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小监正哈腰立在旁边,给她呈献贺礼,每递上去一样,都恭敬地打开盒盖,好方便她瞧。
这场春宴到底是太后回宫后办的第一场宫宴,前来赴宴的人自然都准备了见面礼,或是玉如意,或是夜明珠,总归都就着她喜好来。
太后自小见惯了富贵,见着好东西,她面上也波澜不兴,甚至都没伸手接,一样一样走马观花般扫过去,拨着佛珠曼声道:“哀家这次回宫,从外头带回来一坛照殿红。前朝留下来的酿酒老方儿了,如今真是哪儿哪儿都寻不着,也是赶巧,竟叫哀家撞见了。想着陛下爱酒,就花重金要了一坛。陛下今日来了,正好也尝一尝。”
姜央闻言,唇角微沉。
卫烬胃不好,这事宫里都知道。实心为他身体着想的人,譬如太皇太后,就一直拘着御前的人,三令五申不准让卫烬闻到酒味。
哪里像她,还主动请人喝……
仰头瞧见奉酒的人,姜央眉尖不自觉一挑。
三月的春光的确怡人,飞花柳絮间,逐月端着漆盘,轻移莲步过来,裙裾飘摇,帛如飞天。一低头的娇羞,似勾芡了一春的旖旎,声音更是裹满糖霜:“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为陛下敬酒……”
一面说,一面提壶往卫烬面前的银杯里斟酒。杯壁便一排剔透圆润的指尖,颜色娇俏,宛如枝头新结出的樱桃。
这是打算连美人也一并送了吧?
姜央轻哼,虽也知自己无需多想,可心底那股火就是压抑不住。这三年亲眼看着卫煊一个又一个抬侍妾的时候,她都不觉怎样,自认肚量不错,可眼下轮到卫烬,却是半点也容不得。
她面上不显,手在桌底悄悄游过去,隔着衣裳的绫缭,在他腿上掐了一把。
卫烬暗“噝”一声,背脊本能地挺直,心里又冤又气,这可真真是无妄之灾了!人家给他敬酒,离这么近,他可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
倒是小丫头这微微撅起的嘴,叫他看了个完全。
那点赌气的嫣然,值得烙在心底品味再三……
卫烬敛睫,眸光深沉几分。
酒已斟满,却冲冲不见人动,逐月又唤一声:“陛下?”
她嗓音轻软,骨头也轻软,湖面袭来一阵风,她便经受不住似的,绵绵往前倾靠了些。眼见就快偎上那坚实的臂膀,卫烬忽地拧过身,叫她好一个踉跄。
“太后娘娘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最近养心殿新来了只猫,鼻子灵得狠,闻不得丝毫酒味,朕便戒了。”
卫烬说着,似想起什么来,剑眉恍然大悟般地一轩,从逐月手中夺过酒杯,“五弟也喜欢饮酒,地底下孤单了这么些时候,朕都没能好好给他捎句话,正好,今日就借花献佛了。”说罢便当着大家的面,一翻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