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2 / 2)

段凌烟眼底微亮,「请进来。」

话音落定,凤念景从外面翩翩而入,进得门来先是莹莹一礼,继而便叹气道,「夫人,念景适才去看了三姐姐,三姐姐还是老样子呢,一点好转都没有。」

段凌烟也是愁眉一皱,「她是被吓得狠了。」

凤念景又叹口气,「想三姐姐当初是跟着我们高高兴兴来淮阴的,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乱子呢,三姐姐那般高傲的性子,若非是因为那小煞星跋扈受了委屈,又怎么会和淮阴侯世子搅和在一起,这才酿成了惨剧,可怜了三姐姐……」

凤念景越说语气越是低沉,段凌烟眉头维扬,「什么意思?」

凤念景一愕,「夫人不知道吗?」

段凌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我该知道什么?」

凤念景面上神色一悲,「夫人忘记了吗?那一日三姐姐不过多说了两句,那小煞星当堂便打了三姐姐的脸,三姐姐在那么多人面前受辱,后来一直心有不甘,没了法子就想找人帮忙,恰在这时淮阴侯世子凑了上来,三姐姐这才和他认识的,若非如此,三姐姐怎么会被淮阴侯世子一叫就去赴约了,所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小煞星!」

说着微微一顿,「三姐姐现如今神志不清连我们是谁都认不出来,可那个小煞星却是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商世子护着她和什么似得,听说连聘礼的队伍都出发了呢,现如今她还没有个名分,等真的有了名分,岂不是更……哎,可惜无人能治的了她!」

凤念景一言一语万分动情,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的看一眼段凌烟,段凌烟却是不动声色,只轻轻皱着眉道,「你就以为只有你为你三姐姐伤心吗?人是我带来的,如今出了岔子我回去还不知要受什么惩罚,可那毕竟是商世子,谁敢去触商世子的霉头?」

凤念景抿着唇,「莫非……就这么看着她成为世子夫人吗?眼下燕国势大,商世子往后便是燕王,到时候她就是王后,她小时候在宫中受了许多苛待,等她成了王后,岂非是要我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还回来,到时候恐怕夫人都……」

段凌烟面色微沉,「如此说来倒是有理。」

凤念景眼神一动看着段凌烟,只等着段凌烟说要去找朝夕的麻烦了,却不想段凌烟眼底波光一动,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淮阴侯夫人这几日怎么没了动静?」

凤念景眼底闪过失望,却是不得不认真回话道,「淮阴侯夫人这几日病了呢,那日丧礼上,淮阴侯夫人不仅杀了人还疯了呢,淮阴侯怎敢让她出来见客?」

段凌烟挑眉,「疯了?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

凤念景摇了摇头有些迷茫,「这个念景就不知道了。」

段凌烟便有些唏嘘,「我离开巴陵之时王后亲自嘱咐过,说这个府中淮阴侯夫人是咱们的自己人,还说有什么吩咐只管寻她去做,你怕是不知,这淮阴侯夫人从前本该也是入宫的,后来却是被风朝夕的亲娘给顶了,后来才嫁到了淮阴来。」

段凌烟点到即止,凤念景眼底微微一亮,「这么说来,岂不是……」

段凌烟一笑,「看着那小煞星如今这般,只怕淮阴侯夫人心中也不好过。」

凤念景点点头,「夫人说的是呢。」

段凌烟听着弯唇一笑,而后便闭上了眸子似乎疲了,凤念景见此情景自然站起身来告辞,「夫人累了就先歇着吧,念景先告退了。」

段凌烟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凤念景脚步徐徐的走了出去。

人刚一走出门段凌烟的眸子便睁了开,看着凤念景背影消失的方向冷笑了一声,一边的侍婢见状犹豫的道,「夫人,五公主此番这是……」

段凌烟又笑一声,「小丫头心思有,功夫却不够,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这里来,我可没有闲心思陪着她闹,淮阴侯夫人不是被禁足了吗,找她去好了!」

刚走出段凌烟的屋子凤念景脚下方向一转便要出院门。

后面侍婢跟上来,「公主这是去哪里,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呢?」

凤念景失笑,「我是蜀国公主,出个院门而已,还需要和她说?」

侍婢面色一变当即噤声不敢再言,凤念景便乐悠悠的出了院门,出得院门便是府中大道,凤念景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淮阴侯府的侍卫便看了身边侍婢一眼,「过去问问,看淮阴侯夫人的院子在哪里,我们去拜会拜会。」

那侍婢忙点头去问,不多时回来指了个方向,「公主,咱们顺着这条道走便是了。」

凤念景唇角微弯,当即朝着梅园而去,许是经历了丧事,这两日的淮阴侯府十分安静,凤念景一边走一边嗤笑一句,「说来这府中也实在不是个吉利的地方,眼看着要办喜事了倒是先来了一场丧事,可怜了我的三姐姐,至此成了废人一个。」

后面侍婢乃是亲信,凤念景说话便无遮拦,「父王最不喜欢淮阴侯府了,可三姐姐竟然想和淮阴侯世子苟且,说到底她现在这样还是活该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一个淮阴侯世子看的入眼的,那个洛灵修……呵呵……」

凤念景自顾自说着,路上又问了二人才寻到了梅园的所在,待到了院门之前不由得一愣,在她想像之中主母院一定十分巍峨热闹,可眼前紧闭的院门是怎么回事?

「公主,听说夫人被禁足了。」

侍婢在后提醒一句,凤念景挺了挺胸膛,「被禁足了又如何,我堂堂蜀国公主难道还不能见一个公侯夫人吗?咱们都上门了,我看他们敢不放行……」

说完这话凤念景便扬了扬下颌,「去敲门!」

侍婢不敢违抗命令,当即抬步上前去敲门,「蹬蹬瞪」的几声响,里面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不多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门缝之中露出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守门的婆子看着门前站着的二人皱眉一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凤念景何曾收过这等对待,当即眉头一皱,一边的侍婢上前一步,「好大的胆子,你眼前的是蜀国五公主,你还不下跪行礼,想吃板子吗?!」

里头的婆子一愣,「哗啦」一声将院门拉了开来,面色一变跪倒在地,对着凤念景就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公主恕罪,小人眼拙未曾见过公主这才没认出来,公主恕罪!」

凤念景嫌恶的看了那婆子几眼,又往院子里看了看,脚步一抬便入了院门,那婆子一愣没反应过来,转身见凤念景往院子里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跟上去,急急道,「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身娇体贵的,这里……」

凤念景冷哼一声,身边的侍婢便道,「我们公主是来拜访你们夫人的,还不快去通报?」

那婆子一愕,面上立刻露出犹豫之色来,「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夫人眼下身体不适似乎不适合见客呢,而且侯爷交代过,夫人不可以出屋子的。」

凤念景眉头一皱有些犹豫,听这话淮阴侯夫人的处境似乎不佳,可若是不找淮阴侯夫人,去哪里找那么顺手的人收拾风朝夕呢,稍一犹豫,凤念景还是往主屋的方向走去,「淮阴侯夫人身体不好又如何,本公主就是来看望她的,你们侯爷说不让夫人出屋子,那本公主就进去好了,夫人和母后从前是老相识,本公主正好和夫人说说话。」

听凤念景拿出王后来压人那婆子面色又是一变,一抬头,凤念景马上就要走到正屋之前了,那门口还有几人见凤念景来了都是一愣,幸而这开门的婆子使眼色那几人才态度恭敬了些,到了门前,那开门的婆子又道,「这是咱们蜀国的五公主,特地来探望夫人的。」

语气有些犹豫,却是不敢说让凤念景进门的话,想朱氏已经疯癫的连洛舜华都敢伤了,若是公主进屋出了岔子,死的必定是他们,和另外几人对视一眼,大家都不敢接话,凤念景见此眉头一皱,又看到了门上上了锁,「怎么?本公主进去不得?」

旁边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是那开门的婆子灵醒些,眼珠儿一转便道,「公主有所不知,给夫人送饭的是管家,这门上的钥匙在管家那里,劳烦您等等,小人这就去取。」

凤念景哪有那个耐心,当即就皱了眉,可想着自己来都来了只好忍了这一口气,一时冷了声音道,「你最好快点,否则……」

那婆子连忙应声,「是是是,小人一定快去快回。」

婆子说完转身便走,剩下的几人乖顺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凤念景无聊至极,这才看这处主院的景致,既然是主母院,自然是华贵精致的,这院中本该也是草木葱茏一片生机,可因为无人打理眼下荒芜又破败,显得万分凄凉,凤念景有些怀疑朱氏此时的处境到底还能不能出力了,目光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却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夫人当真在屋内?怎么没有一点声响?」

凤念景一问,几个婆子也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人才畏畏缩缩的站出来道,「我们夫人身体不好,现在是养着呢,自……自然没什么力气说话。」

凤念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这也真是奇了,屋子里有病人,侍候的不在屋子里侍候,连门也是锁着的,这是怕你们夫人在病中跑了吗?」

凤念景一顿讽刺,几个婆子低着头半句话不敢回,凤念景嘴上如此说,心中肯定朱氏的情况不太好,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疯了,若没有疯,多少还是能出两分力吧?

抱着两分侥幸,凤念景站在屋前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院门方向的脚步声,一回头,先前那婆子和王捷一起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王捷面上汗意尤其多,走到凤念景身前便磕头行礼,「小人拜见公主,公主怎么来了此处?」

凤念景挥了挥手,和管家说话的语气倒是好了三分,「听说你们夫人病了,本公主就来看看,却不想你们这里规矩真多,本公主等了这么久现在可以进了吧?」

王捷站起身来,抆了抆额上的汗意表情有些古怪,「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现在不好让您去见夫人呢,我们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好,为了您的安危,您还是……」

王捷说的真挚,凤念景心底也是毛毛的,却还有些不死心,看了那紧缩的房门一眼疑惑道,「你们夫人上次见着还很……很有精神呢,怎么今次……」

前次朱氏曾在洛灵修的丧礼闹过一场,那哭骂的劲儿的确不小,王捷眼光几闪,只得苦笑道,「公主,您不知道,我们夫人回来之后便得了病,眼下,眼下……」

王捷几番犹豫,凤念景眼底的好奇便越来越重,王捷不由得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我们夫人患的病她……她会染人,所以这门都是锁着的。」

凤念景心底顿时「咯噔」一声,一时间连后背都起了凉意。

她只是想寻个助力,可没想染上什么可怕的怪病,她下意识回头一看,连脸都白了,「既然,既然如此,那本公主就不进去了,给你们夫人带一句好就成了。」

王捷和几个婆子连声点头,凤念景抬步便出院子,那侍婢也听见了那话,也紧紧跟在凤念景的身后,二人走出梅园,又走了老远才停下脚步,凤念景一手拍着胸口满是嫌恶的回头去看,「真没想到淮阴侯夫人竟然会染上那等病,难怪那院子里死气沉沉的。」

一旁侍婢闻言正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睁大了眸子,「公主,不对啊……」

凤念景深吸几口气挑眉,「什么不对?!」

那侍婢满脸古怪的道,「那婆子不是说管家亲自给淮阴侯夫人送饭食吗?若是淮阴侯夫人得了怪病,那管家怎么能亲自送饭食还到处跑和没事人一样呢?」

凤念景眉心一跳,「对啊,这又是为什么……」

说着话,凤念景转头死死盯住了梅园的方向,片刻之后她唇角微沉的道,「我倒要看看那梅园里头到底有什么古怪,小小一个管家也敢哄骗本公主!」

王捷回到书房的时候洛舜华正满脸阴沉的在房中踱步。

见他回来洛舜华立刻问道,「如何?五公主走了吗?她去做什么?」

王捷喘了口气,又抬手抆了一把汗,「侯爷放心,五公主已经走了,她说她是听到夫人病重的消息去探望夫人的,小人说夫人的病会染人她没停留的就走了。」

洛舜华眉头一皱,「五公主去看夫人?!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来去看夫人,从他们来了府中到今日,似乎没和夫人有什么过密的举动,再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会……」

王捷眉头一皱也有些不解,「小人也很诧异,不过她是这样说的。」

洛舜华眯眸,「莫非是段凌烟发现了什么?!」

王捷闻言一颤,「不……不会吧……」

洛舜华摇了摇头,「应当是我想多了,段凌烟若是知道了,也不该派五公主来。」说着自己先松了口气,又问,「钥匙拿来了吗?」

王捷再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串钥匙来,「侯爷放心,拿来了,幸而今日下人机灵,往后就真的只有小人能打开那门了!」

洛舜华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他走到书案之后去落座,伸手那茶盏之时手都是抖着的,先抿了一口茶才道,「外面几个人有没有怀疑?」

王捷摇头,「小人说夫人现在的状况不宜见客,她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洛舜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仰身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王捷往外头看了一眼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小人只担心一点,眼下白日里若有太阳倒也不算太冷,夫人……夫人好几天了……小人只怕会有什么味道,到时候就怎么都瞒不住了。」

洛舜华闻言眉心一跳立刻坐直了身子,拧眉半晌才问,「就没有什么药能用吗?」

王捷面色苦恼,「这个小人是真的不知道,若现在去找府医,又怕露出什么破绽来,现在不管是去问药还是放冰都不行,府中耳目太多,会引起怀疑。」

洛舜华沉默一瞬,转头一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晚,他咬了咬牙,「应该还能坚持几日,你每日去都看看,若是不成了再想法子,没什么比试剑大会来的重要!」

王捷想到自己要看到的东西抖了一抖,「是,小人明白!」

洛舜华沉着脸,想到王捷要做的事自己心底也生出膈应来,可眼下王捷是唯一能用之人,他只得好言相待,「这件事了了,我自会重重赏你。」

王捷闻言立刻换上恭敬神色,「这些都是小人该做的。」

洛舜华叹了口气,「好,你的忠心我知道,去做事吧,别忘记给夫人送饭。」

王捷点头应声,转身出了屋子,完全走出屋子时又忍不住抖了一下,回头朝书房内一看,眼神之中又是苦楚又是怨恨,咬了咬牙,王捷慢吞吞的朝着膳房走去。

去了膳房,下人早就准备好了要送去梅园的吃食,王捷看着那食盒,却一直不想动,下人们不敢催促,只以为是朱氏失宠连王捷都怠慢起来,又磨蹭了大半个时辰王捷才壮士断腕一般的带着两个膳房下人朝梅园去,一路走王捷一路后背发凉,到了梅园门口,接过食盒的手已经有些发抖,怕下人看出异样,他忙不迭的独自入了梅园。

婆子们下午才见过他,此刻行了礼便什么都不管的侍立在檐下,王捷手发抖的掏出钥匙开了门,掏出火折子将灯烛点了燃,至此刻他才后悔磨蹭的太晚,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内室的床榻之上又睡着个……想一想他便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走到内室门外他便不敢动,原想在屋子里装模作样等一会儿便出去,可想到洛舜华说让他看看朱氏的情况他就开始犹豫……

不看便不怕,可若出了事端他便是个死。

思及此,王捷还是将内室的门推了开。

因为天气冷,屋子里尚且没什么味道,王捷举着一盏幽灯,脚步十分缓慢的朝里头走了几步,手中的幽灯火光一跳一跳的,屋子里的光线便也跟着时明时暗,王捷又走了几步便不敢再近,停在距离那床榻十多步之外,小心翼翼的往内室尽头的床榻上快速一扫,他本是敷衍了事的一看,正要收回目光,他整个人却忽然一愣!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眼瞳猛地一缩,王捷的目光这一次直直的落在了那床榻之上!

一瞬之后,王捷手中的幽灯「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那本该睡着个死人的床榻……竟一片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