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阎立本的这幅画里,老杨看到了自己这一年来努力的成果。
一座雄伟的城池,在他的手下建立而成。
和洛阳不一样。
这座城池,他没有假手於人。
都是按照他的规划打造的,由来护儿负责监工。
在这一点上,许牧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性。
所以对於万民城,他的感情极深。
就像是他的儿子一般。
天工司司长何稠在看完这张图后,也是震撼不已。
因为图中,画出了他正在搭建的空中之桥。
已经打造出了许多个桥墩。
接下来,才是最难的部分。
裴矩等人,也极少前往俯瞰全城,看到这一张栩栩如生的全景图后,一致通过,决定将它放置在主公府大楼一楼。
只要进入主公府大楼,就能够看到这张全景图。
这是他们的工作成果。
把全景图挂好之后,阎立本长呼了一口气。
他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有像这般舒畅了。
他每次给别人画画,画完之后,心中都会涌现出屈辱感。
觉得自己是个弄臣。
但在看完主公的那封信后,阎立本总算看开了。
绘画没有错。
错的是它的用法。
就比如此刻,他将万民城全景图绘制而出,展现了如今群山之中万民城的雄伟壮丽,不正是信中主公所说的绘画最高境界吗?
记录此时此刻此景。
可以让没有亲眼见过的人身临其境。
可以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念想。
“我大抵明白了主公的用心良苦了。”
画完之后,阎立本感触颇多,忍不住喃喃道。
这三日里,连续不断给百姓画画,彻底消解了阎立本以前只画达官贵人的心结。
放在以前,他对於平民百姓,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绝不可能给寻常百姓作画!
但这几日,他已经完全放下了这个想法。
给百姓作画,让身份证可以一对一匹配,正是主公所说的绘画本质所在。
这是干实事,而不是阿谀奉承!
他遭受了秦王府的牵连之难,一路流放,本以为会死在三千里流放的途中。
结果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万民城。
不仅能活命,还遇到了一个如此懂他的主公,阎立本心中涌现出了浓浓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怀。
“这个……能不能阎司长,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作个画?”
忽然间,一个人上前打断了阎立本纷飞的思绪。
阎立本撇过头,发现说话的市政规划司司长。
据说万民城的基础建设,都是他负责的。
而其他人,看到此人说话,居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站在一边,神情似乎还有些古怪。
阎立本瞄了眼杨广,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厌恶。
他才刚刚从给世家贵族作画的心结中走出来。
这个人就让他给他作画?
他想都没想,当即就拒绝道:“抱歉,我平生有三不画,阿谀谄媚不画,利益交易不画,心情不好不画!”
这个人,摆出一副元老的架势,让阎立本颇有些不爽。
其他事,他或许可以妥协。
但在绘画这件事上,他不想再妥协了。
“放肆!”哪知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杨广身后的来护儿脸色一沉,出声呵斥道。
把阎立本吓了一跳。
杨广猛地转过身,狠狠瞪了眼来护儿。
在万民城内,经过了一年的修身养性,他早已抛下了前任皇帝的架子。
略作沉吟,拱手道:“不知道阎司长如何才愿意给我作画呢?”
阎立本见眼前这个人还算讲道理,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背负着手,道:“等我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就帮你画了。”
说完,就准备下值,踱步离开了主公府。
见到如此一幕……
裴矩裴蕴,崔绩何稠等人,望着阎立本离去的背影,都露出了浓浓的敬佩之色。
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们这些老臣就不一样了。
根本不敢对杨广有所不敬。
而阎立本才十七岁,根本没见过杨广,自然是无所畏惧。
在下值的路上。
来护儿有些愤懑:“司长,这人也太嚣张了,只是略懂丹青而已,居然如此高傲……”
他还在喋喋不休,为刚才的事替杨广抱不平。
杨广却摆手道:“此人不仅擅长丹青,所画城池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还有一份傲骨啊!”
他目光闪烁,想起了自己当皇帝的那些年……
他当皇帝的时候,也是个喜欢拍照……咳咳,也是个喜欢让人作画的主。
每当有什么兴致的事,他都会让宫廷画师将其记录起来。
那些宫廷画师尽皆谄媚之臣。
敢拒绝他的画师,阎立本还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主公从哪里招来这么多人才的,才十七岁啊……”说着说着,杨广不由发出了感慨。
十七岁,便在画道上,有如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