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第五十四章

七月底的一天,朱盛回到洛城。

由於赴美就医需要办不少手续,加上陈默还在术后恢复期,他特意多等了一些时日再请假回国。到洛城第一人民医院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先去见了陈默的主治医师。

「情况似乎没有那么糟糕,脊髓休克期结束后,他的感觉平面下移,双下肢肌群肌力都有所恢复。虽然离实现正常运动功能还很遥远,但至少说明没有出现完全性损伤,这是一个好消息。」

朱盛又提到美国那边医院的治疗方案。

医生说:「你转发的邮件我已经看过,这家医院在治疗严重脊髓损伤方面非常有名。神经干细胞移植,再配合他们的硬膜外刺激治疗和系统的康复训练,相信能够帮助病人的神经功能获得改善。」

医生的话十分严谨,既不说没得救,也不说能治愈。朱盛爲求个安心,问来问去就没个准话。他从办公室出来,悬着一颗心走到住院部。

一进病房就听到一声熟悉的「二师叔」。

一个月过去,陈默恢复得不错,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看上去依然帅气精神。

朱盛笑, 「毕竟十八岁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陈默咧着嘴,私心里觉着全世界应该不存在他这种「生龙」或「活虎」。

谢岚放下水果刀,将他的病床角度摇高一些,又给他腰下垫了一个软枕。

「朱叔叔好。」她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朱盛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欣然道:「小默幸好有你在身边啊。」

谢岚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削苹果。

朱盛在病床前坐下,「怎么样?最近,感觉如何?」

「就这样吧。」他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完全失去自主运动能力,仅能在外部刺激下产生轻微的肌肉收缩。即便是这样,也让检查的医生惊喜不已。

「我听你的主治医师说,你的情况不算坏,将来还是很有希望重新站起来的。」

「嗯……」陈默盯着谢岚手中的苹果发呆,她削得不算熟练,但很有美感,一圈一圈的苹果皮落下来,中间不会断。他想到了时间。

朱盛说:「不要灰心,年轻人,一切皆有可能。」

谢岚削完两个苹果,将一个完整的递给朱盛,又拿起另一个切成小片,用小碗装着端到陈默面前。

陈默看了一眼,没动手。

谢岚笑着喂他。

朱盛摇摇头,「小默,你到了美国可没这待遇。我和你白阿姨绝对没有这份耐心。」

苹果又脆又甜,陈默嚼得可来劲。「要么我不跟你去美国了吧?」

朱盛张了张嘴。

陈默得意洋洋地撩谢岚一眼,正儿八经地说:「我准备找人在网上发布一篇新闻,文章标题都想好了,'北大美女学霸:背着男友上大学'。」

朱盛:「……」

谢岚手一抖,差点没拿住碗。

陈默耍起无赖不分场合,低头就去含住一片苹果。

谢岚脸成了一朵火烧云。

朱盛知道他在开玩笑,「你能调整好心态,我们也就放心了。」

陈默看着谢岚,「谁让我身残志坚呢。」

朱盛这次回国时间赶得紧,匆匆来,匆匆去,机票订在次日早上十点。

因为陈默的身体转机不便,洛城又没有直飞的航线,他们还得从上海浦东走。这样算起来,大约天刚亮就得从洛城出发。

他们只剩下一晚的相处时间。

谢岚回家洗漱后再来医院,打算在病房里陪他最后一夜。

当时护工刚离开,陈默正平躺在床上,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思绪繁杂……

听到脚步声,「你怎么回来了?」

谢岚目光与他相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明天你们出发太早,我怕没车赶过来,所以晚上就住这里好了。」

陈默挑眉,「不能说实话?」

「……」谢岚淡淡瞥他一眼,「你想听什么? 」

「想听你说舍不得我。」

谢岚笑,「你就当这么回事好了。」

陈默心中一暖,双手撑住床,他想挪个地儿给谢岚睡,但腰上还戴着护具,腰以下又丝毫使不上力。

「你别乱动。」谢岚按下他。

她从墙边搬来一把陪床椅,将其紧挨着病床边摊开,又铺上自己带来的小毯子。

「我晚上睡这里。」

陈默嘟囔,「你来过夜,又不跟我睡一张床,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回去了……」

「别。」陈默拉住她。

谢岚回头,他又笑嘻嘻的。

「十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在他身边躺下。

陈默嗯了一声。

陪床椅有些硬,她翻了个身,侧着头看他,「关灯?」

「我再看一会儿。」陈默说。

她披散着头发,乌黑柔软的发丝绕到胸前,衬得肌肤白腻如脂。唇永远是浅浅的红,鼻梁有个小小的弧度,双眼皮的褶皱也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他最喜欢她的眼睛,每每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想将她全身的每一寸都印刻在脑中。

又唯恐遗忘了哪里。

陈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然后说:「关吧。」

谢岚摁下电灯开关。

只剩下惨白的月光笼罩着病房。

十指交握,呼吸也无声。

窗外的风吹着树叶竜竜窣窣地响。黑暗中,陈默看得眼酸了,也没有合眼。

怕闭上眼睛,再一醒来,明天就要远行。

闹钟定在五点。

谢岚四点半就醒了,她轻轻一动手指头,陈默立刻有反应。

「你醒了?」她问。

他压根没睡。

谢岚看了眼手机,说:「还能再睡半个小时。」

「你困吗?」

「不困。」

「那你来我这。」

谢岚从陪床椅下来,安安静静地半躺在他枕边。

夜还深,万籁俱寂。陈默握着她的手,低声问:「你打算等我几年?」

谢岚说:「不知道。」

有几年,是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