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天色慢慢的黑下来,苏子渊慢慢从自己的伤感里走出来,开始担心杜箐。时间这么晚了,她今天晚上去哪里呢?家里的钥匙、他给她的卡,全部被她留在了家里,项链也还给她,他送给她的首饰盒衣服全部都被留了下来。

苏子渊心里很清楚,别看杜箐平时在他面前柔柔弱弱的,撒娇耍赖完全是个温柔的小女人的样子,实际上这个女人心里那股子狠劲,那种做了决定之后的决绝和果断,完全不下于他,甚至比他更甚。

她觉他背叛了她,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分手的,但是在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跟他划清界限了。杜箐就是这种人,她把你当自己人的时候,不会在钱上跟你分得太清,但是一旦把你当外人看,心里自然有一本帐,账目算的清清楚楚的。他甚至怀疑,说不定杜箐过个几天还会给他打一笔钱过来,算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费。

杜箐本来想过一段醉生梦死的岁月,每当她遭遇到重大的打击的时候,杜箐就会有一段低落期。在这个时期里,她的具体表现为长睡不醒,整个人与外界断绝关系。如果没有发生这件意外的事情的话,杜箐或者会在酒店里昏天黑地的睡上一个星期,然后出来后,该干嘛干嘛。

她这人活得果断又洒脱,跟楚封的性格在某些方面特别的相似,敢爱敢恨,能为爱付出一切,抽身时也毫不犹豫。

然而,杜箐仅仅只在酒店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她的手机一直在震一直在震,杜箐烦操得想要关机,却发现打电话给她的并不是苏子渊,而是朱巧珍。

杜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朱巧珍的电话。如果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朱巧珍肯定不会在早上七点就接连不断的给她打电话。

“喂……有事吗?”杜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昨晚哭了一个晚上,嗓子缺水又沙哑,显得十分的不正常。

然而,在电话那头的朱巧珍却完全没听出来。或者说,她要和杜箐说的事情的重要程度,已经完全让她忽略杜箐嗓音上的那点小小的不对劲。

“杜箐,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个事跟你说。”朱巧珍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还带着点不安。

“怎么了?”杜箐恢复了一点精神,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店里出事了,比如店里少了钱什么的。

“那个……我妈昨天晚上告诉我,杜家前几天着火了……”犹豫了一下,朱巧珍想着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反正这件事无论如何还是得跟杜箐讲的︰“杜海和杜婧都住在学校了,没什么事。就是杜叔叔和阿姨……”

“他们……怎么了?”

“他们……”朱巧珍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很奇异的,杜箐身边的那种低沉的气氛,似乎通过电磁波传到了她这头︰“他们……杜箐……你节哀。”

这一瞬间,杜箐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悲伤、痛苦、无奈、空洞,大概都有,而最浓烈的心思,就是她想回去看看,送杜氏夫妻最后一程。

杜箐勉强抆了把脸,让朱巧珍替她包一辆车,她勉强镇定下来,带上换洗的衣服和手机钱包,就提着个贴身的小包,上了那辆在酒店门口等她的车。

窗外的景色飞快的朝后退去,杜箐脸上泪痕未干,眼楮还红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样子很有些可怜。

“喝口水吧。”朱巧珍将矿泉水递给杜箐,她没多说话,在如此惨淡的现实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谢谢。”杜箐接了水,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又拧上了盖子,看着窗外发呆。

她的情绪还比较稳定,并没有所谓的歇斯底里,但是周身却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朱巧珍看着她,她一直都知道杜箐是个好强又重情的人。虽然和杜家闹翻了,但是这些年却一直在往家里寄钱。刚进大学的时候是每个月两百,半年后变成了每个月五百,如今是每个月一千。或许,这一千块钱对于杜箐如今的收入来看,并不算太多。但是,对于生活在小镇的杜家四口来说,已经是十天的生活费了。

杜箐一直在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衡量这个世界,她从杜家得到了一些,所以,便在长成之后尽力回报。

因为一路上畅通无阻,等到杜箐回到这个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小镇,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毕竟,她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过了。

朱巧珍挽着她的手,小心的把她往杜家的方向引。杜箐脚上还穿着昨天出门时踩的那双细跟高跟鞋,踩在那凹凸不平的道路上,很有些磕磕绊绊,幸好朱巧珍一路上还算注意,一直扶着她,才没让她摔在路上。

等到两人走到杜家那烧得漆黑的房屋前时,杜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泪水就顺着她苍白的脸慢慢的留下来,这一瞬间,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苏子渊带给她的悲伤,满满的都是因为杜氏夫妻而感受到的悲戚。

生死之外,再无大事。在生死面前,还有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呢?

“杜箐,来抆抆眼泪啊,我妈刚刚告诉我,灵堂设在了你杜二叔家里。”朱巧珍扶着杜箐,那姿势有些别扭,杜箐踩着高跟,比她高了近二十厘米,样子很是有些狼狈。

但是杜箐却完全没有心思管这些,她看着那被烧得焦黑的房屋,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这么悲伤,毕竟,杜氏夫妻跟她的感情并不深。虽然他们领养了她,但是对她根本算不上好,特别是在他们有了儿女之后,对她更是冷淡。从四岁到十四岁,这十年的时光里,伴随着她的成长,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就越来越明显。

她是个野心也有本事的女人,幼时的她觉得,她不应该就在这个落后的小镇上过一辈子,她成绩那么好,她应该去大城市里,有更美好的人生。然而,杜氏夫妻却不允许。他们见识浅薄,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在她身上多花心思。他们甚至想把她嫁给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就为了那么几万块钱的彩礼钱。

那时候,刚刚收到了C城一中的她,真是在心里恨极了他们。甚至最为艰难的高中三年,也是凭着这股子不服气和隐隐的恨意,才支撑了过来。她想要变得更强、更好、更优秀,想要告诉他们,她不是一只掉毛的山鸡,她能成为值得他们仰望的凤凰。

所以,她哪怕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告诉他们,开了店也不说,只是说自己在外面打工。不能否认,她心中确实是想着某天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告诉他们她活得多么自在!

然而,这些、幼稚的、可笑的心思,在死亡面前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因为,她终究是把这里当成家的。因为有爱,所以才有恨。无论杜家夫妇做了多少让她觉得无法理解的事实,都不能改变他们在最初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家的事实。即便是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他们都没少过她的衣食。家里有两个鸡蛋,一个给杜海,一个给杜婧,她没有,可是幼时的她忽略了的是,这个家里有五口人,她没有的,杜氏夫妻自己也没有。

并不是不愿意给她,只是家里没有第三个鸡蛋了。

杜箐一路上想了很多,朱巧珍扶着她往杜二叔家去的时候,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杜箐接到电话之后,急冲冲的收拾东西回小镇,记得换件黑色的衣服就不错了,哪里还想得起衣服的款式问题。

然而,她和苏子渊在一起之前的那些几十块一件的衣服都被苏子渊给扔了,说放着占地方,因此,她从苏子渊那边带出来的衣服,也都是后面新买的。是楚封或者楚封的造型师陪她去买的衣服,在城市里或许并不太亮眼,然而在乡村却十分的吸人眼球。

杜箐一路踉踉跄跄的到了杜二伯家,有些陈旧的房子里已经挂上了白布和黑纱,人声费鼎。杜二伯家里正在做白事,人声鼎沸,小镇上的人来了不少。南方十里不同乡,每个地方的习俗都不太一样。按照小镇上的习俗,哪家死了人,都会请相近的亲友一起吃顿饭,然后下午一起将人送葬,让人入土为安。

因此杜二伯家里的小院里开了几桌饭,一些人吃吃喝喝,冷不丁的看着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痕,都是愣了一下。

杜箐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而且变化是非同一般的大,大多数人都认不出她了。然而,朱巧珍还是小镇上的人,大家还是认识她的。

朱巧珍当着众人的面把杜箐送到灵堂,大堂中央放着两幅棺材,中间是大大的‘奠’字。杜箐当场就膝盖一软,跪在了灵堂前,泣不成声。

旁边的杜海和杜婧都穿着麻衣,被杜箐吓了一跳,一旁的杜二伯犹豫了好久才对朱巧珍问了一句︰“这是杜箐妹子?”

朱巧珍点头,杜二伯便从一旁抽了三根香,点燃了递给杜箐︰“来,给你爹妈上柱香,送最后一程吧。”

杜箐哽咽着接了香,虔诚了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全场寂静无声。

苏子渊快要急疯了,杜箐出门的当天晚上,他就让人查了杜箐住的酒店。楚封那边的公寓常年累月有狗仔蹲守,杜箐刚刚和他传完绯闻,绝对不会大晚上的过去。她自己在外面也没有房子,这么晚租房子也租不到,只能到外面住酒店。

苏子渊稍微回过神,就冷静下来了。他决定先让杜箐冷静一个晚上,然后再想办法慢慢挽回。只要人还在这里,他总是有办法的。

然而,等到苏子渊第二天早上跑到杜箐住的那家酒店蹲守的时候,守了一天,杜箐都没出来。然后,他就找了酒店的经理,苏子渊在C城还是有几分头脸的,那人正好认识他,便帮他查了房,发现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酒店的房间里,杜箐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落下,一大早连房都没退,押金都没拿,直接提着行李就走了。

苏子渊当场就急了,调酒店的监控录像发现杜箐是一大早走的,跟他就差五分钟到底时间,然后人去了哪里,完全不知道。他一晚没睡,杜箐找不到人,完全没心思上班。

给她打电话永远都是正在通话中,他知道这是因为杜箐在手机里把他列入了黑名单,所以他一直打不通。然后,他又让人去火锅店里蹲守,杜箐也没有出现过。学校里更是没有踪影,杜箐也没有请假,还是苏子渊顺手给她善后,不然杜箐就要翘课挂科了。

三天的时间,苏子渊几乎把C城翻了一个遍,市内三星级以上的酒店的入住记录里完全没有杜箐这个人,医院里也没有杜箐的记录,这让苏子渊放心了一点。然后,苏子渊回过味来,让人查杜箐在酒店门口上的那辆车的行车记录,这下才查到了杜箐最后的落脚点是在C城附近的一个小镇。

那个小镇苏子渊很清楚,那是杜箐儿时呆的地方。受了情伤,回到幼时呆的地方看一看,倒也说得过去。苏子渊松了一口气,当天下午就带着司机往小镇去了。

他已经将近三天没怎么合眼了,如今放下心来,可以再车上稍微打一会儿盹。

于是,就在杜箐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苏子渊为了她把整个C城搅得风起云涌。这下,整个C城的上流社会,都知道苏家的大少爷,和女朋友吵了一架,然后满城的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