,翠儿,你是心爱我,才会这般。我心爱你,也会这般。」他捉着她的手向他自己摸去,阳魃的手指触过的地方,便蓬勃生长,如累累硕果,沉到她握不住,如一颗心脏般在她手中搏动。晶亮粘连的液体沁出来,沾到她的手心。她手中温凉,心中发烫,不知该将它如何是好。
他捏着她的手指让她握紧,伏在她的颈边喘息,问她:「今夜月光亮么?」
这夜约是十三十四,月光亮得像冰冷的太阳,清清澈澈的月水滋荡得满屋子都是。他韧实的肩背、削窄的腰身在月光下格外的清晰,脊梁挺拔成一条直綫,两侧紧实的肌肉隐隐约约地在动。她看过的不止一次的,可她又仿佛从来没有看过,她心跳极快,喉咙干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嗯」一声。
他咬着她的耳朵说:「翠儿,你当日爲我摸骨的时候,可不曾这样看得清楚罢?」那房子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知道她窘到不知如何回答,仍拿着她的手握着自己,在她耳边低沉着声音说,「这里没骨头,你定是也没摸过这儿罢?」她的耳垂果真立刻火烫了起来。他的那处丝滑得要命,饱满鼓胀到将表面的肌肤撑成薄薄的一层,仿佛下一瞬就要裂开。她嗫嚅道:「是没摸过,但……见过。」
他问:「在哪儿见过?燋龙温池?」
「温池那……那都不好。」
「你还会分好和不好?那好的呢?」
张翠娥「啊」了一声,脸如火烧,但还是低声说:「我上青衣江的时候,遇见了好多纤夫,他们……都是不穿衣服的。」
他和小妖怪一样挑了下眉毛,「嗯?」
「但是都没有你这这么……这么……」她羞窘到完全说不出任何话,一下子把头整个儿埋在了李柔风胸前,滚烫的脸颊烫得他心脏都在发烧。她挂在他劲节如松的肩膀上,糯米样细密的牙齿咬着他綳紧的肩头。她吃力地承受着他,窄小而紧致的身体被劈窒开来,李柔风也被她上上下下地咬得疼,又疼又畅快,她爲他拂去冰冷肌肤上的一层薄汗,他们都知晓没什么好的东西能那么轻轻松松毫无痛楚地得来,更何况他们彼此还都是这世界上最贪婪的人,既要彼此的肉身,还要彼此的灵魂。
两具年轻的身体纠缠了一夜,两具年轻的身体彼此奉献,相互探索,冰凉而又炎热,甜蜜而又痛楚,是死灭也是生息。
这夜李柔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过去老宅里的那棵硕大无比的如华盖一般的老树。那棵树一树繁花,硕果累累,树旋转着越长越大,参天立地,而树底下的位置,竟是须弥山。
这夜,张翠娥没有做梦。
第二天早晨,李柔风醒来时,炽烈的阳光已经照到身上,伸手一摸,枕边没有了人。他惊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竟然睡觉了。
自从变成阴间人之后,他便没有再睡过觉,更没有做过梦。
他怔怔地摸索着自己的十指,完好无损,咬一口,仍知道疼。
他穿好衣服梳好头走出去,院子里,他闻到人间烟火的气息,女人在淘米洗菜,小孩子大声喊了一声「阿父!」然后继续打他那套强身健体的拳法,饭菜的香味从厨房中飘出来,公鶏和母鶏们在吵闹个不停。
阳光照在脸上有火辣辣的痛,他走到淘米洗菜的女人身边去,这种感觉便消失殆尽。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院子里没有了佛气,问道:「娘子,那木佛儿呢?」
抱鶏娘娘淡淡道:「劈了当柴烧了。」
他惊讶地「啊」了一声。
抱鶏娘娘道:「它一路护送你过来,使命已尽。我用它煮了人间五谷,佛祖不会生气的。」
她把淘米水倒到木桶里,招呼小妖怪过来用淘米水浇院子里的栀子花,还有院子里种的蔬菜。
抱鶏娘娘扁平而确切的声音道:「木佛儿已经没了,这十里八乡的,也只有我一个阳魃。李柔风,既然给了你机会你不走,你就在这里死心塌地陪我一辈子吧,就算我老了病了变丑了,你恨我憎我不爱我了,你也休想离开我半步。」
她挑起细长的眼眉子来问李柔风:「后悔了吗?」
「不后悔。」李柔风说,幷没有半分犹豫。
抱鶏娘娘抿着唇笑了起来。她垂眸洗着菜叶,洗完了菜叶又摘葱,摘完葱一抬头,李柔风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说:「你看得见我吗?」
「看不见。」
「那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看得见我呀。」
抱鶏娘娘脸色微微一红,垂了头把洗干净的菜叶子都装起来。李柔风帮她接过手中的竹箩,道:「以后这些伤手的活都我来,我手上长了茧,娘子多替我摸摸就好了。」
抱鶏娘娘见小妖怪没往这边看,站到小板凳上踮着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李柔风感觉到她的嘴唇,笑道:「娘子胆子变大了。」他低下头便要亲回去,抱鶏娘娘却笑着躲开了,她正色道:「李柔风,既然你回来了,我有件事一定要问你,我挂在心里头很长时间了,难受得紧。」
李柔风面色一凛,心想她是要和他算他的旧账吗?旧日情人还是旧日的风流债?只是时至如今,他已经光风霁月,一颗心早已落定而安稳,五欲八风中岿然不动,又何曾怕她问什么。他於是亦正色道:「你问。」
抱鶏娘娘数着手指,非常困惑地问:
「你喜欢在床上吃,你二哥喜欢在马桶上吃,那你大哥,到底喜欢在哪里吃?」
李柔风楞了半晌,仰天大笑起来。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青衣江上涛生涛灭,不舍昼夜,红尘万丈间,李柔风知晓,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似他的小娘子这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