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痴情者,程处默也(2 / 2)

“姨父,表兄只是酒后与那太平县伯生了口舌之争,可谁成想那太平县伯竟然下如此毒手,实在怪不得表兄啊…”

“哼!休要再提这孽障辩解!他的秉性老夫怎会不知?”

李靖冷声斥责道: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老夫已经提醒过无数次,这孽障就是死不悔改,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李靖话音未落,后堂突然窜出一名老妇人,身手极为敏捷,三两步便跃过中堂飞快来到李德奖跟前,口中厉声喝道:

“何人竟敢伤我孩儿?不想活了吗?!”

见到妇人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喊打喊杀,李靖忍不住微微一声叹息,李德奖身上的坏毛病几乎都是发妻张出尘从小给惯出来的,母子二人简直如出一辙。

“夫人,别问了,问那么多做甚?这回多半又是你孩儿挑的事…”

李靖话还没说完,张出尘便冷声出言打断:

“怎么?对方来头很大么?吓得堂堂公爷都不敢替自家孩儿出头么!?”

李靖被她这句话噎得直冒火气,好半天才勉强压住怒意,放宽语气道:

“夫人,先替奖儿治伤才是正经…”

显然张出尘听不进他的劝告,转头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秀气书生:

“婉儿,你说!究竟是谁伤了你表兄!?”

秀气书生闻言略显冲疑,先是偷偷看了李靖一眼,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连忙低头飞速说道:

“是太平县伯敬玄!”

张出尘恨声道:

“可是那打晕侯君集,三招败退突厥可汗的太平县伯敬玄?”

秀气书生连忙点头道:

“姨娘,就是他!明明他可以一下子就制服表兄的,却非要下毒手折磨於他…”

“他人在何处?!”

张出尘闻言大怒,跳起来就要冲出去找敬玄麻烦,竟敢下如此毒手!

不过李靖手上动作更快,一把就将暴跳如雷的妻子给紧紧抓住:

“你想干什么?实话告诉你,连老夫都不是他一合之敌,你去也是一样!”

张出尘怒道:

“难道就放任那恶贼如此欺负我家孩儿不成?你若是怕了就别挡老娘的路!”

李靖见她愈来愈激动,只得再次好言相劝:

“非是老夫怕了,德奖这孩子什么秉性你也知道,再说了那敬玄老夫也与他相熟,断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夫人,听老夫一句劝,不要去招惹他…”

张出尘冷冷一笑,立刻出言反唇相讥:

“一个小小县伯而已,谈什么招不招惹的?李公,你可真是越老胆子越小呐!”

“他是陛下女婿,你若伤了他,陛下定会震怒!”

李靖别无他法,只得搬出李世民这座大山来弹压暴躁的妻子。

有些事情他现在还不能说,突厥大战一触即发,究竟战事会发生何种变化暂时还犹未可知,到时一旦起了变化说不得还要与敬玄再次推演,这才是头等大事,至於其他小儿小女之间的打闹,又算得了什么呢?

恰好这时李德奖也恢复了些神智,冲担惊受怕的老娘勉强一笑:

“阿娘勿忧,孩儿没事,改日孩儿定亲自再去找那敬玄出了这口恶气,还望阿娘成全!”

平康坊的红灯区实际上是由一片建筑群组成的。

不过仍分三六九等,皆以楼号区分,其中最高等的甲字号楼,也被称为香楼。

里面的歌姬乐伎几乎都是犯官家属,不但生得好看,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消费极高,一夜千金乃是常有之事,所以进出皆是王公贵族豪商巨贾,寻常人是极难有资格踏进门槛的。

即便是以窦奉节的身家,在香楼设宴招待敬玄也有些勉强,等酒菜粉头一上来,敬玄就知道这一夜起码得花费他个千八百贯的。

无他,只因这些粉头个个眉清目秀,娇艳动人,其中有几个还是雏儿,更不要说偏厅外面还有一支十数人的乐伎烘托气氛,而且听说待会儿还有歌舞助兴…

所以除了在坐六人,就数老鸨子笑得最开心,前些日子因为闹饥荒,朝廷下了严令不得铺张,老鸨子秦娘好久没遇到出手这么阔绰的了,为此她还专门解开胸前的布扣,露出大片的粉嫩以讨得几个小色胚的欢心。

“几位小郎,酒菜都上齐了,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就知会奴家一声。”

“秦娘啊,如意怎么还没来?干什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程处默环顾四周望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粉头,霎时就变得有些不开心了。

老鸨子连忙赔笑道:

“程公子,如意还在陪客,不如您重新点一个如何?夜莺如何?”

“就是,每次过来你都找她一个人有甚趣味?既然出来了,就得多见识一下,你们说是不是啊小美人儿…”

洗完脚的李崇义一上来就搂住两个小丫头,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

“不成!赶快去把如意给小爷叫来!多少钱小爷给了!”

程处默不依不饶的样子让敬玄感到有些意外,拿肘子捅了捅坐在旁边的窦奉节:

“那如意什么来头?竟让这憨货如此念念不忘?”

窦奉节哈哈一笑,低声答道:

“不过就是个寻常粉头而已,但据说是单雄信的后人,所以每次来这家伙都指名要她作陪,结果又不要人家身子…”

敬玄一听就明白了几分,程咬金当年在瓦岗寨与单雄信相交莫逆,两家关系匪浅,程处默这是在照顾世交呢…

只是既然想关照人家,为何不干脆替人家赎身,非得要拐着弯来上这么一出?

“敬兄有所不知啊,那单如意记恨程家没有帮她阿耶挣命,所以死活不愿意赎身…”

房遗直见两人在说小话,也把脑袋凑了上来,一针见血的就道出了这背后的故事。

敬玄听罢望着还在不依不饶找老鸨子要人的程处默,心中感觉有些荒缪。

单雄信那是自己找死,怎么能怪到别人脑袋上呢?从史书上来看,李世民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可这单雄信偏要一条道跟着王世充走到黑,这能怪谁?

想到这里,敬玄忍不住也跟着出言劝慰道:

“处默,差不多就得了,既然人家不愿意你相帮,你就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屋子里这么多可人的小娘子,你觉得哪个看得入眼就只管带去…”

可不是嘛,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光自己跟前就围了好几个,一个负责捶腿,一个负责喂食,还有一个负责在身后当人肉靠垫,这种福享多了怕是会折寿哟…

程处默闷闷的回了一句:

“你不懂…”

转头又目光炯炯的盯着老鸨子:

“如意在哪?带小爷过去找她!”

老鸨子慌忙摆手道:

“程公子啊,不是如意不肯见您,实在是有客人要招呼啊…”

程处默不信,上前一把揪住老鸨子的衣领子就把整个人给原地提了起来:

“废话少说!带路!”

见他坚持,老鸨子只好讪笑着点点头,领着他出去找人。

扫兴的家伙一走,剩下的几个纨絝不禁哄堂大笑,柴哲威大手一挥:

“曲子不要停!继续奏乐继续舞!”

“敬兄放心,没事,平康坊里争粉头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不用管他,来敬兄,小弟敬你一杯!”

窦奉节十分豪气的聚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完事儿还不忘把酒杯掉了个个儿,以示自己心诚。

受他感染,敬玄也举杯一蹴而就,身旁伺候的少女立刻知情识趣的拿起酒壶又替他满上一杯。

“今日乃是秋夕,老玄你能舍弃家人赏光赴宴,证明已经把我等当兄弟看,来诸位,咱们一同敬他一杯!”

柴哲威丝毫不给他歇气的机会,上回去户县时,满院子的人都醉了,就敬玄一个溜号的,这如何能忍?

敬玄还不知道今日是秋夕,难怪下午跳下马车时,长姐还在身后叫自己,以为她还想继续唠叨呢,原来是让自己去过节啊…

自从来到大唐自己就一直缺乏时间观念,至於什么星期一星期二的就更加不清楚了,总不能一直把手机带在身边吧?手表倒是也有一个,只是那玩意儿带在手上多显眼?

顺手推开身后的窗户,果然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上一个秋夕还是看着电视节目渡过的呢,没想到转眼间就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