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母后”哪里是在表亲近,分明就是当头棒喝,有意叫姜央难堪啊!
一时间座上目光穿梭如矢,有意无意地落在姜央身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讥笑。
姜央只作不知。
来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在铜雀台的三年,太后虽不会像升平那样,隔三差五就上门无理取闹。可她绵里藏针的那套,也没少让自己吃暗亏。
过去碍於身份,姜央不敢反驳,但今时到底不同往日。
欠身行了个万福,她巧笑嫣然道:“承蒙太后娘娘挂念,臣女身子无恙。只是臣女一不是皇室中人,二也并未嫁入皇家,这声‘母后’,实在担不起。倘若真应了,家母在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眠。太后娘娘素来慈爱,还望成全臣女这片拳拳孝心。”
太后脸色一僵。
其余人也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人死如灯灭,哪里还有什么安眠不安眠的。她这般说话,分明就是指着太后鼻子,直接骂:凭你这样的人也配做我母亲?就不怕我母亲棺材板按不住,夜半三更寻你索命?
偏生她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仿佛太后不答应,就是她老人家罔顾纲常伦理,耽误她守孝。当众打了人脸不说,还叫人没法反击,只能笑盈盈咽下这口气。
一招杀棋,竟就这般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反将了回去……
满座气氛变得怪异,方才还幸灾乐祸的人都纷纷矮下脑袋,假装没听懂,偏头讪讪看风景。
姜央犹是一脸淡然,行完礼,也不等太后叫起,便自管去席上落座。宫人上前奉茶,她也含笑受了,全然不受方才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影响。
太后由不得哼笑。
当初煊儿来她跟前,主动提出纳这丫头为太子妃,说句心里话,她是不同意的,毕竟有卫烬那段关系存在。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这丫头的行事风格。沉稳、从容、内敛,任何场合都能镇得住,便是踩了水坑,也不会跟别人一样怎怎唬唬,拍拍裙上的泥,走过去便是。
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在九重宫阙里弄权。
方才那声“母后”,自己除了敲打之外,其实还存了一份怀柔的心。倘若姜央应了,她也不是不能再接纳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只可惜,她还是站错了边。
惋惜地摇摇头,太后朝边上递了个眼色,撑着扶手缓缓坐直,不疾不徐道:“哀家今天请姜姑娘过来,也是有要事想同姜姑娘商量。陛下如今也老大不小,虽说身上还带着孝,不好大肆选秀,可身边没个贴心的人伺候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