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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央蜷起脚趾,往裙底缩,方才下床得急,都忘记穿鞋。

换做从前,这时候早有宫人争先恐后去关窗,烧水给她暖脚。眼下雪花都快铺满窗台,仍不见有人动作。

也是,除了她和云岫,铜雀台早就没有别人了。

而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还能在这儿住多久。

一声无力的叹息散在风中,姜央拢了拢外衣,移步过去。

窗下供着一个小佛龛,莲花香炉上升腾的香烟被风带乱,合上窗,才终於恢复成细直的一缕。观音在烟雾中露出真容,垂眼的模样透着悲天悯人的味道,底下摆着的却不是佛经。

而是三尺白绫,一柄匕首,和一壶鸩酒。

剧毒。

都是宫变后不久,姜家迫不及待送来的。

连同父亲写给她的一封亲笔信——为了姜家。

来的路上敲锣打鼓,恨不能叫全天下都知道,姜家已经和她划清界限。

可明明当初,是他们拿弟弟的性命要挟,逼她进宫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会把剑架在自己亲儿子脖上。剑锋都划出了血丝,他也无动於衷。

世态炎凉,真到了生死关头,至亲血脉也浓不过水。

姜央哼笑,一理裙袂跪在蒲团上,拂袖掸去漆盘上的雪花,闭上眼,双手合什。

檀香淡淡盈鼻,她心也随之平静。衣衫绫子轻而柔软,朦胧透着薄光,夜色里,身形轮廓有种娇脆的美感。

云岫正埋头收拾屋子,起身撞见这幕,心头忽地一拧。

她是陪着姑娘长大的。这些年,旁人只道姑娘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妃,要嫁的是当世闻名的谦谦君子,前程似锦。可姑娘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

什么光风霁月的贤德太子,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伪君子!

把姑娘囚在这铜雀台不让出去,又故意拖着不肯完婚。自己在东宫偷偷抬侍妾,偶尔弄死一两个,还得姑娘帮忙遮掩。就这样,他还嫌姑娘做得不够。先帝给他气受,他不敢言语,便一巴掌发泄在姑娘身上。

简直无耻!

活该被陛下抢走皇位!

为了姜家,姑娘忍了三年。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待下人都好言好语。有回自己吃饭叫沙子硌到,也不生气,还嘱咐她们不要声张,唯恐连累那些做饭的人。

风光的时候什么也没享受到,现在却要为那群混蛋去死……

云岫心里酸酸的不是味儿,捂住到嘴的哭腔,背过身去。

姜央瞧见了,莞尔一笑,招手让她过来,卷着帕子帮她抹泪,“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