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咬尾(十九)(潜修寺的风停了。...)(1 / 2)

太岁 priest 4822 字 4天前

潜修寺里, 风向突然变了。

山谷中本来刮的南风不等撞到山崖就掉头回来,以丘字院为中心,盘成了一个漩涡。打着旋的风途径之处, 点着了青涩的花苞, 卷来了青鸾鸣叫。白鹿的幼兽报喜似的在门口探头探脑,院中池塘、小溪的水涟漪浮起, 无穷无尽地荡开。

奚平在仙山中被灵气浸润了数月,死生关头,强烈的求生欲望打开了灵窍, 仙凡之间那道门槛给他抄了近路,就在眼前了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落在潜修寺丘字院中。

苏准一拂袖将目瞪口呆的弟子们带开“端睿师叔”

另一位来的居然是“早离开了潜修寺”的端睿大长公主,她好像从地底下凭空钻出来的, 一道无形符咒打在奚平后心――铭文字渗进去的地方。

奚平就像个行将炸碎的水瓶,被极寒冻住,堪堪保持了将碎不碎的“完整器型”。

大长公主掌中结出复杂的手印,奚平周围凝成了一个半透明的茧,喝令道“退下”

苏准想也不想,卷起三个年轻人并一只半偶就跑。

紧接着,整个潜修寺的灵气山洪一般地卷过来,撞在了那裹着奚平的“茧”上, 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聋了,丘字院里房舍假山顷刻间被扫成了一堆废墟。

唯独大长公主的手印纹丝不动,硬是将整个山谷的意志拒之在外。

支修曾问过她, 要是奚平真的被元神附身了怎么办, 端睿的回答是“除魔”。

如果人和魔不那么好分开呢

端睿当时回道“不知道, 那并非我所长,应当避免打草惊蛇, 先回内门请教其他高手。”

支修说“可是在此期间,一旦弟子开了灵窍,立刻就会被夺舍。这邪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之前穿着一具尸体已经是半步蝉蜕,任凭他夺舍成功,后果你我恐怕担待不起。”

大长公主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碍事,真到那时候,我可以暂时将潜修寺灵气挡住,等内门的办法,要是内门实在没办法,再议如何处置不迟。”

“可是师姐,江河入海是自然,瀑布倒挂是逆天,有人跨仙凡之交,天地都会拉他入玄门,你要以一己之力挡住整个山谷的灵气吗能撑多久”

“行将八百年,”端睿大长公主不管说什么,语气永远跟点菜一样,“不多这一会儿。”

有这一句话,支修把潜修寺交给了她,回了内门请命。

奚平身边方圆一丈,大雨逆行,已经落到地面的积水重新化作雨丝,往天上飞去。

群山“隆隆”作响,像是要崩。方才凑过来的祥瑞们一个个有多远跑多远,奚平僵在那里,愤怒的电闪雷鸣下,他的影子一会是人形,一会儿是龙影,黑龙与人影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像一场实力悬殊的搏命。

苏准为了护着弟子,被那暴虐的灵气扫了个边,发冠都散了,骇然回头。

支将军临走时跟他说过,这姓奚的小子心里有数得很,行事谨慎,往往有出人意料之举,让他帮忙看顾一下,不必过分干涉。所以苏长老见那半偶在烟海楼鬼鬼祟祟,才睁只眼闭只眼地由了他去。

好家伙,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支静斋怕不是老糊涂了,他管作死叫“有数”

和奚平一起被困茧中的太岁低低地笑了起来“端睿大长公主,呵,看来我是落在你们手里了。还有谁支将军呢,去仙山请什么法宝了殿下端睿殿下,天地洪流,你敢一个手印挡住,却违不得仙山的意志,以稀世罕见的先天灵骨之身走了清净道,困于囹圄八百年。周氏真的感激你吗哈哈哈”

大长公主好像听了声犬吠,睫毛都没动。太岁用奚平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茧外化为实质的灵气――只要泄露进来一丝,只要

“殿下,你不觉得此情此景很微妙吗”他毫不吝惜奚平就快分崩离析的身体,强行抬起奚平的手。

这一动,那胳膊上将碎未碎的骨头立刻撑不住了,关节处直接从皮肉里刺了出来。

太岁举起这条软塌塌的手臂,将流了满手的血印在了奚平怀里的转生木上“我在顺应天命,而你在负隅顽抗,你以为我要的灵气只能从这山中拿么”

大长公主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转生木上,终于皱了一下眉。

“我本不愿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是你逼我,周雪如,是你逼我――”

天机阁诡谲的总督府里,转生木座上张张面孔齐齐扭曲,那些或丑或残的脸上七窍流血。肉眼可见地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就像当时安乐乡外的将离一样

阿响胆寒发竖地跳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师父”和同伴们一边狂热地大喊着太岁,一边七窍流血地捧着转生木,皮肉枯槁、黑发褪色

白令蓦地扭头“庞都统,转生木给我”

庞戬立刻将自己怀里那块用符纸包着的转生木牌扔给他,就见白令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纸刀,刀尖飞快地在木头上刻了个特殊的字符。

庞戬瞳孔骤缩――那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铭文字

可这白令分明只是个开窍修士,修为甚至不见得有自己高,他不可能看错

开窍期连真元都没有,用什么刻铭文字

但情况危急,这会儿不是问问题的时机,庞戬立刻把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搜罗出来,连袋一起扔了过去“灵石接着”

白令单手接住,足十多两的碧章石才一沾到他掌心,灵气立刻被吸干,隔着钱袋碎成了粉,强撑着他刻下最后一笔,指骨已经变了形

转生木牌上铭文一成,白令就反手甩了出去,打在那木底座上“断”

铭文字爆出刺眼的白光,转生木的主人与疯狂信徒之间的联系被生生打断,木座上七窍流血的脸定格在那里。

太岁耳边陡然一静,他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暴怒“鼠辈”

庞戬吐出口气“白兄,有这神通你不早用”

白令“不行。”

“什”

只见木座上被定住的人脸极缓慢、极艰难的挣动起来,脸上浓重的仇怨愤懑呼之欲出,那铭文字竟开始颤抖。

庞戬悚然一惊。

不过片刻光景,铭文字抖得越来越剧烈,终于,它像一道单薄的堤,在万心所向的洪流下一溃千里。

刻着铭文的木牌碎了,白令一下力竭,变成了纸,要不是庞戬捞得快,他险些一头栽在那血色的木头里。

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为一点微末的念想献出一切的绝望信徒。

太岁纵声大笑。

而就在这时,潜修寺上空一声巨响,强光毫无征兆地砸碎了未央的夜空。

那响动将大长公主覆在奚平身上的“茧”都震出了细小的裂痕,奚平几乎沉到深渊的意识一下被唤醒了。

他被刺眼的光弄得有点迷茫。

天怎么这就亮了

他居然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这么大的太阳雨怎么没停

不等他理出个头绪,奚平就听见太岁用自己的声音,轻如叹息似的说道“我何其有幸,竟请动了劫钟。”

苏准一把拦下赶来的同僚们“别过去”

杨安礼被突然亮起来的天色晃得睁不开眼,大半夜的手搭凉棚,问道“苏长老,到底出什么事了刚才是什么响天怎么亮了”

“是劫钟。”罗青石一脚踩在一个稻童肩膀上,也不怕劈叉,终于成功将脑袋浮在了众人之上,“玄隐山三大镇山神器之一,亿万年压在星辰海底,无星辰海许可,司命大长老都请不动,非大妖邪降世不得出幸亏这里是潜修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