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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畏惧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也是人性最怕死的根本缘由。
当然,像韩征这样坦然赴死,甚至是一心求死的自然算是另类。
当耳边最后的炮弹轰鸣声也逐渐远逝的时候,韩征知道亮剑副本彻底结束了。
别了,我的团长。
别了,我的战友兄弟们。
别了,唐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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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过程似乎也并没有格外的痛苦,就像是突然熟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新的世界。
世界。
……
“有吃的没?”
“有烟的没?”
“有扣子的没?”
“有火的没?”
“有针线的没?”
这样一道像是重复又没有彻底重复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起,将韩征从朦朦胧胧中吵醒,像是大梦初醒的韩征努力地拉开自己的眼皮子朝着那道声音的源头望去。
一个有些胡子拉碴,中等身体,略微瘦削,穿着一身并不算得体,且破破烂烂的国军军装,连军装上的扣子都已经掉光,半露出个肚皮的邋遢青年出现在韩征的眼帘,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睁眼的韩征。
他向着韩征走了过来,十分熟练地伸出或许许久也没有洗过以至於生出些泥垢的右手,“兄弟,有针线的没?”
韩征怔了下,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系统说他可以通过死亡的方式进入另一副本,但系统并没有告诉他到底会进入什么副本。
而这犹豫、茫然、发愣的片刻落在山西佬康丫的眼中,分明就是个还没有睡醒的糊涂蛋,“真羡慕你,饿着肚子也能睡着的,我就不行,一睡着肚子就咕咕叫。”
“有针线的没?”
一道分贝并不算高,音调说不上阳刚,也说不上娘娘腔,而是介於两者之中的还算平实的声音回道:“郝兽医有。”
“兽医死哪儿了?”康丫追问。
那声音接着道:“怎么,再问问人家兽医有吃的没?”
康丫并不在乎那声音的暗中嘲讽,反倒是笑着问道:“一起去?”
那声音应了一声,在韩征的视线中,从破屋里走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面色清瘦的年轻人。
这时韩征又听到有人喊出了其他的名字。
“不辣,你个要饿死地,一起去不?”
“我不去,豆饼倒是想去,你们带上他吧!”
“蛇屁股,挪挪地儿,你挡着道了。”
……
郝兽医。
不辣。
豆饼。
蛇屁股……
韩征忍不住笑了,他已经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而这里也正是他早就期待有已久的副本世界——我的团长我的团副本世界。
弄明白这一切的韩征摇了摇脑袋迅速地除掉脑海中的昏沉,然后在难以压制的兴奋中站起身来喊道:“烦啦!”
正和康丫并排朝着收容站门外走的瘸子怔了一下,扭过头来一脸茫然的望着韩征,“这位兄弟,小太爷跟您很熟?”
在孟烦了的记忆中,喜欢叫自己“烦啦”这个外号的旧面孔有不少,有些是嫌麻烦,为了叫得顺口,干脆烦啦烦啦的叫着,还有些是不识字,“了”总是叫成“le”的,也就成了烦了,烦了……烦啦,这个外号也就顺理成章的出来了。
可韩征明显不在他的记忆之内,孟烦了发誓,作为文化人,一篇文章也用不了几遍就能记下来的他记忆力是相当不错的,可他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多半是和自己一样,逃到这禅达来的溃兵。
韩征不顾孟烦了的疑惑,紧接着朝着孟烦了身边的青年喊道:“总是喜欢像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的问人要东西,你是山西佬康丫!”
康丫:“???”
“还有不辣,豆饼,蛇屁股,郝兽医……”韩征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名字先前他都听到过,也对应的看到过他们的面孔,很快便记在心底。
“那么要麻呢?”
“还有李乌拉!”
“阿译是哪个?”
“还有迷龙,对,爱揍人的东北佬迷龙,他在哪儿呢?”
……
一连串的发问让整个收容站的溃兵们都懵逼了。
“这位爷是谁呀?这大白天的怎么还跟没睡醒似的?”孟烦了问出了所有溃兵的疑惑。
康丫摇了摇头,道:“从我们进收容站的时候这位仁兄似乎就在这里,还一直在睡觉,总是也睡不醒,要不是还有呼吸,我都以为他已经死翘了呢!”
孟烦了的嘴角有了笑,标准的北平话令人听着竟然有那么些忍俊不禁的韵味儿,“那就该叫迷糊,迷糊点儿好啊,糊里糊涂的就没有烦恼,这肯定是这位爷的名字,对,一定是他的名字,他就该叫这个名字,只是这位爷也不容易啊,整日里饿着肚子也能把咱们的名字外号都给记下来,还真是难为他了。”
从竹躺椅上翻坐起来的长得魁梧雄壮,看起来像个刚干了一大票的土匪暴发户的汉子在一旁鬼叫起来,他操持着一口正宗又流利的东北腔冲着韩征道:“我整死你,干啥玩意儿呢吵吵八火的,尽整的老子火大,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东北佬迷龙!
韩征最喜欢的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角色之一。
於是迷龙便看到那个年轻人冲着自己笑了起来,这笑容似乎有点儿傻,还莫名其妙地带着些兴奋,可唯独没有迷龙经常看到的那份畏惧和懦弱。
“还笑,一看你小子就没挨过揍,再吵吵老子睡觉老子整死你。”
迷龙又威胁似的冲着韩征骂了两句,然后重新在自己的竹躺椅上躺下,侧过身子不再理会身后这群溃兵。
他但始终没有真的动手,就像他说的,这收容站里边几乎就没有没被他揍过的,除了眼前这小子一直睡得死去活来的,倒是免了一顿揍。
可不知为什么,当这个一直在昏睡中的溃兵醒来,并做了这收容站里唯一一个目光之中不畏惧迷龙的家伙时,迷龙非但没有怒火,反倒打心底对韩征多了一份欣赏。
周围的溃兵们则是惊呆了。
这醒来的家伙非但是个迷糊,还是个愣头青!看来以后他的外号又可以多上一个了。
居然敢拿眼睛直视着迷龙那个恶霸,还一点也不加退缩的。
这简直让人钦佩,但钦佩过后这群溃兵们却并没有人主动向前搭讪示好,反倒是更加的远离韩征了。
因为溃兵们太了解那像是熊痞子一样的迷龙的脾气了,那家伙很记仇,但凡是看谁不顺眼的总会想办法揍上一顿,像是为了扞卫自己在这儿收容站中的霸主地位,又像是随性而为。
“我赌一天,一天之内这小子肯定会挨迷龙的揍。”
“三天。”
“五天。”
“我赌两天,赌注就是这根儿烟。”康丫拿出自己刚要到的一根烟说道。
“烟是我的。”广东佬,淞沪之战的老兵,总是在后腰横跨着一把菜刀的蛇屁股喊道。
康丫无奈道:“那就当我们两人一起下的注,赢了奖品你和我一人一半。”
蛇屁股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