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府的安车上,李意容不由得回想算命先生所说的话。
“二小姐,你不必多想。”长胜道,“这个乞丐号称半书生,是琴都有名的骗子。自称能预知前世今生。他遇见的每个人,他都对他们这样说。不是你有大劫,就是你有三小劫之类的。”
“我在想他最后的曲词,倒是别有一番味道。”李意容微笑道。
李木容看看一直沉默的徐彦先,怯怯地问道,“姐夫。你也被他算过吗”
“算过。大凶。”徐彦先温柔地笑道,“你们不必多想。不过市井玩意,琴都什么样的人都有。”
徐彦先长长的睫毛,盖住他那双温润平和的双眼,又徐徐地睁开眼睛,盯着李意容道,“你等一下来你长姐书房一趟。我有话问你。”
有话问她问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自己最近做的事
虽然,她也没打算瞒他。
长姐去后,姐夫便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压辞官,丧失爱妻,一夜白头,败的几乎是一塌糊涂。
她有满肚子的疑问还没问他,现在他倒先来追问她了
长姐书房,还是去年年末她来时的样子,没丝毫变化。
外面大片的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里面熏香袅袅,微淡的月光照着桌台,上面是长姐未完成的字,其墨未干,其笔正浓,仿佛作者刚离开一样。
晚风凌乱,让这个偌大的书房显得空阔且寂寥。
书房的左侧,是满满的词集小说和雕刻,她们的长姐才冠天下。
李意容随手拿起一本集子,上面写着,“漱玉二十四年乙丑庚子作。”正是去年。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醉时与君常交欢,醒后奈何各分散。”醉醒两个人生,长姐内心郁结,然而,她郁结什么
她年十五就才名远播,十八岁便才名满天下,同时与当时的朝廷新贵徐彦先成亲,一时间风光无两。
她是李氏家族的荣耀,更是希望。
姐夫更是在短短的十年内,晋升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官居一品,是琴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更被天下人称为“内相”。
想着想着,一滴泪便落在那桀骜不羁的书法上。
她并不懂长姐。虽然长姐常想天下最懂她的人是她。
“意儿,你是我最聪明最珍贵的妹妹。”
“意儿,我死后,不须你保李氏长兴,但求平安顺遂。”
耳畔回荡得都是长姐的话语,“长姐。”李意容轻声喊道。
她翻到诗集最后一页。“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是长姐的绝笔诗。待想继续读完,只听见一个声音接道
“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又回头命令道,“长胜,掌灯吧。”
李意容听完,心中微微一动,转过身来。
好一个芳意竟何成。
即使仅着素净白袍,姐夫仍然儒雅好看地过分,腰上垂着一条白玉带,斯文的不可思议。
难怪长姐会一见倾心。
徐彦先默默地走到窗边,月光洒在他绣着紫荆花纹的衣襟上,也照在原本一头乌黑如今长出点点星斑的白发上。
姐夫不会比她们少痛一点,她知道。可是
“住得还习惯吗”徐彦先柔声问道。她们姊妹入都城已一月有余,直到现在才问她。估摸着有些晚了。
他低头凝视着宫灯下的少女,还很小,估摸今年及笄了,还是没有
她的长相并不像想容,想容的面容是极为柔美的。而她眉眼稍显英气,论起长相,木容倒有几分相似。
但说起气质他晃了晃神,眼前这孩子,沉稳的样子跟少女时的想容简直一模一样。
“挺好的。”李意容转过脸,并不想直面这个落寞的男子。而且,他的眼似乎在找寻些什么,让她并不舒服。
徐彦先踱回桌前,缓缓问道,“你今天做了什么或者,你最近都做了什么”沉思了半晌,又道,“本来,我不该说你可是,你知道你长姐一向十分疼爱你们,我也不会不管你们。”
李氏姊妹的母亲早逝,父亲又长年在外,准确来说,的确是李想容把她们养大的。
“没做什么。”李意容从悲伤中出来,回道。
徐彦先道,“你不说,我便帮你说吧。你调动我的北府军,以防送葬途中有人不利,我可以理解。可是,今日为何要去招惹柳若思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过认识认识而已。”李意容继续字句铿锵道,“姐夫如果想保我们,就告诉我,长姐为什么会自杀,柳若思和长姐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