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个眼色,於是,薛恒便出列道。
“陛下,臣以为,此案关系重大,不仅涉及太上皇,更关乎社稷稳定,天家威严,一旦宣扬出去,势必令百姓对皇家有所非议,有动荡之危,故当慎重对待。”
以往的时候,涉及到这种刑案之事,勳贵武臣们基本上都是高高挂起,倒是文臣这边吵得不可开交。
结果这回,除了最开始有一个御史开口,蹦出来的竟然全都是勳戚,不得不说,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但是这种廷鞠之事,始终是文臣的主场。
薛恒刚刚说完,文臣这边,便有大臣反驳道。
“难不成,因为顾忌到影响,便要讳言轻判吗?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会损伤朝廷威严,为何当时在瓦剌,接到太上皇旨意时,不先回禀朝廷,再做决断,而要擅作主张?”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仅不能大事化小,反而要依律重判,否则往后动辄有人以迎回太上皇为借口,行败坏社稷国法之事,朝廷难安。”
这副逻辑清晰的口吻,众臣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正是左都御史陈镒。
这位老大人,作为科道风宪的大头目,最擅长的就是玩逻辑,不然也镇不住那帮擅长嘴炮的御史。
在他老人家面前玩诡辩这一套,简直是班门弄斧。
一句为何不先回禀朝廷,就将所谓被迫为之,给堵得死死的。
这个时候,文臣当中,又站出来了一人,同样是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於谦。
见这位少保出列,焦敬等人的脸上浮起一丝希望。
虽然不是一路人,但是他们知道,於谦一直之主张迎回太上皇的。
而且,虽然陈镒说的有道理,但是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
现实状况,就是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宣扬出去,对天家威严的确是有损害。
所以,他们无比希望,这位一向以大局为重的於少保,这次也能替他们劝劝天子。
不过很显然,这次他们要失望了。
於谦面无表情的出列,声音却很坚定,道。
“陛下,臣与诸位大人的意见都不相同。”
说着话,於谦转身,扫了一圈为使团说话的大臣,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仍旧跪在地上的三人身上,神色严厉,道。
“诸位方才所言,无非是使团遵太上皇诏命而行,或是事已至此,为太上皇声誉计,当隐而不发,从轻处置,此等言论,看似有理,实为大谬!”
一语惊天,朝臣们顿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谁也没有想到,以於谦一贯的性格和作风,在使团的处置态度上,竟然会是这样的立场。
不过,看着於谦声色俱厉的样子,御座上的朱祁钰却有些感慨。
眼前的这幅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土木之变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时,於谦斥责徐珵,哦,现在该叫徐有贞,斥责徐有贞南迁之议的样子,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关於儒家语境中“君”的定义,这里放一段英宗对张太皇太后的册文。
……
“天子必有所尊,圣德莫大於孝,孝亲者得天下之欢心,尊亲者正天下之大号,帝王盛典,古今所同。
恭惟圣祖母皇太后陛下睿知聦明,含弘光大,体坤元之厚载,弘天道之至仁光,辅圣祖笃生先帝,衍庆源於万世,昭礼教於六宫,母仪表正於四方,仁泽霈沾於兆姓,上同姜嫄太任之盛,盖视明德,宣仁有加,顾予眇躬,夙荷恩爱,兹叨承於宝位,感惓切於圣心,丕成宇内之升平,祗仰宫中之尧舜,特循茂典,用正大名。
谨奉玉册金宝,恭上圣祖母皇太后尊号曰太皇太后。
伏惟,天佑慈圣,永承长信之恩,国奉至尊,隆享万年之福。”
……
作为公告天下的正式公文,这段册文里明确的称呼张太后为“圣祖母皇太后陛下”,结尾“国奉至尊”四个字,再次将张太后称为“至尊”。
因此,很明显可以看出,从礼法上而言,皇帝处於稍低的地位,太后和太上皇属於“尊者”,和皇帝一样,是国家的“君”和“至尊”。
除此之外,皇帝对皇太后,太上皇,用的字眼不是上对下的“册封”“授”,而是下对上的“谨奉”“恭上尊号”“尊为”,也从侧面体现出双方在礼法上的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