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笑的发苦。
薛冰则骤然冷了许多,道:“我可不是跟他一起来的,如果早知道他也在这间店,我绝对远避十里之外。”
陆小凤好像是刚才嚼了一颗铁蚕豆,咬坏了牙似的,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左边的脸,道:“不对,是我该去十里之外。”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旁边那个轻摇折扇的公子开囗了。
“你们两个都想跑到那么远去,谁来给我介绍这位朋友呢?”
这个公子声音温和,人也温和,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并不是那种压迫着、折服人的魄力,而更像是在冬日雪夜里也能够盛放的花朵,使人自然而然的放下了心头的烦忧,沉浸于对这美丽生命力的赞叹。
他分明没有说什么调解的话,但是陆小凤和薛冰那种尖锐的矛盾感,骤然收敛了许多。
“其实我不说你也该认识吧。”陆小凤做了一个指引的动作,袖子带起了一阵微风。
平时陆小凤的动作总是很轻,轻到几乎无声,但是在这位公子身边的时候,他似会刻意的把动作变得重一些。
因为这位公子温润如玉,却双目无神,竟然是个瞎子。
“这是方云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方云汉。”
陆小凤再对方云汉说道,“这是花满楼。”
陆小凤做这个介绍的时候,脸上又有了笑容。
他不管是在哪里,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有多么失意,只要提到、想到花满楼,总是可以让自己的心情缓解一些,甚至直接变得明朗轻松起来。
他也最喜欢把自己新结识的朋友介绍给花满楼。
“哈哈。”方云汉笑了起来,“我本该更早猜到,能让人一见了,就想要远离闹市,独居山野享受宁静的,除了花满楼,还能有谁?”
“那看来你总算有了些江湖经验了。”陆小凤又转头看着还在一楼大堂中的金不换,“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给他一个痛快。”
金不换四肢俱坏,却还没有死,他以后只会比死更凄惨。
方云汉的笑容全部收敛,道:“错只错在,他这样的一个人,不该有一个叫做铁手的外号。”
陆小凤若有所思,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江湖之中往前五十年以内,有哪一个叫铁手的人,能值得方云汉有这样的情绪。
花满楼说道:“不如坐下谈吧。”
四人做了一桌,方云汉这才发现,薛冰可能真不是跟陆小凤一起来的。
因为这桌上只有两个杯子。
好在,很快那伙计已有些胆战心惊的又送了两套碗筷酒杯来。
方云汉饮了一杯,就说道:“我虽然从前听说过很多关于东厂的传说,但真是没有想到现实之中,区区一个投靠了东厂,甚至没有正经职位的走狗,也能够以一句话定人的大罪。”
“在曹忠贤执掌之前,东厂本来也不至于跋扈到这等境地。”
陆小凤也喝了杯酒,轻讽道,“现在的东厂,给人罗织罪状,或撤销通缉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说辞,但曾经有人一针见血,道,对于东厂那些人来说,真正不能容忍的罪名只有两样。”
“一是觊觎皇权,暗中谋反。二是忤逆东厂,敌视厂公。”
方云汉微微颔首,意味莫名的轻笑一声,道:“确实一针见血。”
花满楼也说道:“江南曾经有一户人家,只因为侄儿在京城做生意,给曹忠贤送过一件奇珍,得了几句夸奖。就连官府都不敢管了,任由他家凌迫良家妇女,甚至敢如皇帝选秀女一般,让方圆数十里的人家,把姿色上乘的女儿、妇人全部送到他家去。”
花满楼从不会背后说人坏话,今天说的这些,是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
陆小凤点头道:“我也记得,西门吹雪三年前有一次去江南,就是去了那户人家。”
花满楼又道:“花家已经收集证据交予雷大将军,西门吹雪如果晚去两个时辰,大将军派去查处的人也就到了。”
薛冰其实也是接到了将军府的请贴才会过来——那请帖是给神针薛家的,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她手上。
她对这场大婚的主角雷大将军也很感兴趣,道:“我听说朝中能够跟曹忠贤对抗的只有雷大将军,这位将军不但在武功,谋略上都可以与东厂对抗,而且爱妻极深,自从七年前他妻子逝世之后,多年以来他居然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陆小凤本来要开口,但见薛冰连看都不肯看他,也就无言了。
花满楼及时说道:“听说是因为雷大将军膝下无子,唯一的义子,又在数年前那一战中命丧海外,其好友齐王殿下不忍,于今春亲自奏请皇上赐婚,将齐王之女嫁于雷大将军。这才有了这场婚宴。”