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就在乔乔难得放下学业、与自家小狼狗玩在一起的时候,徐正杰已然驾车飞速赶回了家中,一进门便坐到沙发上,打开光脑、按下了位于通讯录最上层的标注为“陈川”的通讯号。

一阵悦耳的铃声过后,对面接通的讯号,徐正杰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笑着调侃:“真难得啊,大忙人,竟然第一次给你打电话就打通了?”

“的确难得,我刚刚从实验室出来你就打电话过来了,掐的真准。”光脑的三维投影中,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扶了扶金框眼镜,语气平淡。

这个名叫陈川的中年人与徐正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徐正杰严肃、强硬,陈川儒雅、风度翩翩;徐正杰不修边幅,一切以舒适为主,而陈川则将头发仔仔细细的梳起、衣领平整得没有半点褶皱,一丝不苟到似乎有着某种强迫症。

明明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但陈川却总是仿佛在用那双精光闪烁的狐狸眼审视算计着什么,相当精准形象的展示出什么叫做“衣冠禽兽”、“包藏祸心”——对于自己天生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陈川也是很无奈了。

“辛苦了啊,最近忙吗?”徐正杰看着自己多年好友眼底微微的青黑,出言关心道。

“还好吧,刚刚结束了一项研究任务,最近一段时间就是将研究数据整理一下,发几篇论文,主要是助手在做,我只需要把把关,好歹能休息上一段时间。”陈川挑了挑眉,“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可不会平白无故的联系我,还关心我。”

“不要这样说嘛。”徐正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默默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不近人情,然后发现……的确是这样。停顿了三秒钟,他果断将这个话题甩到了一边,“咳,不过我的确有事情需要找你帮忙。”

陈川轻哼了一声,扭头走进了卫生间。他将衣袖仔细卷起,随后将双手放在水龙头下,认真清理着指缝,而光脑上的三维投影也随着他的走动变换着位置:“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你给……一位四五岁的小朋友出一份考试题,义务教育的程度就行。”徐正杰有些牙酸的看着陈川强迫症一样的洗手动作,只感觉自己的手似乎也被洗脱了一层皮。

陈川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请你出一份考试题,给四五岁孩子做的。”徐正杰重复了一遍。

陈川嘴角猛抽,甚至连洗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丢到了一边。他扶了扶金框眼镜,将戴在腕部的光脑抬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请看着我这张脸,再把你的要求重复一遍?说的同时,请告诉自己,在你面前的这位是华盟科研院特级技师,粒子脉冲学高级教授,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顶级科研人才,谢谢!”

徐正杰微微侧头,躲开三维投影中突然逼近的陈川镜框后的死亡凝视,干笑了两声:“我知道你厉害,这不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吗?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学校教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认识的人也跟我都差不多程度,学识这么厉害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陈川轻哼了一声,这才将自己的手腕放下:“恭维我也没用,你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让我这么一个特级技师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出义务教育考试题?你的脑袋坏掉了吗?”

“你没时间出考题的话,请你的助手们帮忙也行啊?”徐正杰仍旧不打算放弃。

“我的助手们都是研究所派来协助我做实验的,不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可没脸公器私用,让他们做这些与本职研究无关的事情。”陈川轻哼了一声。他也看出了徐正杰的执着,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那个小朋友是谁?你为什么让我给他出考题?”

一想到那个孤儿院中聪慧可爱的小天使,徐正杰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化,勾起了一丝笑容:“他叫乔乔,是我在c13星修养时候经常资助的一家孤儿院里的孤儿。”说罢,他将自己与乔乔的相遇与相处娓娓道来,哪怕语气十分朴素平实,却依旧让陈川感受到了一把扑面而来的名为“炫儿”的狗粮。

看着自家老友熠熠生辉的眼睛,陈川脸上的微笑也越发真实了起来。他认真倾听着那个叫做乔乔的孩子的点点滴滴,时不时耐心应和两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欣慰与轻松。

陈川一直都知道,徐正杰心底有一道深刻到几乎要腐烂的伤口,这道伤口就是他唯一的孩子徐楚。

徐正杰曾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还有他妻子腹中孕育的血脉相连的宝贝。只可惜,徐正杰是身居要职的军人,无法时时刻刻在家中陪伴怀孕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心思太过细腻、身体也很差,怀孕的时候因为总是独自一人、没有丈夫的宽慰安抚,于是患上了孕期综合症,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因为郁结于心而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很快便抑郁而终。

对于妻子的死亡,徐正杰十分痛苦,他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对他宠爱得如珠似宝,但这个孩子却与他的妻子一般体弱,从胎中便带着病根,更是继承了母亲过于细腻的内心,比之寻常孩子更加敏感脆弱。

徐正杰曾经想过要辞去军中职务、守候自己孩子的成长,但天不遂人愿,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边境却突然告急,逼迫他不得不再度离开自己需要陪伴的家人,披挂上阵。

即使徐正杰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最为专业的保育机构,也无法弥补年幼孩童没有双亲陪伴的痛苦。徐正杰在外征战,而他的孩子的健康状况却起起伏伏,他万分想要陪伴在越来越寡言自闭、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的孩子身边,但激烈的战事却让他没有半点私人闲暇,只能在一天的鏖战结束后摸着儿子的照片默默思念。

那一场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在战事最为紧要的关头,他接到了自己的孩子因为重病去世的消息。

那一刻,徐正杰是崩溃的,但他却连自己爱子的葬礼都无法参加,更加不能表现出痛苦绝望的情绪——因为他是指挥官,是数万战士的主心骨,他的背后保护的是无数平民百姓,他没有哭泣的权利。

在人前,徐正杰仍旧是那个最强悍的战士、最果决的指挥官,他只能独自在自己的房间内舔舐被死死掩盖住的伤口,无望的任凭其腐化、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