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恕顿时黑了一张脸,伸手过来,却被常念躲开。他眉心紧蹙着,终於扬起手中的信,一字一句沉声道:“我是说,倘若没有你!夫人不在,我江恕凭什么要拿宁远侯府百年尊荣和前程去掺和这场争斗?你若在,刀山火海我也去!”
常念打了个哭嗝,这才看见那两封被攥得皱巴巴的信。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难怪气冲冲跑过来,又误会她想不开要自尽,然而一瞬的静默过后,漾在眼眶里打转儿的泪珠,掉得更凶了。
“可我总是会死的啊,短则一年两年,长则三五年,我也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可这个身子就是这么坏,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想健健康康地活着的!”
常念大声说完,又半跪在榻上抢过江恕手里的信,打开指给他看,“你既偷看了我的信,便该看到我都明明白白写了,难不成帮哥哥於西北於宁远侯半点益处也没有吗?你当初之所以向父皇求娶朝阳公主,不正是几番沉思认为豫王才是上选吗?我又算什么呢?不过也是你因利而择的一步棋罢了!我在不在真的没那么重要!”
一番话,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当真没有半点弯弯绕绕了。
江恕沉默地看着常念,幽深的眼神看似平静,心里却翻滚着泼天的气与怒,他到底还是温和的语气,道:“阿念,纵我当初所思所想是西北安宁,却没有半分怠慢轻视你的意思,今时,我将你当成至亲至爱,无论如何,定会护你安好无虞,若这药无用,我会再想法子,你别怕,姑且信我一回,好吗?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
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要你再拿命去求什么珍稀灵药吗?又要中毒又要断腿断手吗?还是说下一回就直接回不来了?
不!我不要!我宁愿就这么痛苦病死也不要你去做这些丧命的事情!
常念把信揉成一团直接丢了出去,动作太急,情绪太过激动,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小脸惨白,江恕急忙倒了润喉雪梨汤来,也被推开。
常念抱住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生疏眼神看向江恕:“不用你装深情来照顾我,也不用你去涉险求药,更不用你白日陪我哄我又彻夜忙於公务!我留给父皇母妃的遗言都说了,日后出了什么差错,绝不是宁远侯的疏忽。我身子什么样,她们都明白的,没有人会责怪你。”
江恕攥紧雪梨汤的瓷碗,哢一声碎裂,温热的汤水从指尖滴落,隐约有血色。他慢慢回味着这番话,气笑了,耐着性子,再问她:“常念,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常念把他的枕头也丢到地上,倔强地抬起下颔,“你走,你出去,以后都不用你管我的死活!本公主嫁你也不过是为了大局,才不稀罕你的可怜和同情!”
江恕听完,竟笑了起来,笑得胸腔发振、发痛。
他转身走了,尚未完全恢复的右腿有些用不上力,他挺拔如山的身形因这缓慢的走姿,显出几分落寞和冷清。
常念揪紧了袖口,一颗心也揪了起来,不,是有什么东西将她整个人撕扯着,自责又懊悔,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