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金尚书的决心(1 / 2)

第649章 於·团宠·谦

朱祁钰说的是实话,关於於谦遇刺的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在他面前统共被提起过三次。

头一次就是於谦自己的奏本,在这份奏疏当中,就像朱祁钰刚刚说的,於谦对这件事情提了一提,但是并未详述,只是一带而过。

至於第二次,便是年节之前商议整饬军屯的时候,朱祁钰在临召见於谦等人之前,接到了某小公爷通过东厂递来的消息。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於谦奏疏当中所说的那几个所谓‘混入总兵府,意图投毒制造混乱的贼子’,真正的目标是要杀了於谦。

当时,朱祁钰的反应和陈镒差不多,在震惊於宣府发生了如此大事的同时,对於杨信‘隐瞒不报’的行为,也感到十分生气。

所以,他一方面改变了主意,同意了朱仪的方案,将矛头转向了任礼,另一方面,又派遣了锦衣卫的人手,携密旨至宣府查问杨信。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武英殿中陷入一阵沉寂,老大人们颇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如果天子所言不假,那么,也就意味着,真正隐瞒谋刺一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於谦自己。

不要说什么在奏疏当中写了,只是没有重点提及,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糊弄人还行,但是想要说服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能够站到朝堂的第一序列,虽然有机遇的成分,但是说到底,於谦入仕也有近三十年了。

奏疏该怎么写,他不会不清楚,说白了,既然於谦这么写,说明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奏禀上去。

因此,短暂的沉默过后,陈镒轻轻叹了口气,转向於谦,开口道。

“於少保,如此说来,此事是你在欺瞒陛下,老夫想问一句,为何?”

说到底,陈镒是朝廷的左都御史,纠劾百官是他的职责,即便眼前的这个人是於谦,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於谦的神色罕见的有些复杂,他没有抬头,只是到。

“於某并非想要欺瞒,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杨信只是抓到了一个贼人,并无确凿证据能够证明指使之人,所以,於某便想等到事情查探清楚之后,再行禀奏。”

这个理由,和杨洪方才所说并无太大差别,但是显然,仅凭这种说法,是难以让人信服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说杨信隐瞒不报,还可以解释为,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帮助杨家度过难关的话。

那么於谦又是为何?

作为被谋刺的对象,於谦自己应该是最愤怒的,而且从立场的角度出发,他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回护任礼。

但是,事实就是,拦下这件事情的是於谦……

听了於谦的话,陈镒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发问,却听得上首天子突然开口,道。

“於先生是否担心,将此事禀於朕知,会引起朝廷动荡,掀起文武之争,进而影响到兵部整饬军屯的奏议?”

话音落下,於谦尚无反应,其他几人眼中便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的确,虽然说平时的时候,在一干朝务上,天子和於谦时常发生冲突,但是,只要和天子亲近些的大臣都知道,在天子的心底里,是十分信重於谦的。

这种信重来的莫名其妙,甚至到了爱护的程度。

事实上,在某些朝务上头,天子和於谦的冲突源头,正是天子想要保护於谦,而反过来於谦自己却要闷头向前冲。

所以,於谦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

如果说,他将这件事情上禀,天子势必是要严查此事的。

任礼毕竟位高权重,背后又有一大批勳臣支持,仅凭这一个证人的证词,真的捅到了朝堂上,能不能奈何的了任礼不知道,但是,势必会引起对方激烈的反弹。

到时候,如果对方倒打一耙,说於谦为了打压勳贵,蓄意勾结杨信诬陷他,可就彻底成了一笔糊涂的烂帐。

以任礼和於谦二人的身份地位,他们二人的争端,必然会迅速蔓延整个朝堂。

一旦局势演变到这个地步,说不定,不仅拿不下任礼,还会被对方反戈一击,毕竟,如於谦所说,他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如果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就上禀,那么兵部尚未做好整饬军屯的准备,一旦不能成功拿下任礼,后续整饬军屯必然会受影响。

但是,这件事情放到恰当的时机拿出来,却反而能够成为整饬军屯的助力,从这个角度出发,於谦所做的是最有利於大局的选择。

可,是不是对的选择,就不知道了……

於谦到底是於谦,闻听天子面无表情的垂问,他竟也没有试图辩解,起身跪倒在地,道。

“臣万死,擅自揣测圣意,请陛下降罪。”

还是那句话,於谦这么做,或许是理智的做法,但是,对於天子来说,却是极大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辜负。

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天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会立刻为他出头的前提下。

换句话说,他一不信天子的冷静,二也有负天子的爱护。

如今事情被摆到台面上,天子会生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奇怪的是,底下一帮大臣各自低头不语,等待着天子对於谦的严厉训斥。

但是,却冲冲没有等到……

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天子,却发现他老人家虽紧皱眉头的望着於谦,眉宇间虽有怒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思索。

朱祁钰的确有些冲疑。

倒不是因为舍不得骂於谦,他信任於谦是真,但是,满朝上下,挨他骂最多的,也是於谦。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哪怕是两世为人,朱祁钰都涌起一个念头,是不是他平时对於谦太过放纵了,以至於让於谦觉得,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不会真的责罚的,所以才如此放肆。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次,於谦的态度有些反常……

他认错认的太快了!

前世今生十几年的君臣,没有人比朱祁钰更了解於谦。

这个人,说好听了叫有原则,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意孤行,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他做的事情,就是他打心底里觉得对的,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既然做的事是对的,那便没有什么不能摆到台面上来的。

就拿上次撤换征苗总兵官来说,於谦觉得不该,他就要争,哪怕天子已经下了决定,哪怕自己的同僚也都明里暗里的劝他不要继续强,但是,他就是认死理。

认罚不认错,这就是於谦!

除非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不然,於谦是绝不会认错的。

但是,这一次,朱祁钰只不过问了一句,於谦竟然干脆利落的就认错了。

这绝不是因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一定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