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大臣环顾四周,心中只余悲凉愤懑之感。
国家危难若此,他们如此尽力而为,却反遭如此强力的镇压,朝廷社稷,国家神器,出路究竟在何方?
眼见场中弥漫着低沉抑郁的气氛,於谦心中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道:“诸位同僚,不必消沉,此次进谏我等本为匡正社稷,然群情激奋之下,确有逾越礼制之处,郕王殿下虽一时盛怒,但也明白我等之心,否则岂会仅仅将王竑等几位同僚下狱如此简单?”
陈镒也出言道:“於尚书所言甚是,我等为朝廷命官,一心为国,也当依照朝廷典制而行,我等今日所为,虽情有可原,却不足为范,我等台垣之臣,本就为朝廷脊梁,诸位,难不成因此一事,便忘了朝廷之恩,礼法之义,惜身不前,忧郁己身不成?”
两个人一个唱红脸宽慰大臣,另一个唱白脸斥责他们遇到一点挫折就惜身不前,拐着弯的鼓励,这才总算是让场中弥漫的迷惘消沉气氛消散了不少,然而还是有不少大臣忍不住道。
“大司马和总宪大人所言,我等皆明白,身为朝廷大臣,自不敢不为国尽力,然则我等已然如此进谏,郕王殿下依旧不肯将土木之事定性,处置王振一党,难不成真的要等迎回天子?”
军报到京已经有数日了,也先屡屡索要财帛,出尔反尔的事情也渐渐传开,群臣虽不敢言,但是实际上,已经渐渐息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迎回皇帝的心,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选在在这个时候进谏。
“是啊,大司马,土木之事和接下来的防卫之事息息相关,若朝廷冲冲没有说法,军民上下流言四起,恐难生同仇敌忾之意,此乃关系朝局社稷之大事,不可掉以轻心啊……”
能够位列朝会的,基本上都是明眼人,对朝局敏感之极。
於谦虽是新晋尚书,但是眼下危难之时,兵部的地位本就高於平常,再加上於谦又新领了提督京营的差事,撇去资历威望不谈,单论实权,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外朝之首。
再加上这等人心惶惶的时刻,於谦出言宽慰众人,因此,在场的大多数朝臣,都下意识的将於谦当做了主心骨。
对於这种情况,原本资历深厚的两位老臣,王直和胡濙对视一眼,皆是默契地没有说话。
争权夺利也要看时候!
眼下是危难之时,本就需要能干有力的大臣站出来主持大局,他们两个年纪都太大了,威望足够,但是自己的身体精力都跟不上。
为大局计,也该合力保於谦上位!
低下头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王直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会不会,今天的局面,是郕王殿下有意为之?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於谦成为朝局的核心,好方便接下来的大战指挥?不然的话,如何解释勳戚会突然举荐於谦来提督京营……
思量了片刻,王直还是否认了这个想法,若说让於谦提督京营,是郕王和勳戚提前商量好的,他还能理解,但是今天朝臣群情激奋,锤杀大臣的局面,便是他也是始料未及,若说郕王连这一点都能算到,那才他是不信的。
主政至今,这位郕王殿下,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惊诧和意外,但是若说要策动这么一场大型的事件,非在朝中有深厚的根基人脉不可。
王直在朝中多年,又是吏部执掌,朝中绝大多数的朝臣根底来历,他都心知肚明,鲜少有和这位郕王殿下有交情的,更不要谈是郕王的人。
或许,真的是巧合吧……
另一旁,於谦并不知道王直心中所想,但是面对群臣的请告,他的眉毛拧了拧,亦是感到一阵为难。
这些大臣说得不错,他们之所以坚持要给土木之事定性,就是为了统一朝廷上下的声音。
现在朝中的大臣,固然是都认为这场败仗是王振所为,但是一日没有朝廷确定的决议出来,一日就不算安宁。
和这场大战有关的人,自是提心吊胆,便是无关的人,也会议论纷纷,猜测种种,官军上下更是会顾忌重重,不敢放手施为。
所以给土木之事定性,不仅仅是群臣的需要,也是在安天下百姓的心,宣誓朝廷誓死和瓦剌决战的决心。
但是如今……
於谦也有些头疼,这些道理,郕王殿下不会不懂,但是究竟为何,他执意不肯处置王振一党,给土木之事定性呢?
难道真的是顾及迎回天子之后的处境?
於谦有些拿不准主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左顺门前这么一闹,再想提起此事,恐怕是不容易了。
诚如刚刚那些大臣所说,他们都已经如此合力进谏了,郕王还是执意不从,难不成真要在这午门外跪谏吗?
正在此时,宫门口走出来一队人马,领头者是金英。
他疾步来到群臣面前,道。
“郕王殿下有命,诸臣听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