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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通常初次见面的人,能聊的话题有限,而必定会间及的问题,便是职业。

无论会面的对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避免不了世俗的制约。

「请问骆先生在哪高就?」

用餐席间,在一片和乐的气氛中,阎夫人率先开口。

身为女人的天性以及为人母的敏锐,她当然感觉得出这年轻人和女儿之间,并非仅只是单纯的朋友,其中绝对还掺杂了男女之间的暧昧。

这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材、气质出众,眉宇间流露出令人无法忽视的自信,表现落落大方、有礼貌又有教养。她相当好奇,他是从事什么行业,而自己女儿又是在哪里认识他?

骆英翔心知肚明这是试探,也将会是他被定位的关键问题。

「我在俱乐部当男公关。」他对她「据实以告」。

「男公关?!」阎老夫人及阎夫人都大吃一惊,大感意外。

「太大声了吧!」灿蓝蹙起眉,低喃道。

她倒觉得男公关这职业很炫哩!

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资格成为男公关,尤其还是赫赫有名的Lion Heart,这要求严格的顶尖俱乐部中指名率和营业额名列前茅的红牌。

除了具备迷人的外表,还得要有内涵、各种话题皆有涉猎,加上高超的交际手腕,才能在俱乐部里立足。

「你……你是牛郎?!」

阎夫人简直不敢置信,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居然是名……牛郎?

更重要的是女儿竟喜欢上一个牛郎!而且,她还跟对方是同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阎夫人很震惊,又很迷惑。

「是男公关,不是牛郎。」灿蓝纠正。

「有什么不一样?!」阎夫人板着脸轻斥,显然十分无法认同,她轻蔑地撇嘴说道:「嘻皮笑脸、低声下气、不顾尊严的讨女人欢心,为了钱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她一一数落着正常人对牛郎都会有的刻板印象,摆明了藐视这种工作,彷佛把男公关或牛郎都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

「哪是你说的那样啊!」灿蓝听得生气,顾不得身份,以下犯上的反驳。「什么行业、什么工作,都值得被尊敬。」她说,其中也包括了她一心追寻的魔术。

就是他们这种瞧不起的心态,她当初才会毅然决然离家,独自闯荡。

虽然吃了苦,可是,她并不后悔。

比起在家里头当被父母豢养的金丝雀,尽管能够漂亮可爱地待在华丽的小笼子里,却孤单寂寞,但她宁可当只不起眼、又时常饿肚子的麻雀,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自由地翱翔天际、看遍各地风景。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分寸了!」阎夫人威仪十足的责骂。

阎老夫人倒是坐壁上观,笑意不减,觉得颇有乐趣。「真是热闹。」

骆英翔没把阎太太一连串的误解放在心上,他温和的笑了笑,提出邀请。

「如果伯母和奶奶今晚有空,是否愿意到俱乐部坐坐?让我好好招待。」

「你在说什么?」阎夫人瞪大眼睛,觉得他极不识大体。

她都已经挑明说了,他竟还要她们涉足那种不三不四的场合!

「有空!有空!」阎老夫人兴味盎然,频频点头。「好像很有趣。」

阎老夫人年逾花甲,仍保有一颗热情开朗的赤子之心,凡事都很乐意尝试。

「妈!」阎夫人眼睛瞪得更大,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阎老夫人不加予理会,很有兴趣的追问:「俱乐部在哪里?我想去瞧瞧。」

骆英翔递上名片。「可以先预约时间,我再去接你们。」

「今晚九点如何?」奶奶询问一旁正经的媳妇。

「妈——」阎夫人大叫一声。

她一脸惊惶,好像即将要去的是有妖魔鬼怪的龙潭虎穴。

「奶奶,那里有很多帅哥,包准你会喜欢。」灿蓝喜孜孜,今晚的表演她要更卖力,把最厉害的技法全部展现出来。

「真的吗?」阎老夫人开怀地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被年轻帅哥包围的感觉了。」

「我不去。」阎夫人视男公关俱乐部为破坏声誉的声色场所,避之唯恐不及。再者,哪有婆婆带着媳妇一块去找男公关的……她接受不了。

「那我就自己去。」老夫人笑咪咪地说,去意坚定。

「伯母也一起来吧!俱乐部只是个放松心情的地方,不要想得太复杂。」骆英翔再度诚挚邀请,除了想扭转她的偏见,另一方面也能好好招待她们。

阎夫人还是有所冲疑,没有给明确的答案。

「今晚八点半,我会去接你们。」骆英翔语气轻缓,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阎老夫人一直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认为这小子不简单,也不平凡。

「你真的只是一个男公关吗?」她问道。

灿蓝对奶奶突如其来的疑惑,十分不解,参不透话中玄机。

「奶奶觉得呢?」骆英翔笑着反问。

这表示,他并未否认他还有别种身份的可能性。

随后,一老一少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灿蓝纳闷地来回看着在她心里占有不小份量的两人,感到一头雾水。

话题至此,在骆英翔巧妙的带领下,把聊天重点转移到阎老夫人上,听她畅谈各种丰富的经历及趣事,亦提及已逝的阎老太爷当魔术师时的丰功伟迹。

一提及最敬爱的爷爷,灿蓝也跟着兴致勃勃、话匣子停不了,字里行间皆流露出崇拜与神往,但双眸中却隐隐透着淡淡的哀思与怀念。

聊着聊着,孩堤时期与挚爱的爷爷相处的回忆涌上心头,在她眼眶里凝结成水雾,也许,对魔术的不能忘情,源自於对爷爷的敬爱与追思。

割舍了魔术,宛如切断了她和爷爷最后的连系。

所以,无论说什么,她都坚持走这条路,以魔术为业。

骆英翔仔细听着,约莫明白她曾说过觉得最棒的人,就是指她的爷爷,她学魔术的启蒙老师。

念头一出,他才恍然察觉自己都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被父亲致电急召至纽约的短短数日,想得最多的,都是关於她——

她的各种笑颜、她古里古怪的想法、她恶作剧的神情、生气倔强的模样,以及被他夺去初吻的唇。想着,他不在,她是否又饿肚子?有没有又动歪脑筋偷东西?

这……是恋爱的征兆吗?

他否认不了。

否则,他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和她及她的家人一同进餐,费心程度已超乎「普通朋友」的范围。

打破与她之间若有似无的那道界线,其实并不难,只是,他有所顾虑——

与她相恋,势必会遭受到专制霸道的父亲极力阻碍,到最后,受到伤害的会是无辜的她。

不是他缺乏保护她的勇气,而是想:有没有一种方式,能不影响他和家人感情又可以让父亲接受她的存在?

在纽约,他曾口头试探过顽固父亲的反应,他父亲一听到他恋上一个善良纯真却是个四处打工维生的女人的「假设」,大斥荒唐,嗤笑了声,没当作一回事。

他微偏着头,睇着毫不做作、不假掩饰,正在大口进食的女人,微抿的嘴角忽而扬高了几度,漾成温柔的线条。

席间的阎老夫人见状,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惟独阎夫人,从头到尾没放松过。

一顿饭吃到最后,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

离开餐厅,灿蓝开始惴惴不安。

上车前,她揪住骆英翔的袖子,窃窃地问:「要住饭店吗?」

「住不住饭店,有何差别?」骆英翔哂笑。

灿蓝歪了歪头,皱了皱鼻子,不太甘愿地说:「可是刚刚既然宣称吃饭费用是我付的,干脆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房子借我几天。」

「我还以为你会向其他人借。」骆英翔挑眉,忍不住调侃,说完,他哼笑一声道:「还是没有我不行?」他的话里有着几分试探,想亲口听她承认。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灿蓝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把脸别开,企图掩饰发热的双颊,不以为然道。

「我不只脸上贴金,而是全身上下都镶金。」骆英翔半正经的暗喻自己出身豪门。

「是吗?」灿蓝只当他在开玩笑,自抬身价。「那我应该从你身上咬几块肉下来卖。」她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故作一脸贪婪。

事实上,只要想起他无故失踪了几天,音讯全无,她真的很想上前咬他几口,发泄自己连日来的担心。

骆英翔发噱,揉揉她的发,嘴边噙着几不可察的笑意,越过她坐进驾驶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灿蓝理了理被他拂乱的秀发,嘟嘟囔囔的抱怨,也坐上了车。

不算太久的车程,车子转进一条僻静的道路,两旁新颖的大楼林立,环境十分清幽。

也才一个转角,却巧妙的分隔了烦嚣尘世,自成一格。

骆英翔减缓速度,在一栋崭新大楼前停下,然后微微侧首询问邻座的阎灿蓝。

「你是住这一栋楼,没错吧?」末了,他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配合。

灿蓝愣了愣,间隔了几秒才会意过来。

「嗯……就是这栋没错,没想到你记忆力满好的嘛!」语毕,她还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嘿干笑。

「灿蓝,你真的住这?」阎夫人发出严重质疑。「这里的房价不便宜。」

灿蓝吞咽了口唾沫,大声称是。「花了我好多钱呢。呵呵呵……」

「你们先下车,我停好车再提行李上去。」骆英翔转移话题。「灿蓝,你住八楼之一对吧?」他再度引导她答话,不着痕迹地把他的住所告诉她。

「没错。」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灿蓝这回搭配得极好。「那……我们就先上楼罗。」她不断朝他眨眼,暗示他交出钥匙。

骆英翔却只是轻轻努了努下巴,要她先走。

接收到他的讯息,灿蓝瞠大美眸,以眼神确认。

他仍是点头。

再拖下去很快会露出破绽,不得已,灿蓝只好领着奶奶及母亲往大门走去。

待她们转身,骆英翔立即拿出手机拨给大楼管理站,告知管理员待会一看到老中青三个女人,便把他住处的磁卡交给最年轻的阎小姐,并且随口寒暄几句,营造出熟识的假象。

虽然管理员感到莫名其妙,不过由於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连声允诺。

电话才挂断,管理员果真看到三名女人站在气派的壤花铜门外,马上为她们开启大门。

等她们走近,管理员依照交代,亲切地和其中最年轻的小姐说话。「阎小姐,你回来啦!」

吓!灿蓝愕然的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是你寄放的磁卡。」管理员笑咪咪地奉上精制卡片。

灿蓝恍然大悟,接过磁卡,道过谢,偷偷打量奶奶及母亲的表情,似乎没有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们刷了磁卡坐进电梯,直达八楼。

每层楼只有两门住户,所以一出电梯很快看到八楼之一的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