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的妻儿,代替别人的妻儿去死。
这是壮士才能做出的壮举。
放在后世,绝对会被人喷成瓜皮、二愣子。
但是在古代,确是舍生取义的高洁的象征。
鱼蒙是关中人,关中恰恰就不缺这种二愣子。
关中的二愣子们,其实不在乎什么舍生取义的壮士名头。
他们之所以这么干,就是因为他们祖祖辈辈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应人事小,误人事大。
他们一般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重托,一旦答应了,那赌上全家性命,也会做到。
鱼蒙明显是答应了鱼丰的重托,所以才会赌上妻儿的性命保全鱼娘和鱼越。
鱼禾的灵魂并不是鱼娘赋予的,他也没从鱼娘身上得到过什么母爱,所以很难将鱼娘当成一个母亲去关怀。
但即便如此,在得知鱼蒙的壮举以后,他依然为之动容。
鱼禾一脸凝重的上了楼船,独自进了船室。
吕嵩、漕少游一行被留在了船室外。
入了船室,看到鱼蒙在教训鱼越。
鱼越不告而别,跑到益州郡犯险,身为长辈,肯定得训诫一二,一味的放纵的话,鱼越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你小子,不跟你阿耶说一声,就跑出了平夷城?亏你小子还是个读书人,你不知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道理?”
鱼蒙板着脸,恶狠狠的说着。
鱼越心虚的垂下头,不敢言语。
鱼禾走到鱼蒙身边,郑重的跪在地上。
鱼蒙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急忙上前,托着鱼禾双臂,“你小子这是做什么?!”
鱼禾正色道:“叔父大恩,鱼禾铭记於心。”
鱼蒙硬生生将鱼禾从地上扶起,哭笑不得的道:“你小子胡说什么。我和你爹的恩怨,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鱼蒙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他救鱼娘和鱼越,纯粹是因为鱼丰,而不是鱼禾。
就算要找人讨恩,那也是找鱼丰,而不是鱼禾。
鱼禾直言道:“父债子偿……”
鱼蒙苦笑着道:“你爹听见这话,估计得骂娘。”
关中人好面子,不仅在外人面前好面子,在自己人面前也是如此。
朋友登门,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会想尽办法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自己背了债,哪怕是死,也得自己还,绝对不给子孙后代添麻烦。
鱼丰如今不到四旬,身体健壮,不出意外的话,还能活好些年。
鱼丰的债,鱼丰自己能还。
鱼禾直言帮他偿还人情债,那就是在打他脸。
鱼丰知道了,肯定得骂娘。
鱼禾经鱼蒙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个茬。
他在后世也算是半个关中人,知道关中人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
儿子在老子面前显能耐,那就是在埋怨老子无能,削老子的面子,老子不骂娘才怪。
鱼禾干笑一声,“是我孟浪了。”
鱼禾抬起头,郑重承诺,“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五叔的。”
鱼越急忙插话,“还有我!”
鱼蒙瞥了两个小家伙两眼,哭笑不得的道:“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干嘛要分的那么清楚?再说了,你们是盼着我这个当五叔的孤独终老啊?
你们就没想过,给你五叔找七八房如夫人,生他一窝弟弟妹妹?”
鱼禾愣了一下。
鱼越立马反应了过来,笑嘻嘻的叫道:“我给五叔找十个!”
鱼蒙哈哈大笑,“还是越小子疼我!”
鱼禾心头叹了口起,配合着鱼蒙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鱼越还是太年轻。
这种话也会信。
鱼蒙明显是为了安慰他们兄弟,不让他们兄弟将此事当成负担挂在心上,才这么说的。
鱼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心里对妻儿的挂念肯定很深。
他妻儿才去了一载,他不可能有心思去找填房。
“你小子现在可是一郡之主,以后还要仰仗那些有能耐的人帮你做事,可不能因为你五叔,冷落了人家。”
鱼蒙见鱼禾笑的很牵强,就猜倒了鱼禾看破了他的心思。
他不愿意让鱼禾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就果断将话题转移到了船室外的吕嵩等人身上。
鱼禾点点头,道:“我听五叔的。”
鱼蒙失笑道:“你可别听我的,你小子能耐比我大,遇事自己决断即可。我此次到益州郡,也不是过来给你当耶的。
你阿耶说你身边全是外人,你又年幼,怕你遭了别人算计,所以特地请我到益州郡守着你。
我没什么大能耐,不能帮你领兵撕杀,也不能帮你处理内政。
但是守着你的住处,不让别人伤害你,还是能做到的。”
鱼禾一愣,果断否决,“那怎么行。”
让一个长辈给他当宿卫,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
鱼蒙笑呵呵的道:“我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放心。别人守着你,我们鱼氏上下都不放心。你是我们鱼氏历代以来最有能耐的。
你现在就有大出息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出息。
我鱼氏兴旺,全在你身上。
我鱼氏上下自然得舍命守着你。”
鱼蒙一席话说完,鱼禾张了张嘴,却没有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